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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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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还真做足了排场,开着大奔来接他们。一下火车,爽然就看出了酸菜对小弥那满脸的受宠若惊背后是对他的不宣而战。
“两年没见,就成大老板了。”当局者迷,他却是局外人,他不在乎。寒喧得游刃有余。
“当年没有老恩师的提协,哪会有今天,所以,小弥你这次来就是给足我面子,其余的,吃喝玩乐,你们就甭管了,我全包。”他既做足了排场,也把爽然的人情剔了个干干净净,爽然心下冷笑,不愧是商人,锱珠必清。
他们下塌在酸菜的四星级酒店里,酸菜给他们安排了两个隔壁的房间,小弥有些不称意,但也不好发作。爽然也只是陪同,吃喝玩,到处乱窜。北京变化很大,毕竟是首都,日新月异,只是这些现代化的东西似乎都与他没多大关系。新的也意味着是陌生的,他对它们没有感情。
晚饭吃过,小弥嚷着要去的吧跳舞。他让酸菜陪她先去,他打个电话随后就来。
他乘电梯回房间,举目下望,大厦里金碧辉煌,每一个角落都溢满了有手好闲的灯光,却不见几个人来往,出奇的安静,他靠在电梯扶手上,疲惫慢慢向他袭来。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一大群人便从后面鱼贯而入,说说笑笑,很是热闹。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那张灯光下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那双依然大大的空洞无物的眼睛。
他认为是因为这两天的车马劳顿,一时眼花,他不承认是在不自觉的想她。不,他从不。就象在众多人生选择中,他从未选择过服从爱情,也从未为爱情牺牲,他是对的,可他不幸福,这也是真的。
他打电话给袜子,告诉她他来了,不用她招待,只是问婚礼前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他有时间,不必客气。顺便要了几个留在北京的同学的电话号码。阿宝的也在里面,只不过他没打。
午夜的时候小弥摸黑钻进来,他们在干燥而陌生的床单上□□,小弥不久便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的睡去,他却突然失眠,再也睡不着,坐起来点了根烟,随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那边有人问,你好。还有打击乐的声音。然后他挂断。来去之间,竟没有理由。
当他们同时选择逃离图书馆,同时在同一间阶梯教室里出现时,都有些气馁。他找了好久,以为这一间又偏又小,日光灯又坏了两排,再不会有什么人会来这里上晚自修,谈情说爱更不可能。他推门进去,阿宝披着棉袄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与他的视线正成对角。更糟的是她已抬头看到他,他再没有打道回府的道理。他在门边的一排坐下来,打开书,她很频繁的咳嗽,肺里发出空空的声音。他硬下心,慢慢的读进去,慢慢的忘记了她的存在。有几次她出去,他能感到她经过他的身边时有几秒钟的停留,他还是恨她。
你的志愿报了哪里?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他身边。
这与你没关系。
他接着看书。
我可以不选择孙也吗?
这与我没关系。
她被他抢白的一时没有话,低下头好久。
我要说我爱你呢?
他的心里有一瞬间感动,有一瞬间刺痛。
我把阿宝睡了。
你怕了?
我不想与人去争男朋友,何况,我们这么远,我争不起。我认输便是了。
……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最好想清楚,千万别说出另自己后悔的来。
他目光很硬,他能感觉到这伤到了她。
天花板上有两盏日光灯在啪啪的打着火。她抬头去看。好象自言自语又好象对他说,它们终究要灭的,不是吗?
于是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我和袜子是完了,但这并不代表你的胜利,我和你只是逢场做戏,仅此而已,你懂吗?她被震摄在那里。
半晌,他听到她颤抖的声音,我懂了。
他看着泪水从他的影子里飞快的印出来,一塌胡涂到再难以收拾。
这就好。他低下头看书,已不知所看何物。
从好远的教室里传来欢呼声,楼上有人在拼命的跺脚,窗外充斥着酒瓶子的破碎声,满楼道里一下子挤满了上晚自习的学生。孙也不知从哪窜进来,看到爽然,愣了一下,但马上大笑着说:今天不允许用功,去喝酒,喝它个不醉不归。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一日,香港回归,举国欢庆。他没有理由不高兴,不笑,不喝醉,他一一照办,然后他听到在孙也怀里的阿宝含糊的说:我说过的话,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