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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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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烛芯剪下一段,映着一片暖色,蝴蝶在烛光下完整的展露每一寸肢体。
水碧,这种晶片的材质我很明确。在预言凶吉的法器上,常常有这种东西做点缀。一般来说,如果绿色的晶石变污浊,说明是不吉的。
可是,这个东西没有任何驱邪的效果。
那么,这只步摇最多起到预言的作用,如果是普通的法器,它完全没有必要雕刻如此精细——那只蝴蝶,简直下一秒就要振翅而飞,破碎在月光下。
所以,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我仔细想了想下午发现它的地方——端木家,灵堂,烛台后。
要是不留意,很可能就这么无视了。
听说夜风有让人清醒的功能,那么,出去走走吧。
蝴蝶的羽尖,闪过没人察觉得了的光芒,然后在下一瞬间,变得混沌。
“你在那里干什么?”就在今天下午,端木川看我的脸简直急得分不清五官。
我忽然想到,没有过门的女子没资格进别人家灵堂。但是,淡定的我淡定地念了个有光晕效果的祈福咒,一时间里房间里金光大现,“白吃白喝你这么多东西,呃呃,就以此回报你好了。”
他的脸色好了些“这是什么?”
“祈福而已。”
我赶快溜走,不然真的解释不清了。
“你等等。”他的手拉住我的袖子的瞬间,宣告了我打算离开的失败。“你叫什么名字?”
“......”接下来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十年前,他问过我同样的话。“你叫什么名字?”这句话,还是把心扯的一阵阵疼。
“怎么,不愿说”
“阴阳师的名字不能叫外人知道。”
“真的?”他显然不相信“可是我知道你们寮长的名字。”
“女孩家更不能问名字。”我搬出了第二个山一样的身份。
“你可知道我们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貌似来兴趣了。
“对啊!你可还知道有句话是‘男女授受不亲’’’
他低头看看拉着我袖子的手,忽然笑了。那墨色的眉舒展开,若是以前,我定会觉得他的笑容惊艳了这个季节。
多希望时光回到过去,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那些回忆至少是有一些价值去收纳的。
“你很有趣。”
我实在不想再触碰那些,像羽毛一样浮在记忆的空气里的嘈杂和喧嚣,我的天空已经有它来过的痕迹。
我挣脱他的手“三冉,记住了吗?”这是我跑出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能再停留,那可是秋天的云。
他停不下来,也不会为任何东西停下来。
我听见,他在后面叫我“三三。”
猛的一停,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大片大片的水泽从眼角滚了下来。“三三,三三...”
一路跑出了院子,发现,我的院子就在拐角处。
抹了两把眼睛,却不敢回头张望。又希望他跟来,又希望他没有跟来。
良久的安静。怕不会来了。
心里明明松了口气,但那骗不了任何人的失望与伤心,又能怎么解释。
“端木川你出来,你出来我就原谅你。我数到三,我只数到三”我抽着气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一...”为什么要戴面具啊...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个宫的婢女....
“二...”你知道话多的女生很讨厌么...离我远点...
‘‘三...”你很有趣...三三...三三....
怀着期待,带着绝望色彩的期待,期待我睁开眼,会出现一双鞋,站在我面前。
阳光的刺眼感,要把所有视线割裂开。头顶,是没有一朵云的天。天气真的很好。
那是一段不能回头的路,没人会在过去等你,唯有向前看。
过去已经消散,未来才是归属。
然后我就下决心不再迷路了。
迷路有风险,迷路需谨慎。
今夜无月。预示不详征兆的碧色蝴蝶。
踏入院子里,还在思考的大脑告诉我对面的厢房不对劲——那厢房根本就是妖物变的,虚空的存在。
我停住了脚步,感觉到了么?黑暗的,压抑的,像要把人吞噬。
城里最近经常有妖魔作祟,可是今天,我不得不在宰相府迎来第一次与大型怪物的对决。
不是平常开玩笑似的阴阳寮里导师的练习作业,而是,真正的恐惧。
