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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四月的北京郊外的一个私人网球场,午后,刚下过小雨,难得的好天气。
      说实在的,我这还是第一次翘课,老二喝着青岛啤酒,似给自己壮胆。
      上大学不会翘课,实足就是个窝囊废,你丢不丢人!孙也将身体伸直,懒洋洋的躺在绿竹长条躺椅上。再说现在都在找工作,谁还有心思上课啊?
      谁象你,坐地户,就算收破烂也只收□□的文物。老二无奈的说。
      我算看透了,有什么也不如有个好老爸。老四望着场上扬拍击球的霓裳,酸酸的说。
      网球场里霓裳正和爽然挥拍击球,一对才子佳人,金童玉女。
      人家是连谈恋爱都可以玩得那么奢侈,要蓝天白云为他们营造心情。
      他们真的好上了?
      所以说没有个能耐老爸,有个俊象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你丫也忒不要脸了。老二斜睨着他。
      爽然,你到底决定了没有?去哪里。霓裳将球拍扔给工人,问身边的爽然。
      爽然用手巾细致的擦着额角淋漓的汗,他比从前消瘦了许多,阳光下一脸的心灰意懒。再说吧,听天命好了。
      这时阿宝走过来,也是一身一脸的汗。
      叔叔打得好极了,我都有些招架不住。
      爽然看到一辆林肯驶过,车窗里一记人影,阿宝挥手,对之明眸善睐。
      他很喜欢赢的,你让他高兴就好了。
      霓裳浅浅的笑,好似那张脸是天鹅绒,不允许有一丝的褶皱。
      她是新中国土生土长的高官子弟,骨子里带的一副居高临下的蛮不在乎。在这方面他们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的寒酸。

      晚饭过后,各回各的房间。
      爽然。爽然回头,霓裳叫他。
      你的房间在楼上。
      爽然装做不明白。
      他看到阿宝一个人靠在昏暗的走廊尽头的墙上,白球衣,白球鞋,用粗橡胶条束起的高高的马尾,大而空洞的眼睛冷冷的望向这边。孙也光着膀子从客房里探了个头,她进去了。
      他心下一灰,在哪里。
      这是一幢好大的乡间别墅,外部背山环水,庭台楼阁,古香古色。内部却全是西式设计,自成体系。楼下是大堂和一顺水的客房单间,楼上是环型设计,从回廊里看下面一览无余,一切尽收眼底。
      怎么样?背后的霓裳问他。这整套宅子都是我一个人设计的。
      她骨子里的那股霸气他可以理解,她有可以骄傲的资本,她太富有了,所以不在乎失去。
      要听真话吗?
      当然。
      骄气有余,个性不足。
      你不喜欢?
      我喜不喜欢无所谓,这是你的东西。
      这是新盖的,你们是第一批房客。
      西郊还有一幢,他去过,那个圣诞节。
      你老爸给你的生日礼物?
      不,是我给你的,假如你不反对的话。
      他拨开她不知何时放在肩头的手,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需要喜欢。
      她细长如水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她依然美丽,依然对他有震撼力。
      我的房间在哪儿?
      他本已七零八落的心被这幢陌生的宅院搞得越发溃不成军。
      我就住在你隔壁,楼上每个房间都自配卫生间,又比较安静。
      她只打开房间里的一侧壁灯。淡蓝色的光晕,照在乳白色的法式家私上,幽静得近乎奢侈。
      喜欢吗?这是我特意按你的喜好设计的房间。
      你出去吧,我要洗个澡。
      她诡异的笑了笑,转身带上房门。
      他把头浸在温热的水里好长时间,洒精的作用慢慢的上来。阿宝和孙也躺在床上,他们在□□。她的长发散开,纠缠在一起。她幼小的嘴唇不可抑制的微微张开……他再也忍受不了,感觉自己要窒息,死去。他抬起头,透过迷离的水雾,看镜中的自己。越发清瘦的面庞,失意的眼睛,脆弱的鼻翼,委屈的嘴巴,一脸的意乱神迷,她是魔鬼,纠缠在他的梦里。他永远躲不掉,逃不开。
      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擦拭着头发,蓝色光晕里,霓裳躺在床上,望着他。
      你要什么?他问她。
      爱我,好吗?她搂过来。
      为什么,我有什么好?落魄一书生,一事无成。他自嘲的笑。
      你要什么?她问他。
      他一时说不清。
      事业,成功,飞黄腾达……?还是你的音乐?可以看的音乐。他的心一痛。
      我给你。因为我爱你,爽然。
      他打开壁橱,开始穿外套。你爱我,因为你得不到。他回过头看她,不是吗?
      我得不到的东西,没人敢要。
      他开始系领带。是吗?
      不是吗?没有人是我的对手。袜子她错了,我告诉她,好在她是聪明人。
      她是你一屋子里的姐妹。他系领带的手有些颤抖。
      别在我面前装崇高,你不爱她,只是我伤了你,你一时没有依靠。不是吗?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我们是一类人,我了解你就象了解我自己。所以我从未怪过你,爽然。
      他推开她,冲出去。
      楼下大堂里一群人在打牌,阿宝是庄家,好象赢了的样子,大声地笑着,好不得意。
      我和你只是逢场做戏,仅此而已,你懂吗?
      我和你只是逢场做戏,仅此而已,你懂吗?22800
      ……他走过去。他要向她说……
      阿宝看到他,突然站起来说,不玩了,爽然,你替我吧。还没等他回话,她已经走出去了。
      孙也有些玩疯了的样子。哎,你上哪儿?
      老二输的惨,恨不能阿宝走。你管她,干嘛,这几圈是不是你俩合伙下的套儿?
      旁边那位不言语,只是冷笑。
      孙也赢得眼睛通红,早已顾不上了。老二,我今天不让你输个屁股朝天我是你孙子我。来,爽然,咱俩下套儿。
      爽然洗牌,他看到霓裳从楼上下来,也出去了。
      老二冲爽然诡异一笑,哥们,你头发还湿着呢。

