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忘》方*涘

14、坚强背后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优美的钢琴曲本来是放松神经最好的方法。可是现在，坐在车里的沈亚欣却觉得浑身神经紧绷，沉默的气氛让她觉得有种像窒息的感觉。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昨晚送她到房间的居然是坐在她旁边，悠闲地听着音乐开着车的男人。
　　现在，该不该找点什么话说呢？
　　“华先生，昨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很感谢。”沈亚欣有点生硬地说出这些客套话。沈亚欣一直都不喜欢宿醉的女人，而且还经常跟她的学生说起这些。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为了自身厌恶的典范。还记得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家华告诉自己昨天发生的事情，沈亚欣都觉得尴尬的不行。
　　还有，昨天的那个淡淡地吻……真的是梦吗？
　　在沈亚欣身旁心定神闲的Bason,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你很喜欢那首〈the heart asks pleasure first〉吗？”
　　咦？他为什么问这个？沈亚欣不解：“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歌？很少有人知道的。”后一句话是脱口而出的。不过真的是事实，能一听这歌就知道名字，除了十年前的那个人，也就只有这位华大老板了吧。
　　Bason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他完全可以找个借口唐塞过去。但，面对这首歌，他却有些乱了。
　　“你会弹钢琴吗？”沈亚欣看他不愿意说，便换了个话题。
　　“以前弹过。”果然，这个问题比较好答。“你学琴多久了？”Bason又接着问。
　　“很久了。不过，差不多已经十年没怎么碰琴过了。”的确，自从那次悲剧后，沈亚欣很少再碰钢琴，即使十年前，她曾视钢琴为自己的第二生命。
　　“为什么？工作太忙吗？”Bason似乎不经意的问道。
　　“不是，是……”不对！沈亚欣回过神来。这个男人，是在试探自己吗？她有些怀疑，但却不好明说，只好随便说：“当时太小，都不记得什么原因就不喜欢钢琴了。”
　　Bason听了，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个女人，警惕性还真高啊。看来，有点隐涩的对话，套不出什么东西。那，换一种方式吧：“沈小姐，你好象认识欧先生。”
　　果然，沈亚欣长吸了一口气，他想知道自己和欧磊的关系。“哪个欧先生？”沈亚欣明知故问。
　　“欧氏制药的总裁，欧磊。”Bason淡淡地笑了。跟这个女人对话，比他想象的有意思。
　　“他啊……”沈亚欣正思索着怎么对这个精明地男人说，忽然，Bason的电话响了。
　　“喂？”……Bason接起电话，沈亚欣暗自庆幸自己即将逃过一劫。
　　忽然，Bason的手机已出现在自己眼前，只听他说：“是找你的，秦可馨。”
　　什么？为什么秦可馨会打Bason的电话？满脸困惑的亚欣接过手机，刚准备问，就听见秦可馨的声音“亚欣，我可找到你了！从昨天开始你手机就一直没开机，我不知道找了多少个人，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人的电话……”
　　是啊，昨天的确没开机。但，可馨这么急着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还没等亚欣开口问，那边又说话了，这一次，声音变得沉重：“亚欣，你现在赶快来一趟康复中心吧。”
　　“是不是琪文出了什么事？”亚欣几乎喊了出来。该死，她怎么没想到琪文呢？旁边的Bason也让她的话吃了一惊，这女人现在很激动。
　　“亚欣，你快来，来了我们再谈。不过放心，琪文现在已经没事了。”
　　现在没什么事？那就证明，昨天，那段联系不到自己的时间里，琪文出了危险。想到这，沈亚欣忽然觉得懊恼，甚至害怕，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微颤。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扶上了她的手臂，让她颤抖的手有了些镇定。接着，一个温柔的，仿佛在梦中出现的声音响起：“没事的。告诉我，你现在要去哪里？”
　　沈亚欣有一些愣住了，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他这样抓着。现在的她，太需要安慰了。
　　“特级康复中心。”当亚欣脱口说出这话时，她知道，有些秘密，已经隐藏不了了。
　　或许，这些，从来都是坦白在他眼前的吧。

