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都王后》潇漫

2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月光如水，夜雨如注。
　　竹风香的气息让人沉醉，圣音琴的吟咏仿佛来自幽冥。
　　“看来将军真是无情之人。”
　　“您不进来自有理由。我何必强求？”
　　“是啊！是学生失礼了，不该在外偷听。”
　　“我已知晓，何谈偷字？”
　　“学生浅鄙了。”观华这才迈进了幻本就是敞开的房门。
　　幻的手指依旧如故的在琴上勾、挑、捻、拨、滑，对在旁边坐了一刻钟之久的观华视若无物。
　　“将军就没有什么话要问学生吗？”
　　“没有。”
　　“如若学生有话想对将军说，您会听吗？”
　　“不会。”
　　“您真的不想知道学生此来究竟是要帮太傅大人做什么吗？”
　　“先生何必自苦，无需多言。”
　　“是学生太过执着了。真是惭愧。”观华起身一揖。“学生也希望将军不要有所执着。幽冥确是虚无，可琴声仍多牵绊。”
　　“看来先生是多情之人。”
　　“是。可这世上，无情竟比多情苦。将军不觉荒唐吗？”
　　“也许。先生为何比多情至此？”
　　“因为学生难于免俗。将军这样的无情之人恐怕不能明白。”
　　“先生何必执着？”
　　“因为学生既是报恩之人又是识音之人。伴君如伴虎，还望将军万事小心。”
　　“先生请自便。”
　　“学生告辞了。”
　　“大师兄。刚刚走的不是观华先生吗？”静蓝蹦进了房间。“他来干什么？”
　　“执念于心。”
　　“啊？”
　　“他只是来此解惑。”
　　“那解了没？”
　　“没有。”
　　“大师兄，你又这样。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吗？”静蓝又把小嘴噘得老高。
　　“他并不需要帮助。”
　　“真的？”
　　“当然。”
　　“算了！我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找你。”静蓝一下子熄灭了香炉。“收好琴跟我走。”
　　静蓝把幻带到公主的卧房门前。
　　“公主姐姐，我把大师兄带来了。”
　　“将军请进。”瑾春的贴身侍婢喜儿打开了房门，低着头把幻和静蓝让了进去。
　　瑾春和玉月都坐在外间的八仙桌旁。她们的脸上还都遮着轻纱。
　　“姐姐们，你们闷不闷得慌呀？刚才不是还捂得这么严实了吗？”
　　“将军毕竟是外臣，这是规矩。”
　　“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说咱们这么熟了。”静蓝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婢女。
　　“即便在熟，终究男女有别。”
　　“唔……”
　　“公主召见末将所为何事？”
　　“这……”瑾春低下了头。“其实……我们姐妹二人都很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是。”玉月声音很小的附和着。
　　“所以，希望将军能收下这个。”
　　“哇！好漂亮啊！”静蓝把两条丝帕接了过来。“这是姐姐们自己绣的吗？”
　　“是。让将军见笑了。”
　　“公主不必道谢，末将职责所在。”
　　“但是我们还是很感谢您。”
　　“姐姐们，有空也要教我绣呀！我都绣不了这么好。”静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公主如无他事，末将告退。”
　　“将军……还有一事，就是明天咱们就要进入王都了，您能说服我父王吗？”
　　“能。”
　　“真的？”
　　“是。”
　　“那我们就放心了。”
　　“末将告退。”
　　“将军……请好好休息吧！”
　　“大师兄，你怎么快就出来了？”
　　“你该回去睡觉了。”
　　“可是……公主们好像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那就等到明天吧。”
　　“唔……”静蓝一下子扑到幻怀里。“那我现在就睡了。”
　　幻把静蓝一路抱到了床上。

　　虽然雨下了一夜，但雨住后竟是十分晴朗的天气。宋夏国纯金建造的议政殿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眩目刺眼。文臣武将分班而立，等待着安都国的使臣奉诏上殿。当幻和太傅炎磊步入大殿之时，数十双眼睛都钉在了她的身上。就连宋夏国国主沃疆的目光也被这个年轻的将军给吸引住了，但是无论是封疆大吏亦或是皇子国王，没有人能够正视她的眼睛。因为他们禁不住那寒冰利刃的穿刺。
　　“臣安都国婚使太傅炎磊•秋水及左将军幻•冷月拜见宋夏国国主陛下。”炎磊和幻向沃疆躬身行礼。
　　“两位大人一路辛苦。”
　　“国主陛下，臣等奉我国皇帝陛下之名，特带聘礼前来迎接公主。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前日朕已收到贵国皇帝的亲笔书信，足见贵国迎娶我公主之诚意。我们两国也是早有婚约的，只是，因公主遇险之事，我国臣民都认为此次联姻还应慎重。朕也希望公主们的婚事能真正给她们带来幸福。”
　　“国主陛下，我国皇帝陛下对此次公主遇险一事深感不安，特命臣再度向贵国表示歉意。希望贵国能够遵守两国的婚约。”
　　“太傅大人，并非我国有意悔婚，只是……月桂国也派了婚使来到我国，无论是贵国还是月桂国，都是我国的友邦，为了公平起见，我想请我国的臣民来为公主选择归宿。
　　“国主陛下，这恐怕不妥吧！公主本就与我国订有婚约，岂能再许婚于他国？这不是……”
　　“请问国主陛下，如何选法？”
