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有情终眷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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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芬芳照着李思琪给的住址,找到了北城区,思琪父母的住所。半新不旧的高楼,还算热闹的小区。望着她说的那一层,窗户紧闭,窗帘未开。
播响了楼梯口的对讲机,接通后,是苍老的中年男子问询来意。刚刚表明是查李思琪一案,嘟的一声便挂断了。再拨就是持续的无人应答。
转头看向李思琪,她也是一脸无奈,只说这么多年,父母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只得带着李思琪一起回了档案局,查阅了好久,才照着年份和姓名,找到了当年的案件。
事情的原由,是南区渔民发现了无头尸体报案。经法医解剖鉴定后,结论是缺氧窒息而死。头颅则是被斧头劈砍数次而断,乃死后所为。生前有性行为,体内提取的□□辨别出四种不同血型。
根据体貌特征,血型DNA比对,确定死者为失踪十七日的高2女生李思琪。而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离学校不远处的KTV。根据KTV提供的录像,当天一个大包房中至少20人以上的聚会,过12点之后陆续离去。而最后出KTV的却是4个男生,抬着一个女孩子的四肢,出了大门,上了一辆私家车。
当时采集的口供证据,都一致声称,女生自己喝醉,4个男生送她回家。而4个男生回家的时间都在半个小时内,皆有证人作证。
叶芬芳翻看着档案,心里觉得奇怪,可又说不清楚怪在哪里。扭头看李思琪也在看这档案,只是神情冷漠,似乎在看别人的履历一样。
叶芬芳只好问她:
“凶手是送你回家的四个人吗”
李思琪嘴角微颤,冷冰冰的说:
“是,可他们根本没送我回家。”
顿了顿,闭目沉思片刻,李思琪又说:
“这里没一句真话,全都篡改过。”
叶芬芳继续往后翻看,居然有老师和学生的证词,皆是细数李思琪生前行为不端,成绩差,私生活混乱,更沾染毒品,甚至有描述她为买毒品出卖身体。
看至此,实在忍受不了这满篇胡诌的言语,狠狠的合上档案塞进背包。
若不是事先接触了李思琪,而近几日又了解到她的为人与秉性,只怕也会认定李思琪,是档案上形容那种自甘堕落的女孩子。
正思虑着,电话响了,拿起一瞧是潘帅打来的。迟疑了一下拨通后,潘帅依旧是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冰冰的说:
“张晴和陆欣然打算出国,想见你一面,下午3点来总局,我送你去机场。”
说完不等叶芬芳回话,嘟的一声就挂断了,本就郁闷着的心情更纳闷了。没头脑的她们俩找自己做什么,出国前几天还是涉案嫌疑人,刚刚结案就出国,也不怕人怀疑呀。
李思琪表示,反正无处可去,跟着到处跑跑,也算打发漫长无尽的时间。
原本叶芬芳以为,现代人不信怪力鬼神之说。那些曾经占据古人生活中,很重要的信仰,早在历史长河中淹没。可到了总局后,李思琪的驻步不前才了解到,风水这玩意,从来不曾远离。
总局落座在新旧城区交界处,独揽一块锥形地。门前宽阔主干道,车水马龙来往不息。一排排高楼齐整统一,院落最深处,三排并列大楼似三座大山耸立。
据李思琪说,这几栋楼连成一镔古代宽剑的模样。剑尖直指大门,任何阴煞凶邪之物,立在此处便瑟瑟发抖,更是不敢前行入内。
瞧着李思琪苍白的脸,竟有些雾气四散,颇有萎靡不振之态。只好留她在远处,独自进了总局。熟门熟路走至潘帅的办公室,推门之际却刚好撞了个满怀。
