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头的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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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芬芳越听越精神,便缠着洛尘硬要逐个问细节。
原来,这11根勒骨并不是米幂留下,而是朱韦恩。这人沉默寡言,貌不惊人,虽然成绩优异,朋友却不多。只因为跟米幂是自小学起就同班的同学,两人交情匪浅。此人性情愚昧,只要是米幂的话,无论对错,是否合法合理,皆言听计从。
之所以要留下肋骨,却是一种收集猎物的癖好。而故意把勒骨公布于众的,却是苏清。
苏清自大一起便暗恋米幂,表白数次无果,又嫉妒朱韦恩跟米幂要好。发现朱韦恩私藏11跟肋骨,不明真相的他故意把肋骨摆在陈列室。原本只是想让大家嘲笑朱韦恩是怪人,却离奇揭露了这件案子,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至于米幂如何让季鸿旺偷硫酸,陆欣然替她认罪,这几人都不招,也无人透漏审问结果。
叶芬芳问起米幂的行凶动机,洛尘只推托说,详细的资料还在警局,等结了案,发放到档案局录入内部网时,自然知晓。
恍惚觉得这几日像是做梦般不可思议。次日,又拉着洛尘问,为什么办案一定要带上自己。
洛尘解释说,自己的存在是警局不能公开的秘密,所以必须有个助手能代替自己发言和寻找蛛丝马迹。而在法庭上,洛尘的证词是不具备法律效益的。所以只能拖着叶芬芳到处取证,然后提供线索给潘帅,以便破案。
叶芬芳这才明白,怪不得成绩中流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幸运被录取。明明是文员的工作,怎么就频频被拖到前线现场。原来这一切都是洛尘搞的鬼。只叉着腰嘟着嘴,硬要讹几顿饭才罢休。
洛尘只是一脸阳光,暖暖的瞧着她,眼睛里浓的化不开的烟雾缭绕。
半月间,无甚要事,洛尘每日中午都送来便当一盒,每天都有不同花样,吃的叶芬芳不自觉肥了一圈。这周一,11跟肋骨的案宗终于结案,发放到档案局。
叶芬芳先细细翻看了一遍,才逐字逐句的敲打。
米幂的童年阴影是继父的性侵,母亲的不信任,和姥爷的溺爱。内心极其排斥男人,憎恨厌恶。尤其是有家暴史,品行不端的男人。所以案件受害者都有值得她下手行凶的动机。
而威胁季鸿旺和陆欣然的条件,居然只是以张晴为借口。也难怪这两人宁愿顶罪,人陷在爱情里,总是迷茫的。那么葛娜和苏清的证词,也是米幂指示,便不攻自破了。
至于第一案发现场,就是市中心医院的地下解剖室了。米幂伙同朱韦恩把这11个虽不无辜,却罪不至死的人剥皮去肉,剔成赤骨,又分批携带丢弃至焚化炉。而医学院的焚化工作并不严谨,也让他们钻了空子。
那搅碎的肉块,米幂的供词上写着:喂了医院周边的流浪狗。
案件的凶器,不仅有那把解剖刀,还有剥皮剪,脱骨钳,更有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另在一盆浓硫酸中提取到些许发丝碳化物。
叶芬芳打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这摞厚厚的文件输入完毕。揉揉酸涩的眼皮,活动下僵硬的肩颈,仰躺在椅子上,抬眼却看见一双脚的倒影。定神细看,是洛尘没错,只是,平日里精神百倍的人,今天却像熬了几个通宵一样萎靡不振。