　　“左将军……”炎磊没想到幻会突然开口。
　　“这么说左将军是同意朕的想法了？”
　　“是。我国皇帝再度准备聘礼就是重新迎娶公主。”
　　“好！那么三天之后，朕将在金雀台上设宴款待两国使节，到时候，请两国使节在台下众臣民面前展示两国对公主的诚意。”
　　朝会过后，云德就将幻请到了骆氏夫人的玉琮苑。骆氏夫人便是云泽和两位公主的母亲。
　　“王储殿下快请坐。”
　　“多谢夫人。”虽然云德的生母是宋夏国的皇后闽氏，但因为云泽的关系，自小也与这位庶母颇为亲近。
　　“左将军也请坐吧！”叙礼毕，宫女们便上来献茶。
　　骆氏夫人是宋夏国国主的宠妃，如今虽已年近四旬但是风韵不减，只是难免过于雕琢了些。此时，瑾春和玉月正端坐在母亲身后的竹帘之内。
　　“本宫先得好好感谢左将军对公主的救命之恩哪！”
　　“职责所在。夫人严重了。”
　　“云泽回来之后就向我提起过将军……”
　　“夫人”，静蓝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云泽，“今日一见，您是不是觉得所见与所闻大不相同啊？”
　　“您就是静蓝小姐吧？您倒是与本宫听说的一样，快人快语。今日一见，本宫确实觉得泽儿的嘴有些笨了。”
　　云泽知道母亲的心思，又被兄长着实教育了一番，以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回瞪了静蓝一眼。
　　“夫人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当然是公主的婚事。本宫已经听说了国主的决定，只是不知将军是否有胜出的把握。本宫听说，月桂国的使臣可是自信得很哪！”
　　“不知公主意欲下嫁谁家？”
　　“这……”
　　“是啊！此事确实应该先问问两位妹妹。”云德看向帘后。
　　“母亲，我和妹妹都觉得既然已同安都国订有婚约，我国就该守信重诺。”
　　骆氏夫人点了点头。“作为一国的公主，确实应当如此。只是，婚姻大事，还是需听国主的安排才是。作为母亲，我只是希望女儿们能够幸福。”
　　“夫人既有此希望，就当劝说国主，将公主下嫁我国。”
　　“将军此话怎讲？”
　　“原因有四，第一，公主嫁入安都乃为原聘，入月桂实为再聘。于礼稍缺。第二，公主入嫁我国当为国母、贵妃，入月桂则为普通妃嫔。地位悬殊。第三，我国皇帝尚无子嗣，公主之子当为嫡长，月桂则已有八位皇子，公主之子难为储君。第四，贵国实力高于我国，公主入嫁自当奉若上宾，引为外援。月桂实力高于贵国，公主入嫁形同入贡，实为臣服之姿。末将之语乃为公主计，亦为夫人计。”
　　幻话音落处，满座皆寂。
　　骆氏夫人早已是面容失色，她没想到，这个他国的年轻将军竟能在第一次见到自己是以寥寥数语点破自己的想法。真是好一句为公主计，亦为夫人计。真让她有些恐惧。她确实想利用公主的婚事为自己寻求一种依靠，宫闱艰险，虽然自己如今还是国主的宠妃，可毕竟青春已逝，虽然自己有一子二女，可王储是他人的儿子。所以，只有为女儿寻一门好的亲事，才能为自己和儿子增添立足于宫中的砝码。
　　云德也是一阵沉默。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他就知道此人非等闲之辈，那个时候他就断定，自己的妹妹必定会入嫁安都。不过，没想到，这个惜字如金之人真的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云德不禁更加钦佩幻那双犀利的眼睛。他的心中也多出一丝莫名的恐惧。因为被看穿的自己，无法看清对方的面目。
　　云泽早已看向皇兄，他在佩服皇兄的识人之明，也想从皇兄那里寻求一个答案，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自己竟在他的身上感到了一股无法承受的压抑。
　　公主们则要患者颜色，开始更加担心自己的婚事。而她们也不得不承认，想把自己的目光从幻的身上移开变得更加困难了，虽然还带着一丝恐惧。
　　静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除去自己，她还真是难得听到大师兄一次讲出这么多话来。搁到一个多月前，这简直就是个奇迹，然而现在只能算是个残酷的现实。虽然大师兄的精彩言论让自己很是得意，但更让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觉得自己的大师兄真的开始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只是觉得，她不想接受这种变化。
　　“左将军的分析真是精妙，一针见血。”云德首先打破了这种沉寂。“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本宫也觉得将军所言甚为有理。看来，为了公主，本宫还真的为贵国做回说客了。”
　　“是的，夫人。”
　　“那将军也不要让我的女儿们失望啊！”
　　“这是末将的职责，必然尽力。”
　　“那就有劳将军了。”
　　‘人是一种怎样的生灵，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会屈从于某种利益的驱使，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别人……为什么？竟开始屈从于您的利益……为什么？因您而不断的疑惑……陛下，也许有一天您所屈从的利益将毁弃您的生命，抑或是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