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无事》叶苏展

2、秋风乍起

　　校园时光像一个悬空的巨大的沙漏，方向却是单向，浑然不觉的青春在这里纷纷撒撒的落下，却无法再重拾。然而当时，抛开无休无止的考试，所有人屁颠屁颠的往返于家、教室和操场之间，偶尔溜号撒个欢，乐在其中。
　　夏景天在十四中的出现很快就成为了话题。非常帅、笑起来迷人、功课体育都是一级棒的他迅速成为了N多女生的偶像。
　　“WARM”颜瑞挑着她的兰花指正往上堆砌粉色的指甲油，嘴角轻飘飘地冒出一个单词。“小米，你的同桌要迷死一大片女生了。上次我去万欣的生日聚会，那一堆女生每句话都没离开夏景天这个名字。说他很温暖哟。唉，你天天坐他前面，没被火烤到吗？”向小米痴痴的瞧着颜瑞抹指甲油，午后的阳光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颜瑞在一片金黄的阳光中显得尤其漂亮，为什么颜瑞就有那么漂亮的指甲呢，像一支支的竹笋，颜瑞涂指甲油的样子也好看，温温柔柔一个个指甲的抹，又噘起樱桃小嘴一一轻轻地吹干。向小米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短短秃秃的，只有叹气的份。
　　“那算什么同桌嘛，又不是一张桌子。”向小米说，“再说，我可一贯都有免疫力的哈”
　　“免疫力，......那么你上次刚见到他时发什么呆？别以为我没看见，哼！”颜瑞嘲笑着向小米，微微弯起了嘴角，眼睛忽闪忽闪的。
　　“你就晾你的爪子吧，张牙舞爪的。”向小米反唇相讥，心里也有一些疑惑，他是那个自己曾经遇见的男孩吗？很像呀，可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
　　流水般的日子，夏景天过得还真是愉快。虽然是新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可对于他来说，女孩子倾慕的眼神和小纸条都是早已习惯的生活的一部分，只不过换了一个空间而已。除了向小米。
　　那个头发短短、爱穿着宽大外套的小女生看上去安静柔和，然而跟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点尖酸，看不见他长的帅吗，看不出他受欢迎吗，老是我行我素，还不带搭理他。比如说现在的晚自习。他前排的向小米同学又是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而他的课本依旧不能幸免，可恶的是他居然开不了口去提醒她。因为她的背影冷静而又倔强，似乎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请勿打扰”。
　　在和骄傲的自尊心做了多次斗争后，夏景天认为自己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递纸条。
　　两排日光灯管悬挂在空中，照得教室里亮如白昼。每个人都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向小米喜欢这种聚集的氛围，不发一言的热闹。她将一本习题集摊在桌上，偷偷摸出耳机塞进一边耳朵，享受着音乐。啪得一声，一个不明物体打在她手背上，又弹到了文具盒边上。向小米拿手拈住，居然是个小纸团。
　　向小米伸长了脖子看看周围，没什么动静，没有任何人给她递眼色，连颜瑞也埋着头正在做题。向小米很清楚，除了考试这种特殊时期，传递纸条都是她和朋友递悄悄话，而这种不明来历的纸条基本可以归入恶作剧一类。等你看到纸条上多半是“约会吧”“爱你”“某某时间某某地点”的句子还来不及反应时，不定多少人正等着欣赏你脸上的表情呢。
　　向小米又四周看了看，想确认一下恶作剧的源头，这才发现后面的同学夏景天正抬头望着她好像欲言又止。夏景天今天穿一件简单的蓝色体恤，却依然衬得他俊逸出尘。
　　“肯定有问题，”向小米心中了然，直接抓起那个纸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它扔出了窗外。
　　夏景天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阻止，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女生把他生平递出的第一张小纸条果断的扔掉。她居然连内容都不屑一看，连好奇心都没有。
　　“慢着，她不会以为是我给她传情书吧？”夏景天感觉血涌到了脸上，有发烫的感觉。他又想起刚才向小米回头看他的怪异眼神，“不就是想让她把头发擦干么。”他悄悄瞟了瞟其他人，还好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一幕，一切如常。于是当天的晚自习以夏景天自尊心严重受挫为结束。
　　......
