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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 ...

  •   流月,康熙动身向木兰围场进发,随行的有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甚至有腿脚不便利的七阿哥。这次秋狩太不寻常,回来之后朝中便是另一种局势,北京城的天都会因此次废黜太子而阴云密布。然而就在离秋狩队伍出发还有三天的时候,一纸升值降到府上,要我伴驾随行。
      此次我有孕的事宫中无人知晓,胤禛严令府中上下守口如瓶。本来是怕上次的事再发生。
      可是敌暗我明,如八阿哥所言——“要让一直杯子磕到碰到,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与八阿哥仅有的一次交谈让我惊醒:四贝勒府并不安全,府上可能根本就有“他们”的眼线。所谓“他们”,绝不会只有八爷的人。
      不过宫中应该不会知道,不然康熙怎会要我伴驾?

      离开北京城已有数日,起先我常常想吐,本以为是晕车,路上颠簸太厉害,后来胤禛让人把备好的梅脯送到我车上,吃了几回才明白竟是喜症。
      听着春宛说晚上就到蒙古人的营地,还有专门为康熙准备的晚会。可惜我的身子实在乏得很,数日兼程连个囫囵觉都没有睡成。跟胤禛说了声儿,他只是吩咐春宛好好照顾我早些歇下,眼神却很是心疼。我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对他笑了又笑,解释了半天他才相信我是真困了,身子并无问题。
      听见牛角声,听见马头琴声,听见舞乐声,听见群臣山呼“万岁”。我在黑暗里看着尖尖的帐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宛儿,是梦吧?醒来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我无意识地问,忽又惊觉不该问,待要解释清楚才突然想起春宛已被我放去凑热闹了。我谑笑了一下,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不过试想如果有一个机会让我离开这里。我真会放下胤禛,放下十三,放下这里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回到现代吗?
      我轻柔地抚住腹部,随着我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越来越多,我会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但愿,永远不会有一天我需要做这样两难的选择。
      “给耔格格请安。”一个陌生的尖细声音从帐门外传来。
      我本来和衣而眠,以手撑起身体,我端坐好道:
      “进来。”
      帐门帘动,一个小太监捧着红木的托盘低身而进,将盘子举过头顶,跪在我面前,恭敬地道:“四爷命奴才送这个过来,请格格换好衣服随奴才走一趟。”
      我这才凝眸细看,盘子里是一套桃花色的蒙古长裙,从罩衫到珠饰,鹅黄色的裙边,裁如流云纨素的叠领,玛瑙色的珠子嵌在成串的发饰上。
      “爷说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总之主子照做就成,请主子快些换装,迟了奴才可担当不起。”小太监至始至终都低着头回话。想是胤禛太过严苛,奴才们一个个都怕主子得要命。
      “你下去等着吧。”我挥了挥手,眼看着小太监将木盘放到榻上之后躬身退出。