　　“可馨！”坐在车里的亚欣，看到了站在康复中心门口那个高挑的女人。
　　“亚欣，赶快下车，我有事告诉你。”秦可馨走进那辆引人注目高档车，看了看亚欣和她身边的人。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不该让那个男人知道。
　　亚欣看了看Bason,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Ｂａｓｏｎ说：“你下车吧，我在这等你。”
　　什么？他不准备和自己一起去看琪文吗？他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关于琪文的事吗？为什么？沈亚欣有些怀疑，但不得不说，她对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有了一丝感激。
　　“华先生，你先回去吧，你还有很多工作吧……”沈亚欣觉得过意不去。毕竟，是让自己的老板等自己啊。
　　Ｂａｓｏｎ微笑了一下，说：＂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听到这话，沈亚欣也知道不好再拒绝，于是谢过Ｂａｓｏｎ后，就与可馨走进了康复中心的诊断室内。
　　Ｂａｓｏｎ坐在车中，点了一根烟，慢慢地品味着。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女人，应该会主动跟自己说的。

　　“可馨，昨天到底什么事情？”亚欣一路走一路问。“告诉我实话。可馨。”
　　可馨看着亚欣焦急的面容，叹了口气，说：“琪文昨天晚上突然发病，我们康复中心最资深的医生几乎全体出动，才将他的病情抑制住。亚欣，我担心……”
　　“琪文会随时再发病是吗？到时候，连你们最好的医生也救不了他！”亚欣看着可馨，眼神中居然有一丝绝望。她该怎么办？她和家华用了十年时间，还是不能帮助这个小生命。为什么会这样？
　　“亚欣，你不要这样……”可馨也几乎喊了出来。这样的亚欣，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阿。“亚欣，我们都会努力的，琪文也很坚强。他从来都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亚欣，相信你自己，相信我们吧，琪文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多希望所有曾经自己祝福的人都能够幸福。但是，遍体鳞伤的确是他们！亚欣忽然觉得心好疼。许久，她才对可馨说：“带我去看看琪文。好久没见他了。”

　　Ｂａｓｏｎ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亚欣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她坐上车，系好安全带，然后抬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华先生，现在求你什么都不要问，我们走吧。”
　　Ｂａｓｏｎ听了，知趣的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开动了汽车。他从反光镜里打量着沈亚欣。这个女人，表面上平淡如水，其实心里定在波涛汹涌吧。为什么，总把自己装得那么坚强？昨天的泪水，今天的无助，已经完全拆穿了她的伪装。是什么样的过去，才造成现在的她呢？Ｂａｓｏｎ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女人的过去很感兴趣，因为她太特别了。
　　靠在车窗边深思的亚欣显然没注意到Ｂａｓｏｎ的目光。脑海中，只浮现着刚才的情景。琪文还是依旧躺在那个完全无菌的房间里，刚做完手术的他还没有清醒。亚欣只能透过玻璃门看着他。从他出生之日起，他就住在这个无菌的房间中，没有人可以靠近他，除非你穿上全套无菌设备。这个可怜的孩子，从来没有享受过别人给他的拥抱，亲吻或其他。接触的，永远只能是冰冷的手术刀，注射器等等。可是，他却乐观，坚强。
　　想到这，沈亚欣忽然觉得感动。你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可以忍受着一切，并勇敢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种心态，是天生的。无论前路多么荆棘坎坷，却从来不曾放弃希望。多像他啊。
　　只是，现在的自己，却没有能力带给他们幸福。沈亚欣的眼神再次暗淡。
　　“为什么，”沈亚欣喃喃地说“世上的好人总是那么快就消失呢？”
　　轻轻地声音，却还是传到了Ｂａｓｏｎ的耳朵里。无论再响的音乐，也掩盖不了那无助，迷茫的话语。
　　Ｂａｓｏｎ悄声地将音乐声音关小，好久，才说：
　　“因为，他们会永远活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