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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诡异局 ...

  •   第二章 诡异局

      柳良俞离开夏言后,渐行渐远,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远处是巍峨的山影,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切;近处的大街则显得很静——白天的繁华、喧嚣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么?他不习惯地抬头四下里看看——零星的灯火空落落地洒在大街上,掩盖了微白的月光,发出一丝昏黄来。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么?
      “托、托。”身后突然发出两声响来。
      柳良俞一惊,随即回头,却见是一个瞎子老人正在以棍子探路。平白虚惊一场,柳良俞拍了拍胸口,又可怜起这个瞎子来——看似繁华的洛阳,那种无所居、无所食,只能朝捧一钵遍走大街小巷,至深夜方归于一间祠堂、一处破庙、一所茅舍的人又有多少?不说这一天他们能否吃饱,只说夜晚又要被虫豸咬去多少血肉?
      柳良俞细细翻了翻口袋,找到一块碎银,轻轻奔至老者身边,放进他碗钵里。那老者闻声一震,伸出手哆嗦着摸向碗里,神色一喜,然后扭过头,对着柳良俞道:“多谢,多谢。”
      柳良俞轻轻一笑道:“不用客气,老丈家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那老者心头一痛,黯然道:“家?哪里还有家?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柳良俞心里一酸,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轻轻叹了口气,道:“老人家自己多多保重。”
      老者道:“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可愿听老朽一言?”
      柳良俞忙道:“哦?老丈请讲。”
      老者道:“我还闻公子身上带有一股急噪之气,此行必有要事,但戾气外露,可为大大不妙呀。我向以算命为生,可以为公子占卜一下吉凶,就请公子报上生辰八字。”
      柳良俞一怔:竟遇到一个高人?此行自己确实是为一件大事来的,但这老者怎么能知道呢?他仔细看了看老者——衣衫褴褛、满头白发蓬乱不堪;身子骨颤颤悠悠;一双眼睛紧闭着,面上也是沟壑纵横。怎么看也只是一个算命的呀。
      “多谢老丈好意。只怕老丈想错了,我只是从外地赶来的,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至于算命,我也不相信这一套。”
      “哦?那太遗憾了。命皆天定,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告诉公子一句话吧:青山总有白头时,只待雪花纷飞起。冥冥中注定了万物的因果,而不是任由你去改变的。公子多保重!”
      柳良俞再一呆,不知这老者所指何为,但仔细回味着老者的话,又觉得不无道理。只是、只是又如何能够放下?
      他扬起手想跟老者说声“保重”,却发现老者竟已走远了,猛然一惊:怎么会如此恍惚?要是面对敌人,且不是有着致命的危险?他随即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遥向老者蹒跚的背影挥了挥手。

      再前行几步,看到路边有一口池塘。池水清澈,印出一弯新月以及点点灯火,似乎把大千世界浓缩到这方寸之间了——这方寸之间的世界却是变幻万千的。
      柳良俞看了看,只觉得人生也如这水中倒影般变幻莫测,或许这次真的有着大灾难么?他又想起那老者的话,不知道他只是有感而发还是从哪里看出点端倪来。这次出来可以说是极为小心,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呀。他沉思一会,摇摇头,苦笑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
      当夕阳洒落到富贵山庄映出一片金黄之色时,金四爷已在园中绕了一圈,这是他每天的例行工作。现在他已回到一座小房子前,凝视着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金黄色园林,眼中是一份欣慰与恫憬。
      洛阳城谁的花圃最大?
      金四爷。
      洛阳城谁的牡丹品种最多?
      金四爷。
      洛阳城谁最富有?
      当然还是金四爷。
      富贵山庄方圆数里,里面山水相间、典雅静致,楼阁与花木一色,端是巧具匠心,浑然天成,令人心旷神怡。难以想象,在洛阳城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大一块地为一人所有。这里就是金四爷的地盘,每年富贵山庄要花费金四爷无数银两,但也能给他带来巨大收入。只四月份,牡丹花开季节,光靠卖花给王孙贵族这一项就可进银几十万两,谁不以买到富贵山庄的牡丹为荣?