没有询问为什么在这里会遇到危险的资格,只知道,这次是逃不掉了——能解决疑虑的答案,只有活下来后才能被寻找。
把一个刻有咒印的指环从手指关节摘下,当它再次被我紧握时,已经是一把散发幽绿光泽的弓矢。
飞快的一拉弦,三支有着绿色火焰的箭就急驰向前,仿佛指了什么的方向。在箭刃穿通窗子上的纸糊时,我终于知道了接下来面临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那样的形态,只会是它。
鸩鸟。
青色的翅膀展开,完全可以遮住一扇木门,显然,它被那三支箭激怒了,尖利的叫声划破了黑夜。
是试探的前奏。
大鸟煽动着青色的双翼,利刃一般的喙随着头向身子两侧摆动着,一面发出嘶嘶的喘息。
我调动袖子里的符咒,让它们在我甩起衣袂的一瞬间直接飞出去。它们是听从我调令的士兵,沿着各自的复杂而精致的轨迹运行着,渐渐组成了一个阵型。
那几张符组成的阵法有麻痹作用,虽说只有几秒钟,也绝对够了。
我的反应必须快过它对我攻击的速度,活命,或许才有可能。
张上弓,重重一拉。弦在弓矢上发出绷紧临近断裂的弹射声。
绿色的玄光在脱离了弦的瞬间分裂成数百只箭,天女散花般的扑向眼前的青色大鸟。几乎在同时,它向我极速冲来,躲过的箭矢撞在后面的树上,发出浓浓的焦灼味。“突”“突“突”的好几声后,它的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几百个血洞,伴随着鸩鸟痛苦的尖叫声,它摔在了地上,离我不到一米的地上。
想后退,却被一条藤蔓绊了一下,藤上的倒刺带来的疼痛感完全被恐惧煙没。
我能感到鸩鸟有毒的还热着的血液的在我面前流过。只要胳膊上溅上一滴,就是整条胳膊全废的代价。
它完全没有死心,用眼睛瞪着我,尽管,那双眼睛已经流出了粘液,和血液交织在一起。嘴巴一开一合,像在残喘的病人。
翅膀上尽是粘稠的鲜血,它扑腾着,挣扎着,凡是血液洒落之处就是一阵刺鼻的白雾,草像受了焚风,纷纷枯黄。
不能停下来,不然,等它喉咙里的血喷出来溅我一身时,我也得在地狱和它作伴了。
在它身边借着对风力的操控,我控制住发抖的双手,甩出一张特定的炎咒符,符架着风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把鸩鸟裹在其中。金色的流线把空气划成了两部分。
我能听见符咒刷拉拉的飞动声。
完成的那一刹那,几丈高的火焰在圈里腾空而起。我硬是把它最后一口气憋到了喉咙里。鸩鸟的骨骸在火焰中裂开,发出爆裂的噼叭声。
还有那声死亡前的绝唱,点燃了夜空。
我瘫坐在地上,全身僵直。一刻种后,所有都消失了。没有鸩鸟,没有大火,没有危险。
月光淡淡的笼罩着大地,铺呈上一层白霜。
衣服上是火焰烧过的残缺,夜里的风灌过来,很凉很冰,人却无法移动。明明,是夏天。我感觉身体在冰窖里挣扎。
全身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真的好累。
良久的静寂后,只能听见自己的哽咽。在恢复正常的世界里,是那么唐突。
每当疼痛和恐惧时,为什么总是自己面对呢?
还是说,前面的十年里,不都习惯了么,有什么要反抗的。
怕是因为,上天真的不许我安静的活下去吧。
如果不考虑以前那个懦弱的孩子自身的原因,家族上也是不平等的。
我的哥哥是选定的太子,他怕是连什么是麻烦都不知道吧。
我的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她们的麻烦自然有身后的东苍国出面。
我的弟弟们是将来的王爷,怎么会面临我今天的境地?凡是有个风吹草动,都被护草的侍卫们解决了。
我的妹妹们,遇到麻烦,她们自然有各种娘娘抱大腿,通常,哪个娘娘得宠些,即使她的孩子再无理,都是正确的。
我的母亲,如果我还能用公主这个身份或许也可以靠靠。可是,我的选择,决定了我是是阴阳师。何况这个公主,还真不敢当。这点我分得很明确。
总是特殊的,不会做普通女孩一切,绣花也好,煲汤也好,琴也好棋也好,什么也不会。
我只会和平常人根本不相信的妖物打交道。
天上的冰轮,又是谁的眼泪变做的。为什么,如此苍凉。
雪花融化时,它会疼么?春虫破茧时,它会累么?
脚踝上有荆棘拉开的伤口,越发疼痛。
或许是恐惧和寒冷,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旋转,旋转,旋转。
会死么?
如果死掉,是不是也就解脱了,我将同万千亡魂进入新的轮回。世界上,没有三公主,没有三冉,没有花琦苒。没有那些不公平。
嗯,那就这样吧,这样的人生,结束了也没什么。
视线渐渐里的景物终于被一团黑色取代。身子向后倒去。
却感觉,我跌在的地方不像草地,更像是男子坚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