      半晌,霓裳回来,孙也大叫,姐姐,你快来吧,我这七弟我是看明白了,上来分明是没有赢牌的意思。先前的一统天下早让人胜利夺权。
      霓裳看了爽然一眼,爽然的眼睛都要闭上了,一副委靡不振的样子。
      霓裳替下爽然,孙也问,你们去哪儿,难不成你们这儿还别有洞天,藏着不让我们男的见。
      还真有个妙处,不过你这样食甘餍肥的主儿未必喜欢。
      你也别来玄的,我估计顶多是个姑子庙,求个神拜个仙什么的。孙也自我安慰的说。爽然你去看看她们玩的什么猫腻?
      瞧瞧,不放心了吧。

      爽然沿着石砌的小径昏昏沉沉的走过去,四周种满了才开的白玉兰,庞大的几近孤零的骨朵儿在五月微凉的夜风里摇曳.
      这种花的花朵人不去俯仰相亲是闻不到一点点香气的,可花蕾又是那样脆弱,一碰便有瞬间枯萎的危险,十足的只可远观,不能亵玩 。
      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爱热闹的霓裳会种这种矜持傲慢得让人难生好感的花卉。
      爽然拨开一枝花朵,挨近了去闻那里面淡到无痕的香气,似有还无,欲亲反疏,这花儿倒是有几分参禅悟道的意思。
      透过稀稀疏疏的花丛,他看到一湾人造的小湖,湖上用乱石随意磊出一方水榭,四围点缀着几眼娇柔的垂柳,就着水光月影却有别番的可爱。
      他绕过花丛走过去,一点点悟出霓裳的惨淡经营,江南好,风景旧成谙。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只是少了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那一位。
      转过一方小亭,阿宝拿着鱼杆坐在石岸上。身体前倾,让眼睛可以投入被揉绿了的湖水,半晌不动一下,竟是在发呆的样子。
      你在玩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一条也没钓到呢,晚上鱼们都睡了。
      那你岂不是白耽误功夫。
      水中鳞光一闪,
      也许会有这么几条白天没吃饱的,现在跑出来偷食啊。
      那几只鱼儿围着鱼杆游来游去,就是不上钩。
      我看不象是饿的,你的食它们怎么不吃。
      也许是他们在梦游也说不定。
      她说完便笑出来。
      他看着她,突然说:你知道天使是怎样生出来的吗?
      你说说看?
      西方人传说,当世界上头一个小孩第一次大笑时候,他的笑声化作一千片,每片在空中跳舞着,飞出窗子,一片片的,长出翅膀来,便是了。
      她不笑了,
      我说错了吗?
      没有,只是我怕笑多了,他们都变成天使飞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他看到她的泪流下来,无声的滴在水面上。
      他想吻她,就是现在,不想未来。
      你会忘了我吗?
      她忽然问。? 你会吗?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蜜蜂蜇过,痛死了,在这里。
      她将鱼杆调了个手,伸出右手给他看,光滑如玉。
      很完美,美到没有瑕疵。
      外面的伤痕已经看不见了,可是我还是无法忘记,她放下鱼杆,用左手手指指给他看。就在这里。
      他握紧她的手,搂她入怀。
      你也会哭吗?为什么不装下去,装到底?
      她的身体软软的,象一条夜鱼。
      他们回来时,牌局已经散了。他送她到她的房间,在门口吻她,对她说,我幸福得要死去。
      他上楼时,看到霓裳的房门刚刚关上。
      他好久才睡着,他想明早与霓裳说,谢谢她帮他对袜子把话说清楚,让他如今可以毫无顾忌的专心爱阿宝。他还想再与阿宝商量他们的工作,他们以后的生活,无论留北京,还是回去,只要他们在一起。当然还有孙也这个很棘手的问题,不过他已经不在意,这已经解决了一大半的问题,不是吗?