      而这座小房子位置也很隐蔽,依靠山水花木的装点,自然成为园中一景,不易被人们发现。这是金四爷每年四月份居住的地方。其余时间,金四爷的居所从不固定,但每年这段时间,他必然会守在这间小房子里。
      每天他都会从小房子走出去,然后沿园中小径走上一圈再回到这里。花园很大,走上一遍得花去一两个时辰,但这习惯他从没中断过。
      “老人应该多活动活动,这样才能长寿。”
      金四爷常这样说道。但他并不老,身体甚至比一些年轻人还要好。人们都知道他每天这么走一趟的目的是想亲眼看看那些宝贝花儿,否则其它十一个月里怎么见不到他活动?
      他没儿女,这些花对他来说就是儿女。每年的四月份也就是他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但最近几天他一直都没睡好过,原因就是他已得到洛阳太守的通知——刘瑾要到富贵山庄来!
      连续几天的安排、布置、检查已把他累得够呛,直至今天方能轻松一下。望着夕阳的余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毕竟,能请到“不动则已,一动天闻”的侗天闻出马,事情总算多了一分保障。
      晚饭后,他就来到侗天闻房里,问道:“先生看这样布置可好?”
      一个精瘦的老者,敲了敲手里的烟杆,眯着眼,半晌方摇头道:“不好。”
      “为什么?”金四爷惊道,“愿闻先生高见。”
      “藏而不匿形方为上,静中亦有动方为高。”
      金四爷想了想,仍是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你把人都隐藏在花园各处,以为隐蔽,不易被发觉,却不知这样反而造成力量分散,不利于防卫,也不利于打击敌人。何况你也应该知道,小隐易防,大隐才不易防。”
      金四爷连连点头:“我也知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但刘公公要求不限制百姓进入,我们这次‘护局’行动若不占据地利又怎么有优势呢?又焉能抢到头功?”
      这次刘瑾的富贵山庄之行,金四爷为了保障安全,已秘密邀来江湖中不少高手,组成一次秘密的行动,这行动就称为“护”。此次若防护有功,刘瑾必会高看他一眼,今后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商场,对他来说都将会得到数不清的好处。
      侗天闻一笑道:“‘护局’行动必定会成功,因为到时我们都是人群中的一员,而人群就是最好的掩护。由于刺客的注意力必定在刘公公一行人身上,而我们的注意力则在人群中,因此,我们肯定能先发现他们。再有刺客为了不引人注意,必定较为分散,我们就可以三五人一组,对可疑人物进行分割包围,逐个击破。”
      “先生此法甚妙,此次行动就交由先生布置,由先生全权主持了。”金四爷叹了口气,象是卸下一副重担。若是能免去自己心头的烦恼,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待金四爷走后,侗天闻思索开来:此次行动有一半人手是自己找来的,对他们比较了解,可安排在内线,确保随时接应;另一半人手则安排在外线,防止刺客逃脱;至于哪几人一组,心中也渐渐有了底,只是总觉得可堪大用的人并不多。
      此次前来,他并未跟自己的兄弟说明,一来时间仓促,没法通知他们,二来也不希望他们涉险。不过心中总有一丝遗憾:要是他们也来的话,人手的安排就不会那么捉襟见肘了。侗天闻闯荡江湖多年,却并没江湖中留下很好的名声,这与他无门无派、以及并没做出什么惊动的大事有关,这些年更是有淡出江湖的打算,已经很少露面了。幸亏是江湖中的老前辈,以前结交的朋友还是有一些,否则还真是找不出人来拿这十万两银子呢。
      这么思索一番,已至深夜。金四爷房间里的灯已灭,想来睡了,他便捻灭了灯,也准备睡下。哪知,就在这时,竟听到一丝轻微的响动。声音虽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如同一个变数,何况他的耳力又且是常人能比?

      ***
      章长腿正闭上眼等着刘纲杀来杀自己,突然就觉得身子被一人抱起,腾云驾雾般疾奔而出。其时,天尚未黑,街上还有不少人,但谁都没看清,每人都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一黑影已然远去,谁也没见过有这么快的人影,有的甚至还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使劲揉了揉,再睁开时,果然清楚很多,并没有鬼影出现。
      章长腿睁开眼就看到面前一张胖胖的脸,他疑惑地道:“阁下是唐瘦?”面前的人这么胖,他却叫他唐瘦,他心智是不是迷糊了?
      哪知这胖子并不反驳,点点头道:“我们五门同派,我不忍心见死不救。”然后他傲然道:“我就是唐门的唐瘦,只是谁也想不到我会这么胖吧?”