站起身让了座给洛尘,也不虚让,洛尘一屁股就把自己丢进椅座,一副将要昏昏睡去的样子。叶芬芳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关心的问着怎么如此行径。
洛尘重重的呼吸几下,从背包掏出一个精致雕琢,只有指腹大小的玉瓶,拧开盖子说:
“点在眼里,祛酸涩,清明睛,散浊尘。”就手递给叶芬芳。
叶芬芳捏着小玉瓶子,还想把玩一会,洛尘只说赶紧点眼,走了气效果就不好了。
叶芬芳依着点在眼珠上,只觉得清凉水润,一股莫名的薄荷气息顺着眼珠流往鼻腔,又到咽喉,似乎顺着流淌了全身,绕了一圈又回到双目,清凉转为温热。
睁开双眼,神奇的觉得似治好了微近视一般,眼前的情景映入眼帘,似是油画新描了色彩,屏幕换成了高清,蒙了灰的世界水洗过一般清明。
正欲张口描述这所见的神奇,洛尘却开口说了一句:
“清目露有副作用。”
“啥?”叶芬芳简直要抓狂了,这人,怎么……
洛尘疲倦的脸上久违的戏谑笑容又现,平静的说:
“副作用是,从此不在档案中的离世魂,你也能得见了。”
“呼!”叶芬芳拧了一把脑门的汗,心想,下次再话说一半吓唬我,信不信姐姐捏死你个细脖子。
但看了看他的倦容,又不忍心放狠话,只关心的问:
“你怎么这副样子。”
洛尘盯着她的双眼,那眸子里熟悉的光彩又重新闪烁,紧了紧手指握成拳,忍住想轻抚她脸颊的冲动,清了清喉咙说道:
“依次送走11个孤魂,耗费了元神,怕是要休养一阵了。”嘴角微微一笑,收回深情的目光,看着破旧的电脑屏幕愣了愣又道:
“我得闭关21天,你若有事,可以直接找潘警官。”说完又闭目调息了好一阵。
叶芬芳说:“你还能不能骑车了,不然我打车送你回家,你住哪里?”
洛尘瞧她紧张自己的样子,心满意足,只宽语安慰道:“不必挂心,一切保重。”
不知自何时起,非传统节日越来越多,如西方情人节,愚人节,或新兴的母亲节,父亲节,或提议的女生节,单身节等等诸如此类,似乎隔几天就会有一场盛大的节日。只是在普通人眼里,过不过节都一如往常的生活,但在商家眼里,每个节日都是商品促销日。
这万圣节,类似于传统的中元节,以亡灵现世纪念逝去的先祖。大街上南瓜头,假蝙蝠,吸血鬼木乃伊等各类造型遍布。商店里骷髅头,幽灵影,青面獠牙的面具满眼。连餐厅也打着惊悚套餐,暗黑料理等吸睛促销。
更有年轻的COSPLAY爱好者,打扮成逼真的女巫,吸血鬼,丧尸,幽灵,狼人,牛头马面,真如一场恐怖电影主角大合集。
虽然不放假,看着这轻松诙谐的场面,叶芬芳不自主放松了疲累的精神。这几日洛尘闭关,自己只窝在档案室敲键盘。与往日不同的是,近几日录入的全是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案,眼看已经整理出一排已录入档案。不仅做了电子版,还清了灰尘,换了封皮,按照字母以及日期从新归置,满满的成就感爆棚。
节日的堵车,让叶芬芳不得不选择步行回家。半小时的路程,只当是锻炼身体了。嘈杂的街道,时不时的尖叫和惊吓,只能塞上耳机用舒缓的音乐降低血压。终于穿过游玩的人群,绕着小道前行,虽不如主街道热闹,也是喧闹满目。
眼角瞥见两个商店的墙缝前,站着一个穿灰粉色运动衣的身影,恍惚了一下,又不见。并没有很在意,仍然前行。眼见快到小区门口,把滑下的包带往肩上提了提,却在大树下又瞥见了那灰粉色运动衣。这次定睛细看了看,像是个纤瘦的女孩子,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容貌。