潘帅也不后退,就立在门口似笑非笑。叶芬芳揉着碰红了的额头,气鼓鼓瞪着他,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尴尬了几十秒后,身后飘来一句:
“潘队长,您有2个小时自由时间,下午5点整,7楼会议室局长等着您汇报工作。”
声音渐行渐远,叶芬芳回头只看到包在制服里,玲珑有致的背影离去。
叶芬芳后退两步,潘帅只说了一声:“走。”
大长腿一迈,叶芬芳只好一路小跑尾随着。只是,潘帅没开警车,却绕到后院开了自己的车。怕尴尬的叶芬芳也不敢坐副驾驶,只拉开后座门钻了进去。
一路开到大门口,驶上大路时,叶芬芳扭头想看看李思琪还在不在原地,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影。回过头,李思琪却坐在旁边微笑的瞧着自己。
突如其来被惊了一吓,直捂着胸口拍拍长吁一口气。潘帅从后视镜挑了挑眉毛,问了句:“怎么了。”
叶芬芳回过神摇摇头示意没事,忙把视线转向窗外。心里暗想,难道潘帅看不到李思琪吗可是为什么自己能看到。
这时耳边却传来李思琪的声音:
“姐姐能看见,是因为被高人开了天眼。开车的人看不到,是因为食五谷,沁浊气,心蒙了尘。”
叶芬芳收回窗外的目光,盯着李思琪,心里思虑:
“这是意识通话吗”
李思琪微微一笑,却不再答话。
潘帅的车开上机场高速以后,叶芬芳开始无聊的打量车内的装饰。完全没有装饰,简单的像新买的一样。唯独后视镜上,悬挂着一串檀香珠,最底端挂着一个双面小相框,一面是平安两个字,一面是个2寸相片,随着行驶摇摆和转动。
叶芬芳伸长了脖子,挤着眼睛想看仔细照片上是谁,非了半天劲也就只看到是个穿着警服的姑娘。忽然一个大转弯,下了机场高速,终于到了。
机场内的咖啡厅,完全没有幽静休闲的氛围。众多待机乘客,零散的蹲守在每个快餐店、奶茶屋、甚至是特产店,凡是有座位的地方都布满了乘客。
跟在潘帅身后,上了咖啡厅2楼。远远的就瞧见张晴和陆欣然坐在一起,温暖的灯光洒在她二人身上,一切那么顺其自然的和谐,仿佛她们理所应当该在一起一样。
她们看见潘帅的身影,也立刻站起来迎接。众人落座后,张晴羞涩的望着陆欣然,满脸少女般粉红。
陆欣然却落落大方,帮叶芬芳点了果汁,潘帅自己点了美式。淡然一笑,大家都心照不宣。还是开了口:
“多谢叶警官,要不是你跟米幂殊死搏斗,只怕我就要顶罪了。”嘴里如是说,眼睛却轻轻的飘到张晴脸上,那神情,仿佛看一眼便少一眼,怎样都看不够一般。
叶芬芳忙推辞着说:“可别叫我警官,我只是文员,不是警察。当时还是潘队长及时赶到,打伤了他们,不然就凭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两个人。”
陆欣然却坚持要道谢,并说:
“我知道,当时葛娜受了指使,要让我背黑锅,芬芳你并没有就我们的恋情说事。其实在这里,我们两个是没有未来的,那些用道德枷锁和排异目光。明明与自己无关,却过多干涉别人私事的人。我们的存在就像污了他们眼睛的墨水。”
深吸一口气,顿了顿,陆欣然继续说着:
“我已经没有直系亲人,张晴的父母也觉得这些年亏欠她许多,虽然签证还要大半年才能拿到,我们已经决定先离开这个城市。放弃了现在的一切,可是能在一起,已经不易,此生无憾了。”
平日沉默无语,压抑万分的陆欣然,如今却倒豆子一样,完全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也是,十年的情感,一朝释放。那眼睛里闪烁着新生命一样的光彩。
叶芬芳看着眼前的俩人,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本身就是这样无根据无定义的。找不到借口拒绝,也没有理由推辞,就像两滴离别许久的清水融为一体。或结成冰陨落,或化成雾弥漫,只是纠缠难以分割。
没有种族,没有肤色,没有年龄,没有性别。这样的爱,才是无私无欲,无所求的吧。