      唐门十多年前出了个奇才,连挫盛极一时的“蜀山五鬼”、“江淮一霸”,这下引起各大门派的注意,下五门也就被武林中人所熟悉。他身材瘦小,就自名唐瘦。当时,可以说下五门是因唐瘦一人而出名。也因为有了唐瘦,下五门才得以存活下来。但自八年前起,江湖上又没听到过唐瘦的消息了,那时秋凝风头正盛,江湖上都在谈论秋凝,唐瘦的名字就渐渐被人们遗忘。但在下五门内却暗暗流传这样一种说法:唐瘦在闭关修练一种唐门内从来没人能练成的绝技,中途走火入魔过一次,但他挺了过来,终于练成了此项绝技。不过那次走火入魔造成了他体重的急剧增长,所以现在成为了一个胖子。章长腿也属于下五门,听到过这个说法,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人。
      这胖子正是跟夏言同桌自称姓苏的那个,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刺杀刘瑾——整个下五门的敌人。唐门的独门暗器“黑影风”本不宜随便使出,但他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又想救这个同派中人一命,他还是使出了。
      唐瘦替章长腿止住血,问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章长腿道:“有八个,詹旭也来了,他们都分头打听消息去了,我见到刘矮子气焰嚣张就没忍住。”
      唐瘦也不责怪他:“哦,你们副门主也来了?不过你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回去吧。这次刘瑾身边高手众多,你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章长腿道:“有瘦哥出手,那当然好。不过我们可以帮帮忙,制造点混乱。”
      唐瘦道:“不用了,这次高手云集,还怕没混乱?”他想起了刚才同桌的那两父子和那小两口,也不是庸手呀。“何况我恐怕也不能得手,别忘了,这里还有个舞谢歌台呢。你们还是保存实力吧。”
      章长腿一喜,猛拍一下大腿,却没想拍上自己的那条伤腿,“哎哟”一声,但还是接着道:“对,这里还有个舞谢歌台呢。他们可是跟刘老贼势不两立,有了这个机会他们会放过?”
      他这兴奋心情没维持一会,就听唐瘦冷冷地道:“只怕不会是这么简单吧?”
      章长腿一愕间,唐瘦已飘然不见了。
      这几年虽然他没在江湖出现过,但江湖中发生的事又有多少唐门会不知道呢?
      而唐瘦是唐门最被看重的人才,深得唐门宗主唐多令的喜爱。唐多令更是有意在自己下来后把位置传交于他,所以唐门重地“通天阁”唐瘦可以自行来去而不需要向宗主申请,其他人则无此特权。而通天阁正是收藏所有唐门武功秘诀、毒药配方、武林事件以及各种秘闻的地方。并且不仅如此,唐多令还派四长老、两蝶使对其进行全天侯的帮助和培训。

      唐瘦离开章长腿后,一直向北奔跑。他肥胖的身躯落在地上不带一丝响声,在寂静的夜里,也只如一阵微风——雁过无声,风过无痕,这就是唐门的轻功身法——御风流。
      前面是一堵高高的院墙,有丈许——这是富贵对贫穷、强权对弱民的分界线,恐怕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这种分隔都难以消灭吧?借着月亮躲入云中的一刹那,他轻轻跃上了院墙,依然没发出任何响动。川中多山,即使是普通人的脚力都远胜中原人士,唐门在轻功身法上就也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进得院子,他极目四扫,但见树影重重,正不知身在何处,突有灯火一闪,穿透密密麻麻的树障,映入眼帘。虽只是一瞬,但却足已让他发出一阵惊喜——有灯火就有人家。前行一会,眼前开阔起来,树障被抛在身后。暗淡的月光铺射下来,前方是无数的灌木。唐瘦轻轻地“噫”了一声,折而向左。行百来步,就见一假山,他轻轻攀上去,探头一望,果见有灯火。
      他刚想再进去一探,却突听到一个声音:“是谁深夜擅闯富贵山庄?”
      声音虽不高,但却把唐瘦吓了一跳。要知,他对自己的轻功相当有信心,不料竟未逃脱别人的注意,这个高手是谁?
      声音来自那栋房屋的左边,里面会是谁?这里就是富贵山庄?那么就是洛阳巨贾金四爷了?唐瘦刚思索着是走还是留,就见一个人影从窗子里穿了出来,却不是扑向自己这边,而是扑向更远处的一棵大树。
      那里有人!