迟疑间不见了人影,不及多想,便进了小区大门。顺着绿化带,走过景观小桥。谁知桥尽头,那灰粉色运动衣身影,正立在那里。路灯照射下,叶芬芳终于看清楚。那人衣上似乎沾满灰尘,更布满黑褐色污迹,不知何物。只是,那颈上居然悬空无一物,右手却搂抱着一个球状物体。
是颗人头!长发披面,神情漠然,一双乌黑大眼正瞧着叶芬芳。
噗通,噗通。叶芬芳按压胸口,调整呼吸,闭上眼默念,今天万圣节,是人扮的,不怕不怕。
睁开眼,那人已在面前,吓的叶芬芳后跳一步。不等开口,那女孩怀里的人头却开口说话:
“姐姐救我。”
“啊?”救她?叶芬芳傻站着暗想,说让救她,那便不会害自己。只是看这尊容,应该又是一个遇害的冤魂了。调匀呼吸,暗定心神,开口问:
“怎么救你。你……能把头按回去吗?”叶芬芳问完,又暗自悔了一下,会不会冒犯人家,她可是个鬼呀,要是生了气,天知道会做什么事。
不过,叶芬芳多想了,那女孩似乎脾气很好的样子。怀里的头露出悲伤的表情,大眼睛一眨,两滴血泪沿着脸颊流落。原本搂着头颅的右手,挪到中间,两只胳膊紧紧抱着自己的头,面上的悲伤神情更增。
叶芬芳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连忙道歉,复问了女孩的姓名。
女孩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
“我叫李思琪,家住城北,在55中读高2,已经游荡9年了。只是冤情未解,没有墓碑牌位,阴差不收我魂。”
叶芬芳见她说的这样清楚,便掏出纸笔,两人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细说着李思琪记得的每一个细节。
不觉便久坐了半天,叶芬芳的母亲在阳台上,远远的瞧见她一个人呆坐着,拿着本子不知划拉什么,就换了鞋,出门喊她回家。
叶芬芳跟着母亲走,回头看李思琪,见她并不跟随,便摆了摆手示意再见。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隔着窗户望了望刚才坐过的长椅,不见人影。心想,鬼也需要休息的吧,就去客厅喝了口开水。谁知回来时,那无头鬼李思琪正立在窗外,口里的水未曾咽光,一个不及差点呛到。
拍了半天胸脯,又咳了一会子,才忙打开窗子说:
“你怎么在这?”转念又想,这可是8楼,她……,眼皮子往下一看,果然是双脚悬空飘在那里。
咽了咽吐沫,尴尬的说了句,请进。
李思琪腼腆的摇了摇头说:
“我就不进了,容易让你家沾染晦气,只是想起一句话忘记跟姐姐说。”
叶芬芳忙拍开顶灯,拿了记事本翻开,等着李思琪开口。
窗外的姑娘,就着明亮的月光,飘忽着。没有血色却小巧丰润的双唇微微开合,吐出一句:
“害我的4个人,有一个已经死了,另两个不在本市,我没有办法。但是有一个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李建业,家里很有钱,他们四个那时并称Y市四少。”
“谁?李建业?”叶芬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被米幂绑上解剖台两次,都不曾得手的那个倒霉鬼。
李思琪却开口说,就是他。
“咦?她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叶芬芳正准备开口问。李思琪却答话:
“游荡的久了,学会了一些技巧,读心可以保护自己。”
叶芬芳歪头想了想,又问:“你既然知道凶手,又记得死因,为什么不直接缠着凶手报仇,怎么会鬼差不收哪?”