      菱花镜里,女子鬓发如绿云,照蒙古未婚女子的样式绾了流瀑长发,缀以串珠为饰,肤色雪白灵透,仿佛轻轻的触碰就会使之融化消散,口如含丹,不点自红。虽少了几分蒙古女儿的豪爽朗犷之气,却为这身民族式的打扮多添了三分娇柔,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令人移不开眸光。
      菱花镜太小,照不了全身。我拘谨仓促地理了理长裙,束上纯白色的绡带裙摆上的宝石撞击出些微细响。我踮脚旋了半圈,裙裾如蝶翼上的磷粉般闪烁着。
      这么晚了,胤禛要我穿成这样出去做什么?不是早先才让我好生休息?看来康熙给他的“喜怒无常”四个字是对的,果然说风就雨。可这正好对了我的味儿,一定的神秘感,对于大事却拿得稳主意。我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踩着蒙古姑娘绣金嵌珠的软靴快步走出了帐子。
      ××××××××  ××××××××  ××××××××  ××××××
      草原上的风有些清冽,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脚踩在上面窸窸窣窣作响。
      周围零星坐落着如星罗的帐篷。离笙歌热闹越来越远,帐篷也渐稀,我正奇怪,小太监驻了足,对我打了个千儿:“主子,这就到了,爷吩咐您只需在此处侯着便成。”
      “我知道了。”我应了句,小太监低着头禀了句“奴才告退”便原路返回,很快没了踪影。
      苍天为盖,大地为庐。我席地而坐,裙摆展开,如桃花一般。天幕中滚着几颗珠玉,夜空深沉,微微泛蓝,深不见底,在无垠的草原上罩着,直至天壤相接。
      我吹着凉风,脸有些发烫,睡意染上双眼,不由闭了眼躺在草原上,星星在头顶眨着眼睛。
      封柔柔地拂着我的颊,细细的风声像是絮絮耳语。身体和心灵都达到极度的放松,我缓缓地展开双臂,倦怠地侧身而卧,脸庞的草尖刺得皮肤发痒,我却并无丝毫在意。迷迷糊糊中,仿佛是做了个梦,又仿佛是胤禛来了,一只温柔的手抚过我的脸,抚开我额上的发。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味,很淡很淡,却飘进了我的梦里,直到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就是多里哈送给我的女人?”
      我一个寒噤,脑子里惊雷炸成一片:不是胤禛!!我“嗖”地睁开眼坐起身,看着眼前一身明黄的男子,心都凉透。是太子?!
      因为太过震惊,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看着他,在我的印象里,太子是暴戾好色的,可眼前的人却长得温文尔雅,面色略显苍白,有好看的眉眼,本来会有的书生气被这身衣袍衬成了天家贵气。他乌黑的眼从我的头扫到脚,又缓缓看回我的脸。在现代本事不尊重的打量法,换他做来却无比自然。那双眼是深沉的,头顶的夜空尚有点缀,他的眼里却什么都没有。明明有儒雅的风度,眼神却让人仿佛陷入了一潭死水。
      “回话。”太子的声音有三分压抑。
      “我……我不是。”我紧张地结巴着解释道,大脑一片空白,想要快点逃开,却没有一点主意。
      “我?”太子戏谑道,“连你一个被送来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自称‘我’,你是什么东西?!”慵懒的语调,他貌似随意却充满威胁性地盯着我,让人头皮发麻。
      这样的表情仿佛是康熙一家的商标,我渐渐镇定下来。原来他以为我是被赠与他的蒙古女人。心里火一蹿,我的唇边不由掠过一丝冷笑,睨眼看着他,脱口而出:
      “原来我们蒙古人所尊崇的天家太子就是你这个样子。”
      我的笑还来不及收去,下巴上已传来一阵剧痛,太子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手劲不小,我却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发出痛声。
      “你的胆子很大。”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到底是在做什么?明明应该说明自己的身份,我的话却默认了自己是被送给她的人,明明应还尽全力让他偶尔大发善心放我回去,我的话却很不小心地激怒了他。
      “蒙古女人都像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太子的脸上有些回忆,又有些危险,“怪不得你们的公主敢那么做。”
      “公主?”
      “怎么?”太子玩味地看着我,“你的汉话说得这么好,身份也不会低吧,难道你那尊贵的父亲没有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吗?还是以为巴结上多里哈王爷甚至是我就心甘情愿把你送给我?”太子拉着我的下巴,让我的脸离他更近,近到他一低头就可以吻到我。他漠然地看着我,说话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似乎想咬断我的喉咙:“不过,我是绝计不会娶你这样的女子的。”说罢他手一松,我重心不稳地跌下去,以手撑地,这才化去了冲动,心跳疾速,吓得一额头湿漉漉的。
      太子抱臂看着我,神色间隐隐有些得意。
      我不由觉得好笑,奇怪在这种时候我还能笑出来。
      太子的眼神变得惊异,随即深沉阴冷:“你不怕?”
      “你不会。”我的笑淡淡的却无法完全收去。
      太子没有说话,盯了我半晌,手抚上我的脸,猛然将我压倒在草地上,手滑到我的领口,作势欲分,有细微的裂帛声,却只是短短一瞬。
      我的笑容静静地扩大,看着太子僵掉的表情,我知道我赌赢了。康熙果然不是瞎子。我赌的只是康熙的眼光,我不信,一代明君会因为对赫舍里的愧疚而把江山悬在钢丝上。
      太子收回手,转身在草地上屈膝而坐,没有看我,用刚好我能听到的的声音道:“起来。”
      我敛了笑,坐起身,理了理微松的衣襟,拨开凌乱的发丝,深深呼吸,不由对太子有些感激。原来太子,果不如外界所传。这样的人,究竟是因敌不过权利的诱惑,还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你为什么不怕?”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那张侧脸透出的寂寥,落寞比胤禛曾经更盛。我反问道:
      “为什么我要怕?”
      “皇阿玛他说……”太子的话卡住了,闭了闭眼,沉在那种无底的回忆中拔不出来。
      “你的阿玛如何说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太子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是我们蒙古女儿真正应该敬佩的人,如果我们公主冒犯了太子,我代表蒙古人代她向您致歉,还望太子大量。”
      太子看着我,深黑的瞳仁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他动了动唇,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口,只是扬起唇角,笑容又几丝释然却又仿佛有更多的苦涩在沉淀。他松开皇袍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深呼了几口气,对我道:
      “我真后悔……没有小人一回。把你带回去,一定很有意思。”
      我的心“咯噔”一下,只能“呼哧”地傻笑,转开眼。今天的星星好亮啊,眼睛眨得无比之欢,我尝试着与它们对眨,摆出一副楞头青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继续死眨,眼睛发酸。
      “你叫什么名字?我去向多里哈讨你回京。”太子不轻不重地抛出一句,却砸得我眼冒金星,找不着北。他要是知道我是他弟妹,不仅是有夫之妇,还是快做妈妈的女人,不知会做何感想。
      “呵呵……”我作白痴状,“这个不是重点。”
      “你不愿说。”太子语气肯定地道,“不过是玩笑而已,方才那么大胆,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就算不愿意,也不必把自己装成痴痴傻傻的样子吧?”太子闲闲地站起身,长长的影子完全将我罩在里面。拍拍马蹄袖,太子突然整了句:“爷若想要你,自然有的是法子。”
      我侥幸地看着太子的背影,乐了半晌我才发现他用的是“虚拟语气”。正待对他的背影恶搞一把,他却又十分飘逸地回过头,坏笑着露出雪亮的白牙道:
      “我会跟多里哈说,你伺候得很好。”
      我这几年已被消磨得所剩无几的暴动分子在胸中上窜下跳,无奈我还要保持淑女式的标准微笑。我瞧着他离去,腿一软,坐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竟无法起身,只能无言对苍天。
      本来睡意浓浓,给太子爷一闹,我反而清醒了许多,只想在草原上散散步,吹吹风。今日这事儿发生得诡异,我阖了阖眼,脑中就浮出八阿哥的话:
      “要让一只杯子磕到碰到,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看起来那样朗月清风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不,应该说在他心里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要能在这场斗争中胜出,人命算什么?不过是草芥而已。何况还是一石三鸟之计。万一太子占有了我,不仅仅是挑拨太子和胤禛间的关系,同时也是对胤禛的打击,甚至太子也会因之被拉下水。
      我哆嗦了以下,忽闻一阵笛声,化不开的愁思绕在曲折的乐声中,我下意识地寻声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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