      这是唐瘦的第一感觉,随即他也明白刚才屋子里的人并不是发现了他,而是那个“他”。
      那人影扑向树梢,似一只凶猛的鹰,其势汹汹;又似一支刚烈的箭,其速疾疾。激起的风,已使树叶飘散飞舞开去,疑是一场月夜下的“黑雪”。
      扑出的人正是侗天闻。由于是江湖前辈,他先出言示警,见对方还是藏匿不动,便突然扑出。这一扑用上了“怅然掌”中的“四面楚歌”,带着几十年的功力,如风卷云涌,气势磅礴,方圆一丈之内可以说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唐瘦见其声势,也不知对方如何躲避。那人显然来的早,并且藏匿的较好,自己一直都没发觉。虽说离自己较远,但在示警之声后,还不能发觉那边有人,显然他的功夫也不低——不及他细想,此时,树梢上那人已然坠落,势如流星。这一招恐怕也是此时此境的唯一脱身之法,下降速度快则是用上了千斤坠之类的功夫。
      侗天闻又且会没考虑到?他扑出之时就已算定在自己掌力控制之下,对方必使出千斤坠迅速下落,而他要的也就是对方落地,好接着使出“铺天盖地”、“指东问西”、“请君入瓮”,力争擒拿住对方。
      待对方一落地,他的“铺天盖地”便已当头压下。在这势难避及的掌势之下,那人影居然不躲不避,楞楞地站着,只是身形突然扁了下去。
      在这电石火光的刹那间,唐瘦却看到在那人影与侗天闻相继下落时,另一黑影却冲天而起。也就在这时,侗天闻已明白上当了——地上哪是什么人影?而是一根披着衣服的树枝。树枝被人用内力掷下,插入土中而不倒。
      树梢上的人冲天而起后,就逃了开去,而逃出的方向却是唐瘦这边,轻功身法竟是曼妙之极,并且朦胧间看去,年纪显得尚轻。
      侗天闻错愕一下,就朝这边追了过来。他的轻功身法虽然不如那青年潇洒,但步伐迈开,却显得霸气十足。那青年回头一望,神色间竟有点慌张,身形也慢了下来,显然还对刚才的虎口脱身心有余悸。这么一犹豫,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些。唐瘦也暗道不妙——那老者追过来,自己不也就暴露了?同时也对那青年产生了兴趣,便从假山中猛地站了出来,扬手一挥,道:“打。”
      侗天闻又是一鄂,忙避身躲开。在打斗中,他未曾料到假山上还藏有人,而且从他所发暗器的劲道来看,还是一个高手。待回过神来,那两人早无踪影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去看那暗器,却见暗器已深深地镶入身边的树干里。他伸手在树干上一拍,那暗器就跳了出来,却是一粒石子。
      回到房子里,已有一些人被惊醒,纷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侗天闻忙道:“没什么,刚才来了个小偷,我已打发了,你们继续睡吧。”
      这些人中也不乏有好手,但一来,都是最近赶过来的,身体疲乏;二来,打斗时间太短,都是从睡梦中醒来,也听不真切,便不再询问,纷纷掉头睡去。侗天闻看了看金四爷的房间,满腹疑惑:怎么金四爷没醒?

      唐瘦追出里许,向那青年喊道:“朋友好俊的身手,能否停步谈谈?”
      那青年不加理睬,仍是向前奔着,不过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唐瘦赶上问道:“这位朋友,不知夜探富贵山庄乃是为何?”他处在青年侧面,只见青年身材纤细,却蓄有一脸大胡子。
      那青年终于转过脸来说道:“多谢阁下刚才援手……”话声未落,猛然叫了起来:“是你!”