那少女怀里的头颅,微微皱了皱眉说:
“他们家庭都有背景,当时为了脱罪,便抹黑了我。那个年纪虽然叛逆,但还是有原则的。可他们强加的污点连我父母都信了,父母不肯原谅我,既不下葬,也不立碑,我便无处安魂,只能游荡。”说完又一滴血泪划过,少女的悲伤似乎冷遁了周围的空气,窗户玻璃的边沿居然起了冰花。
叶芬芳见状忙宽语安慰,连哄带劝的才止住了李思琪的泪水。又问了几句如何帮忙的话。
李思琪便开口要了几样常用之物,央求叶芬芳到当时离世之地,喊着她的名字烧予她。
次日,叶芬芳早早的起来,请了假,去商场买了衣服,鞋袜,内衣裤,还有鱼线和钩针,并买了一条鲜粉色的丝巾。路过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时,看到一个水钻花朵的发夹,想了想又买了皮筋,梳子等物,兜在一个小巧细带的双肩包里。
买双肩包时,忽然想起了那背着双肩包的瘦高身影。洛尘已经闭关一周了,不知道休息好没有,那疲惫的神情还真是让人看着揪心。
南城地势较低,有着几片天然湖,跟新区的人工湖不同。这里的湖水幽绿,深不见底,或大或小连接成片。有居民围起网子圈养鱼苗,也有风景颇好之处建了娱乐岛和租赁的游船。
叶芬芳沿着湖边,走到一片小树林,旁边李思琪不远不近的跟着。刚刚心里才疑惑了,为什么她不怕阳光。李思琪便快走几步追上来说:
“新死的魂魄怕光,因为阳气尽散,受不得烈日烘烤,容易化烟消弭。而自己游荡日久,受月光阴气滋养,已修成鬼胎,遂能抵御阳气,不惧烈日。”
走至树林深处,这里阴暗无光,不见日月,无人照看的树林高耸参天。李思琪指着一颗轮胎粗细的大树根处说,便是这里了。
叶芬芳捡了些干燥木头,又拢了些枯草落叶,堆成一堆。摸出老爸的打火机点燃,用树叉子挑着,等烧的旺了一些时,把那双肩包支在火苗上,一面烧,一面喊着李思琪。待一点点烧成灰烬后,用脚刮着周围的灰土,把残余火苗熄灭。
埋全了余灰之后,回头看李思琪,不见了她。一边喊着四处寻找,见她在不远处,蹲在湖边拿针穿了鱼线。对着湖里的倒影,李思琪慢慢举起了自己的头,左右挪移,看着不歪不斜后,拿针一针针的开始缝起。
叶芬芳见这情景,本想装作没看到转身躲一会。但看她逢到后颈时,实在是艰难不便。忍着恐惧走上前说:
“我来帮你。”
说完接过她手里的针,一手扶着她冰冷的脖颈,一手颤抖的缝补。虽然针线活一般,但尽力的缝合齐整。末了,缝完打结,准备剪断。却想起忘记买剪刀,左右望望,也没尖锐之物。挣扎了半天,大吸一口气,摈住呼吸凑过去,拿牙咬断了鱼线。
压抑着心里的冷颤,嘴唇发抖的说了句:“好了。”
李思琪转过脸,满目感激的说:“谢谢姐姐。”
叶芬芳靠着大树坐着,李思琪缝好头颅后,走进湖里洗澡。叶芬芳拿眼角偷瞄了一下,只听见水声,却不见水纹波动。终究是鬼,无论怎样都难以影响阳世的一切。
不多时,李思琪洗完,换上干净衣物,飘过来唤叶芬芳可以走了。
叶芬芳看着焕然一新的少女,苍白无血色的面容,虽然了无生气,却精致美丽。换了白T恤黄外套,合身的牛仔裤,雪白运动鞋。若不是脖子上蜈蚣一般的缝合痕迹,便是选清纯校花也绰绰有余。
李思琪掏出围巾,绕着脖子系了一圈,挡住伤痕。又翻出皮筋和发夹,一脸惊喜的问:“姐姐,这是给我的吗?好漂亮。”
叶芬芳微笑的看着她绑了马尾,别了发夹。若是只看背影,还真以为是上学路上的高中生。只可惜少了呼吸和体温。想至此,不觉又忧伤起来。
李思琪回过头,大眼睛弯着眼角,嘴唇微笑说:“姐姐不用难过,能换上干净衣服我已经很满足了,要是能脱离这里,解了冤情,今生就再没怨恨和遗憾了。”
牵起她柔软却冰凉的手,叶芬芳也回应一个真诚的微笑说:
“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如愿,不让你再困在这里受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无头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