      昨晚睡得太迟,他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揉了揉眼睛,他多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他走下楼,看到那辆林肯从别墅里驶出去。霓裳刚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满脸的笑意。
      睡得好吗?
      你今天真漂亮。他由衷的夸奖她。
      你叔叔来过了?
      是啊,才走。
      听孙也说他在人事局是负责的?
      一个小头头而已。
      他一定很忙吧。
      要害部门的人都这样,闲不着的。尤其是现在,很多人找他办关系,北京有什么好,打破头也要往里进,宁可不要尊严。
      ? 他是不愿意直接面对此时的霓裳的,从骨子里泛出来的一股养尊处优的尖酸。于是他换了个话题。
      他们呢?他故做轻松的问。
      ? 昨天玩了个通宵,还在睡呢,你饿了吧,我在饭厅给你准备好了早餐。
      谢谢你,他对她竟有些歉意。
      来吧,尝尝我的手艺。
      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去做一次周拔皮,农工们都起床,去给我刨地。他向她笑着,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开心。
      她望着他的笑厣,抿了一口手边的咖啡,然后不着痕迹的开始冷笑。
      他几乎是跑着到阿宝房间门口,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要跳出来的心。然后开始轻轻的敲门。
      没有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唯恐搅了她的清梦。她不在。床头柜上一个空酒瓶下压了一张纸。
      我有急事出去,晚上会回来,等我。
      他关门出去,到饭厅,在霓裳对面坐下。
      五月微醺的阳光倾泄在淡蓝色的桌布上,乳白色的餐具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终于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偏爱这两种颜色了,他爱干净近乎洁癖。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
      他抬头,一脸的茫然。啊……
      她也不深问,夹好三明治,放到他嘴边。
      我一直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早餐。
      停了半晌,她忽然说,
      北京是块宝地啊,要不然每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了留下而无所不用其极。献完青春献笑脸。
      她用闪着银光的餐刀在三明治上薄薄的抹上一层淡粉色的果酱。
      有时候散慢也意味着一种优闲。
      最好笑的是有的人因此带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
      她眼睛落到他身后去,声音忽然变小。他回头去看,孙也正走过来。
      这么多好东西,为什么不叫我?

      他一个人又去了水榭,坐在那里,直到日暮。

      孙也,霓裳,老二,老四凑齐一桌正打得昏天黑地。
      你去哪儿了?孙也问。
      去钓鱼。他的头被五月的骄阳晒得昏昏沉沉。
      鱼呢?
      在湖里,都成烤鱼片了。
      ? 你被饿傻了吧?霓裳心疼的问。
      不,是被晒傻的。
      他们大笑。他也跟着笑,笑自己的傻样子。
      今天与昨日,过去与未来又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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