      唐瘦也惊道:“是你!”随即笑道,“真没想到呀,居然在这地方又碰面了。”
      那青年正是柳良俞,他跟唐瘦傍晚还在牌坊楼见过,由于两人特征都比较明显,便容易让人记住。
      柳良俞道:“兄台,是巧呀。牌坊楼一别,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只是章长腿逃离后,兄台竟也跟着消失,让人好生费解。”
      他一下子把话题转移了,唐瘦却并不想如他所愿:“我看你可能跟我是一路的,也不打算骗你,章长腿是我救走的。我跟他同出一门,自然要救他。”
      柳良俞见他如实相告,便觉不好意思,当下说道:“我是想看看富贵山庄金四爷请来哪些人,别无他意,只是好奇。”他知下五门跟刘瑾素来不和,便无大的顾忌,末尾两句自然是敷衍之语。
      唐瘦哪能听不明白,会意一笑:“果然同道中人。刚才那人是谁?功夫不错呀。”
      柳良俞鼻子一哼,不屑道:“号称‘不动则已,一动天闻’的侗天闻,退隐江湖多年,没想到到这里做起走狗来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唐瘦哈哈笑道:“这也没什么,人各有志,何况他只是拿一个商人的钱,替他办事,不是真正的为虎作伥,倒也情有可原。”
      柳良俞横了唐瘦一眼,不再做声。
      唐瘦心想:看不出这人脾气倒蛮烈的,倒不能轻易开玩笑。便转口道:“还未请教兄台贵姓?可还有同伴一起前来洛阳?对了,那个姓夏的公子现在不知在何处?”
      柳良俞不耐烦道:“对不起,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虽蒙阁下援手,当思日后相报,现在我要回去休息了,不便与公子一起。至于夏公子,我也是路上偶遇,现已无他的消息了。就此告辞。”不等唐瘦再说什么,就做别而去。只留唐瘦一脸愕然,僵立当地。被明着拒绝,当不好意思追随而去。

      柳良俞走了很远后,看到唐瘦没有追踪过来,就停了下来。然后凝神仔细听了听,确定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方快步转入一个胡同里,七拐八抹后就走到一处破房子前三轻三重地敲了敲门。门随即开条小缝,他吱溜一下闪了进去。
      屋里已有四人,赫然是下午在牌坊楼的那小夫妻两跟那父子两!柳良俞一进屋子就急切地道:“三叔、五哥,七哥、九姐,你们都进来了?怎么没见一叔?”
      那老者答道:“我们都是分批进来的。王爷不让老一来,还叫小姐赶紧回去,这些事叫给我们办就行了。”
      这老者叫柳良俞“小姐”,柳良俞居然也不反对,只是说道:“九姐,帮我打盆水来。”水打来后,他就取出一块黄黑色的东西,在脸上涂了起来,然后把头埋在盆里,使劲搓揉起来。只一会,他抬起头时,哪还是一个络腮胡须的大汉?竟是一个脸皮白净的女子。只见娥眉淡扫、杏眼清明、脸庞圆润、秀鼻朱唇,端是英姿飒爽,让人疑是木兰重生。随即他伸指进喉,一扣,便吐出一粒枣核,然后开声道:“我不回去。”
      声音也一下子清脆起来。
      原来她本就是女子,真名叫柳良玉,乃原九江知府柳超然的女儿。柳超然因不肯受刘瑾控制而被贬官流放,后郁郁而死,剩下母女两人形单影孤。后宁王好心将她们接回、收留,柳良玉也就做了宁府的一个丫鬟。由于她生性活泼好动,多在宁王练功时侍侯一侧。某天宁王见她眼神似对练功十分渴望,就也让她陪着练。没想这一来,她竟全身心投入进去了,练得比宁王还勤。宁王对她也比较喜爱,练武之余总喜欢跟她谈谈外面的一些趣事。此次柳良玉听到刘瑾要到洛阳看花展的消息时,便生了复仇之心,特求宁王准许她前来行刺。
      宁王失势,本也与刘瑾有些关联,每提到刘瑾时,也总是带着不屑和愤恨,但真要行刺,却又不敢。后耐不住柳良玉的眼泪武器,想了想,便答应了,但要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并派出麾下杀手豹组前来助她。
      加入宁王的杀手组,就不再有原来的名字,每个人都是代号。象鹰组就是用“春、夏、秋、冬”分别做他们四人的代号;豹组一共有五人,代号则分别是“一、三、五、七、九”。“一”是统领,但临要走时,宁王怕他身份泄露,便没让他前来。“三、五、七、九”则是江湖中几乎未露过面之人,即使失败也不怕身份泄露。但柳良玉在宁王府内却是有名的“玉燕子”,认得的人不少;而宁王府人多嘴杂,对一个丫鬟突然外出,难保不议论纷纷,因此她便化装成一个男的,跟豹组的人也是分开出发的。饶是如此,在来的一路上,仍感觉背后总有个人影跟着似的。直到在宜阳县跟夏言搭上后,方感到背后那股压力消失掉。
      柳良玉把这次刺杀行动称为“斩尽杀绝”,意即斩杀刘瑾以绝后患。

      此刻只听她继续说道:“我能回去吗?我不亲眼看到恶贼身首异处就不甘心,三叔,你说我能回去吗?”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那老者叹了口气,眼眶微红,似乎想到了伤心之事,轻拍了拍柳良玉道:“只是我们这次恐怕不一定能得手,王爷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刚才在酒楼你也看到了,紫甲门的刘纲杀都穿上了锦衣卫的服饰,可见《紫甲门》已经被他笼络了,随行护卫的一定有《紫甲门》的高手,何况还有个总部设在京城的《京晚楼》。”
      柳良玉神色一黯,心中一阵凄楚。这些年来,父亲的高大形象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幼时的种种欢乐时常浮现眼前。这每一份甜蜜都会象针一样刺扎在胸口,令她经常从梦中惊醒。仇恨也就象种子一样在她心里发芽、成长,这一次所设的局难道还不能将这颗禾苗拔除?她又想起侗天闻、想起那个胖子,究竟哪方的实力强大些呢?

