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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申奥成功了,我们就结婚。他这样答应的小弥。

      在他曾经顿足呐喊过的长安街上,几朵炼乳色的云在天上慵懒的打着滚,地下飞舞着蛋清样的灰影子,城楼还是那般前世今生的巍峨,伟大的首都脚下太平得没有一丝风。

      他还是想在哪里开始,便在哪里结束。这样比较好一点,有始有终。

      几天下来,小弥象要玩疯了一样,他们去八达岭,去故宫,去大明湖,去圆明园。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何必如此疲于奔命。

      爽然强打精神陪着她泡吧。

      你不懂啊,女人要把自己嫁掉是绝对需要勇气的,这叫恐婚症。极消耗内力的,所以我一定要趁着这最后自由的机会让自己充分放松。

      小弥一边吸着柠檬汁,身体一边不自觉的随着歇斯底里的音乐摆动。

      我看你这不叫放松,应叫放荡。

      爽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错,这叫自我放逐,现在三里屯很流行的。

      一旁的酸菜接道。

      还是酸菜这句话抓住了精髓。小弥终于找到知音。

      这几天爽然还是半跟踪半监视的陪同,酸菜可是全程护驾,随侍左右。

      这时有电话切入,酸菜满嘴的敷衍,一脸的不耐烦。说不到几句就挂断了。

      谁啊,这么烦?小弥不怀好意的问。

      一个女人。

      能被直称为女人,显而易见,关系已不简单。爽然揶揄。

      只是逢场做戏而已。他很爽朗的笑,不留一丝在意。

      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小弥仰望头顶,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些渐入佳境。

      酸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爽然,你们呢?

      我们?还没定。爽然说话的时候是不看人的,有时连他自己都可以忽略掉。

      哎,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了申奥成功了,我们就结的嘛。小弥突然间清醒,眼睛瞪得好大,倒吓了这两个人一大跳。

      有一个服务生这时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酸菜的脸色很难看。

      让她闹好了,我奉陪到底。他应该是圆滑到已成铜墙铁壁,好象真的有什么事发生。

      怎么了?爽然关照的问了一声。

      没事,包间里有人闹事,我去一下就来。

      这一点小事儿也要他去管。小弥不无怜惜的望着酸菜的背影。

      酸菜是长他一届的师兄,他第一次看到他,也就是这个样子,嘻嘻哈哈,热情的口水满天飞,轮到他自己的事,他却三缄其口,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样子。

      只是有一次,他在无意之间,发现他枕头下面的一张他和小弥的合照,小弥依偎在他身边,高中女生那副典型的很乖很纯,不谙世事的样子。

      他好奇的问,她是谁?

      一个精灵。酸菜是考据派,从不浪漫,这是唯一的例外。

      有故事吗?

      酸菜从他手中夺过照片,笑笑的说,她还太小,等她长大吧。一副小儿女的惺惺做态。

      爽然从洗手间里出来,隔着PUB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香水,酒精,香烟,□□的懦弱温婉得要死去的香气,暖吞吞的令人沉迷竟不愿清醒。他走到一个拐角处,推开一扇窗子,好让广场里四溢的夜风吹进来,点上一支烟,看小小的光在暗夜里独自的奄奄一息,隐约在远处还有音乐在慢性自杀似的嚎叫,仿佛让人蒙在厚厚的被子里,闷闷的,一点点的七窍流血。他的内心里也是绵实而不透风的,波澜不惊,再不会有什么事会使他改变,就好象这音乐,虽然异常的狂野,很遥远的亲切,却与他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他看到酸菜拖着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从包间里走出来。那女人好象喝醉了的样子,趔趄了几下,瘫倒在他怀里,他把她推到对面的墙上,他听他压抑的低吼,你到底够了没有?爽然想他应该离开这里,这是他的私事,他理应回避。

      你最好在我眼前消失,干嘛又来烦我?

      很尖利的声音,把他震摄在那里。他不得不扶着墙,一瞬间象被吸血样的软弱。

      他听到酸菜歇斯底里。

      谁让你吃那种东西的,告诉我,谁给你的?!