聊了约莫小半个小时,机场大厅忽然传来班次延误的广播。陆欣然微微一笑说:“连调度室都觉得我们言语投机,给个机会让我们多聊呐。”
潘帅低眼,悄悄在桌下看了眼手表,继续抱着膀子沉默,偶尔发一两声示意在听。
叶芬芳瞧见在咖啡厅四处飘荡,看什么都好奇的李思琪,忽想到了什么,沉思了一下开口问张晴婚姻状况如何处理了。
张晴楞了一愣,见陆欣然并不介意,便回答道:
“自结案,就已经办理了离婚,从前夫家是不同意的,出了这个事,反而畅快的答应了,也有些出乎意料。”
叶芬芳想问的却不是这个,纠结了一会,十分牵强的找了个借口,只是要细问张晴前夫李建业的情况。
张晴虽然疑惑,但仍然配合着说:
“建业这个人,没有什么主见,所有事故无论大小一律是听我公公的安排。就连当初结婚,也是公公找了算命的,把全校上下适龄女子的生辰八字都合了一遍,最后锁定了我,才硬要去我家下聘。”
“至于其他的,那就只有睡眠不好,夜里容易做恶梦惊醒。公公说是神经衰弱的问题,因为我们没什么感情,我大多时候都是住在书房。对了,他从来不敢看恐怖片,特别是丧尸类,死而复生的电影,他都不敢看。他也很怕福尔马林的味道,就为这个,公公还特别安排我不上解剖课,只做课外辅导。
叶芬芳扬了扬眉毛,张晴的话印证了心里的盘算。略有些得意时,眼角瞥见李思琪站在张晴身后,低着头似乎在观察什么。忙挥了挥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不曾想动作大了些,居然把面前的果汁杯子打翻,满满的泼了潘帅一身。
叶芬芳咬着嘴唇死盯着潘帅,不知道那扑克脸会不会瞬间爆炸。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纸巾乱擦一气。
好半天,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到几近冷顿。潘帅却瞥见叶芬芳包里的档案夹,顺手掏了出来翻看,皱着眉问:“你怎么拿着这个。”
叶芬芳忙回话说:“一时忙忘了,就顺手揣包里了。”
潘帅狐疑的瞧了瞧她,又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还得赶回去开会,就辞了张晴和陆欣然。二人也起身略送,叶芬芳回过头,见李思琪已经跟上,而那一对,仍然沉溺在慢慢的爱意中。
回城路上,潘帅忽然接到总局的电话,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只听潘帅说:“好,我20分钟后赶到。”
约莫15分钟,潘帅驾车赶到环城路附近的一所工地。这里尘土弥漫,围栏四建,到处是各种机器的轰鸣声。一个在建的社区入门处,已经扯了黄条幅,潘帅把车停在外围便自行入内,叶芬芳不知所措,只能前后跟着潘帅。
原来是工地发生了命案,原本工地上的意外一般民警片警,采集了信息上报即可,但这件事却闹大了。因为整整塌陷了一栋楼,生生活埋了一个工程队,据统计,约莫有19人在内,其中还有一个是工友的妻子,是给工地做饭的,且有5个月身孕。
潘帅站在废墟面前一筹莫展,施救人员用生命探测仪检查了四周,毫无生命迹象。警犬也到处搜寻,似乎也没任何进展。
李思琪拍了拍叶芬芳的肩膀,手指指着一个方向示意她看过去。叶芬芳定睛细看,昏黑的几个身影,似新生儿学步一般蹒跚趔趄,摇摇晃晃,目光和神情也都呆滞迷茫。
叶芬芳不自觉的走了过去,开口说:“小心别摔着,那里危险。”
还没迈出步子,乎被谁扯住了袖子。回过神一瞧,潘帅表情严肃的拉住了自己。忙指着那废墟说:“快让人扶他们出来,那么多钢筋铁丝碎石,别伤了人,还有个大肚子孕妇,小心别摔了。”
潘帅顺着她指的放向看过去,一片废墟,空无一人。
那几个人影却发现了异样,似乎自己变成了透明,互相触摸不到对方,也感知不到四周。便连常日劳作落下的小酸痛也无知,张嘴说话无声,仰头看天无光。