　　校园里四处都可以见到翻飞的黄叶，秋意渐浓了。
　　南方的秋天是灰色的，那种天高地阔，满目金黄的景象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即使到了下午，灰蒙蒙的天空下，十四中一整片灰色的教学楼还是显出毫无温度的冰凉。但校园里的青春是鲜活灵动的，给灰色的秋天也点缀出不一样的彩色来。
　　灰扑扑的水泥操场上有几个班正上着体育课。向小米他们班是男女分开训练，男生都被安排去跑一千米了，女生是单杠练习。脱下肥大的校服，一个个花季中的少女体态婀娜，新鲜而饱满，引得不远处打篮球的男生频频张望。
　　夏景天徐徐地奔跑着，踩着黑色的炭渣跑道，甩开小麦色的一双长腿，步幅很大，节奏均匀。他俊秀挺拔，身姿矫健，目光专注，旁若无人，像是悠然穿梭林间的梅花鹿，即使穿着普通的运动背心混在跑步的一圈人中，依然很打眼。几个坐在花坛边上休息的女生远远地望着他，窃窃私语。
　　向小米做完360度杠上转体，轻快的跳下单杠。一群女生在花坛边的葡萄架下向她挥手让她过去。“肯定又在八卦谁了。”向小米小跑过去，看见班上的王兰正在一群女生中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你们不知道，校长当时郁闷得脸都变形了，憋着话说不出来，老娘笑惨了！”王兰有点得意忘形的时候就爱说粗话。
　　向小米甩出一个疑惑的眼神，王兰走上来抓住向小米的胳膊，亲热地把她拉到一边：“你不知道吧，昨天校长被气到了！”“谁有本事气到校长？”向小米脑海里闪现出校长的光辉形象：胖胖的圆脸，从来都是西装笔挺、不苟言笑、连头发都是一丝不乱。校长居然会被气歪了脸？“不就在那边么，”王兰对着操场右边努努嘴，向小米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奔跑中的夏景天。“校长说夏景天没穿裤子！”
　　夏景天穿着一件长款背心，圆口滚边开衩运动短裤只露出一点点蓝色的边，更显出修长有力的双腿。
　　王兰抿抿嘴，咽下一口口水“真是帅呀！”
　　“昨天校长巡视的时候把夏景天拎出来了，站在操场上批评了半天。板着个脸，好像说什么校风校纪的问题。”
　　“就是呀，他干嘛了？”向小米也很好奇。
　　王兰哈哈一笑：“校长说他没穿裤子！说虽然是上体育课，也不能只穿个背心就跑出来了，裤子都不穿，有损学校的形象。还说学校不容许着装不整齐的现象存在，像这样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夏景天一直恭恭敬敬地听校长训话，那脸红得…。结果夏景天撩开自己的背心，里面穿着运动短裤呢。校长立马就无语了。我们几个在边上都乐歪了。”
　　“后来呢？”向小米也乐了。
　　“后来夏景天说国家足球队都是这样穿的，总不会十四中的校规是要求西装踢足球吧。校长脸色就不好看了，反正又啰嗦了一堆校规，后来说主要是夏景天的裤子太短了，让他还是要注意。关键是人家腿长啊，你说夏景天咋就有那么好看的长腿呢，太帅了。”王兰做花痴状。
　　秋风乍起，似水凉意袭人。周围的树木在秋风的侵袭下摇晃，树叶发出必必剥剥的声音。夏景天微微有些出汗，他放缓了脚步，眼光不经意的扫视着操场，一点跳跃的鲜红映入他的眼底。穿着红背心的向小米正和一个胖嘟嘟的女生向他这边张望，站在花坛边上指指点点，向小米鲜红的背心在灰寂的秋意中格外鲜亮。夏景天勾勾嘴角，这些女生又在八卦吧，原来向小米也一样是八花份子。
　　........