      异乡人。阿宝这样称呼他。你发火的样子真是可爱,可爱的要死。她的声音抖颤,象被拉走了音的琴弦。

      很远的,他听到他们不停的争吵,他看不清他们彼此的表情。于是他走过去,然后他看到他伸手打了她,很利落的声音,震得他头上昏暗的灯光为之一抖。
      他上去,很本能的把他推到一旁去,她已经瘫坐在地上,软得象一块浸了水的抹布。他把她抱起来,到自己的房间去。

      他把她轻轻的放到床上,回身到卫生间里去取毛巾,弄湿,叠起来,俯下身,拨开她散在脸上零乱的栗色头发,那张久违的面孔便一览无余的静静的睡在他身下。惊栗和抖颤再加长期的□□纵酒把这张脸彻底的毁了,象一张被暴怒的人揉滥了的过期报纸,平淡的表面布满了细细小小却再也抚不开的褶皱,日渐下垂的嘴角却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谵语。

      他小心的擦拭着她的额头,脸颊,微闭的眼睛,就象在擦拭久已被他丢弃在床底的玩具。那仍然小而厚的嘴唇上涂着厚厚的口红,沾着化不开的烟酒气,象堆积在沉年老月里的春联红,旧得没有必要再去洗刷干净。

      这就是她应得的报应吗?

      他停下手,久久的凝望。就好象在镜中凝望他自己。

      很急的敲门声,酸菜和小弥进来。阿宝还在昏睡。

      是她吗?小弥俯下身去看。

      对不起,我方才有些失态,谢谢你照顾她。酸菜面对爽然狼狈而尴尬。他把她抱起来,走出去。

      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要不要我帮忙?小弥跟在身后。

      小弥,爽然在身后叫她。还是让他一个人去处理吧,这样比较好一些。爽然站起来,力竭的脱掉上衣。

      一年前我在PUB里遇见她,她和三里屯的一群不入流的穷艺术家在一起,她很闹,话却不多,只是笑,很放肆的大笑。

      三个人围坐在午夜里,被掏空了的大堂,空旷的落地窗,仍孤芳自赏的买弄着风骚的广场,一切都在沉睡着。

      那时我在生意上出了点儿问题,紧接着股票又跌,很烦,没用两个晚上我们就在一起了。她的优点在于没有这类女人骨子里的纠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们才会接触这么长时间。

      爽然坐在左角的沙发上,眼睛闭着,不发一言。小弥却兴致颇高,紧紧的挨在爽然身边,等待下文。

      在某种方面我们很相似,都是一个人,一个异乡人,他听过阿宝在走廊里这样称呼过他。独自混在北京。他的神情这时变得更加郁郁寡欢。我对她有感情,就是怜悯。

      很长时间的沉默,没人知道如何打破僵局。于是小弥来了这么一句:怎么从未听你说起?

      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

      酸菜的眼睛望向她,一瞬间变得伤痛和犀利。小弥在这种时候一贯全聋全哑,概不回应。爽然更是佯装不在场。

      这种事情在这种地方,他无所谓的由顶至踵的回望这座他的大厦,象流感一样普及。

      爽然记起他在PUB里说过的那句话:我和她只是逢场做戏。一样的台词,他在若干年前的一出戏,如今换了版本,还是有人在演。

      今后怎么办?爽然不留痕迹的问。

      酸菜忽然冷笑。你不会是让我对她负责吧?我想她自己也未必想过这问题。

      他明显已经有些双重人格,爽然是亲眼见到他紧张,然后现在他否认。他不好当面点破他,毕竟那是他们的故事,与他无关。

      他把小弥送回房间,等她睡下,关灯,回身正要走出去。听到她在黑暗里叫他,爽然,我们结婚吧?他的心在内里一抖,放心,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与她开着玩笑,然后关门,出去,狭长的走廊里,暖粉色的灯光挂在模糊暧昧的墙上,一瞬间,仿佛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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