这时,李思琪飘了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忽然这群人都跌坐在地,有捶地痛苦的,也有指天骂娘的,那挺着肚子的孕妇,只是扶着肚子哭。
一个身影高大,背影壮硕的大汉走近孕妇,把她扶了起来,不知在耳边安慰着什么。
叶芬芳这才回过神,他们,跟李思琪一样了
一滴泪无声划过脸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看这些工友的年龄,应该都是有家室的。而外出打工赚钱,定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他们的家庭必然是天崩地裂了。
潘帅皱着眉,看着叶芬芳的神情,凑到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你看的到他们是不是”
叶芬芳回头楞了楞,又低头想了想,默默的点了点头。
潘帅蔑了一下嘴,安排搜救队撤离,让吊车开始起楼板,挖废墟。指望能安然扒出几具全尸,也好跟家属交代。
忙乎至深夜,已经挖了6米深,略有血迹和破烂衣衫,却不见完整尸身,只怕是没了希望。
入夜前,工地负责人已经抵达,潘帅在工棚里问话,一个项目经理四处溜达着,一会看看废墟,一会瞄瞄驻守的刑警。
叶芬芳盯着此人看了半天,只觉得眼熟,但想不起哪里见过。
李思琪也蹲坐在身边,托着腮看着那群新死的魂说:
“明天日出之前,他们就会被收走了。”
叶芬芳皱着眉问其缘由。
李思琪说:“这是意外,不是命中定数,所以收魂的阴差要先上报阎罗后,才来拿魂。若是日出前没有收走,而他们又不懂得躲藏蔽日,怕是要化作露水,从此消弭了。”
叶芬芳听闻忙推她一把说:“那你还不去教教他们怎么躲藏,被抓走了会怎么样啊。”
“被抓走当然好了,结算完生前的善恶,就可以投胎重生。”李思琪说完仰起头,看着昏黑的夜空,黯淡无星,只有一颗不知是飞机还是人造卫星,缓慢的蠕动着,爬过天空。
一个穿着警服的姑娘,出来唤叶芬芳进工棚问话,叶芬芳跟着进去。工棚很小,刚才被问话的工程负责人已经离开,只有潘帅自己立在桌前,看着施工平面图。
潘帅问道:“你看见了几个人。”
叶芬芳歪着头想了想说:“3个高个子,6个小个子,4个有些年纪的,还有2个年轻人,1个孕妇。”
潘帅冷哼了一声说:“这就对了,负责人果然撒了谎,上报了19个人失踪,现在又扒不出尸首,只怕是帮3个人假死了。”
叶芬芳不明其意只问:“工程上出事不都捂着压着,不敢让多死人,怕被处分吗怎么还多报伤亡人数,难道是为了保险诈骗”
潘帅捏了捏鼻梁骨,挤了挤酸涩的双眼说:“已经很晚了,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先跟着局里的车回去吧。”
叶芬芳嘟着嘴说:“我要在这里呆到天亮。”
潘帅没有阻止,也不问原因,只让助手拿了件大衣给她披了出去。
深夜露重,几丝寒气入鼻,叶芬芳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旁边的李思琪安静的陪着,看她既不会寒冷,也不惧热,竟然有点羡慕,随后又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
李思琪忽然开口说:“如果真的不被世间一切影响,你会想念这一切的触觉听觉嗅觉,哪怕是痛觉,也会想念。”
叶芬芳不明其意,正想细问,这时废墟前面的空地忽然冒出一股黑气。像是一个罗盘旋转,犹如演唱会上明星出现的升降台。地底忽然出现一个黑影,又一个,接一个。
每个黑影出现,便走向一个蹲在废墟上呆愣着的亡魂,在不闻其声的一阵交谈后,有的魂魄开始跟随黑影前行,沉入地底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有情终眷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