      ***
      远在山东莱州府内,今夜却显得与往日不同。这只是一个小镇,要在平日,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但此刻却依然是灯火辉煌。府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人脸上都是机械、统一的表情。府衙里却有人在悄悄说话。即使他们不悄悄说,也没关系,因为附近一里内早已清除一空。但也许是习惯的原因,他们的声音依旧压得较低。
      坐在左边是一个微胖的男子,约莫五十来岁,但保养得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岁。面色白净,一双手也如白玉般晶莹,左手中指上戴一翡翠斑戒,如雨前龙井,青翠欲滴。身上穿的是绿色丝绸,滑而不腻,仿佛能给人带来清醒提神的功效。
      右边是一中年男子,相貌很平常,但却有一股气势,一种——“独立小舟泛海洋,天地相连两茫茫”的豪迈气概。他脸上有几丝皱纹,却不是老出来的,而是被风浪打出来的。
      在下面有几个服侍的丫鬟,上好水果后就默默退到一旁,垂下头立在那里。门口站有两个护卫,纹丝不动,有如雕塑。
      左边的人道:“你看他会不会答应?”
      右边的人道:“厂公放心,他不敢不答应的。杨廷和的把柄还在你手里呢,何况他还想举荐鲁纲到大同打仗。这次,哪怕秋凝的头昂得再高,也要被压下来,厂公等着瞧吧。”
      左边的人笑了笑:“果真如你所料的话,他恐怕抬不起头来。你这招倒够狠,先让他们来个窝里斗,我们再坐受渔人之利,实在是妙。”
      右边的人也笑道:“那是全仗厂公的威名所致。”
      左边的人又道:“可是我们也损失不少呀,大同都指挥使的缺放弃了,江西的根据地也放弃了。”
      “这个厂公不必担心,待这次过后,别说江西,挺进蜀中、挺进河南也不是问题。至于朝廷中,我虽然不懂,但大权不还是在您手里吗?区区一个指挥使又有何用?”
      “这你就不懂了。官职虽不大,但那是跟靼旦交战,影响大呀。”
      这时,突有卫兵传报:“信鸽使有信呈报。”
      微胖的男子一喜道:“递上来。”
      见微胖的男子看完信后满面笑容,右边的那人边说道:“厂公,秋凝答应了吧?”
      微胖男子点点头:“恩。”然后抬眼看了看外面——他眼中没有这只能照耀一个小小角落的灯火,而是一轮可以照耀整个江山的月亮。
      “你先下去吧,叫你们的人提前出发。”
      “是。”中年男子答应一声,垂首一辑便退了下去。

      待中年男子走后,微胖男子拍拍手,就有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他身后。是个背有些微驼的老人。
      “阿福,你看怎么样?”
      “厂公放心,我已派人赶到洛阳,到时他们会藏在人群之中,保证任何事都不会发生。”
      “很好。不过,你叫他们都不要乱动,让京晚楼先顶住,实在不行时,你们才能出手,知道么?”
      驼背老人楞了楞,随即笑道:“明白,厂公。京晚楼的势力发展得太快,就让他们先来个鹤蚌相争,我们再坐收鱼翁之利。”
      微胖男子不置可否,闭目缓缓道:“最信只能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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