　　傍晚的天空异常阴沉，伴着瑟瑟秋风，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路上的行人都抱紧了手臂，在马路上匆匆穿过。夏景天刚要出门，“带上伞！”妈妈拽住他的书包带子不由分说塞把伞进去。迅速的动作让夏景天把想阻止的话自觉地咽了回去。
　　天气渐凉了。女生们漂亮的秋装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颜瑞早早地换上了白色公主领衬衣，外套嫩粉色背心裙，皓齿明眸，清新得像清晨阳光下的露珠。然而此时这颗露珠躲在一小片屋檐下，看着一粒粒豆大的雨滴打在马路上布满的灰尘上，烙下一个一个小坑，像是谁往面粉里刚倒上水准备和面。该死的雨，说来就来，一点都不等人，眼看快到学校了，可这一下起来还不知道到啥时候。
　　因为是待改造的旧马路，路面破破烂烂，所以平时路上车辆就很少。颜瑞睁大眼睛看着马路边走过的行人，想逮着个有伞的同学，她可不想让自己淋上雨，从小她的美女老妈就把她收拾得清丽动人，老妈的观点：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看起来狼狈。
　　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渐渐走过来了，踩着一路雨滴滴出的小黑圈。颜瑞惊喜的叫了起来：“夏景天，喂，......夏景天！”。
　　那人正要走过，听见声音，侧过头看见路边的颜瑞，咧开嘴扯出一个微笑。颜瑞赶快从屋檐下跑出来，夏景天让过一点，把颜瑞罩在伞下。“你怎么走这边上学？方向不对呀？”颜瑞有点好奇。“哦，我们家搬过来了，就在那边。”夏景天回身指指雨中朦朦胧胧的一栋灰白色建筑。颜瑞望了望远远的灰白的楼顶：“那边？向小米也住那边，就是那栋红砖房。”
　　“我不用打伞，跑过去就是了，给你。”夏景天将雨伞交给颜瑞，顶着书包跑进了雨中......漫天的雨点似乎经过短暂的犹豫，逐渐密集了起来。
　　向小米心情有点糟糕，从踏出书店门的那一刻起。向小米在书店的感觉是幸福的，弓起膝盖坐在书店的地板上，虽然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奇怪的味道，但是随手翻着书页，身边陌生的人静静的穿过，室内是那种暖烘烘的感觉，玻璃门外是寒意渐起的秋天飘荡的落叶。
　　然而推开书店的门，真实地感受到秋风透过毛衣，穿过身体,凉意渗入每一个毛孔，向小米在瑟缩中幸福指数急速下跌。就像最近的股市一样，她正这样想着，就感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头顶和路面上。
　　向小米时常羡慕颜瑞，像个幸运的小公主一般，被众人宠爱。每天都有漂亮的衣服鞋子，每天都有她妈妈温柔的叮嘱（当然在颜瑞看起来是唠叨）。而在这样的时候当然也会有她妈妈送上雨伞。但是向小米不嫉妒，曾经她也同样拥有这一切，在妈妈还在身边的时候。向小米仰头看看乌云压顶的天空，正好一大滴雨打在她鼻尖上，向小米挥手蹭下酸酸的鼻子，想起马上要上课了，把书包装进塑料袋，两只手把这块挡雨板举在头上，开始奔跑。
　　冷风夹着雨点扑面而来，脸颊上一点一点冰凉，渐渐润湿了一大片。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向小米的额头、眉毛上滴落的雨水连成了线，视线在雨水中模糊起来。眼泪流过脸庞，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教室里热闹喧嚣，三三两两聚集的人群正在热火朝天的说话。耳鼓膜里是时大时小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教室后面的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堆着雨伞、雨衣，散发着微微的霉味混合着雨水的味道......随着尖锐的铃声响起，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向小米埋头翻着刚买到手的小说。身上的毛衣被雨水浸湿了，身体的热度烘干着衣服，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的味道。只有向小米自己知道，她的鞋子浸透了水，脚底是冰凉冰凉的粘湿，脚背的皮肤贴着又湿又重的鞋面，感觉透不过气来。她努力绷起脚尖，给脚面一点空间，却很快又被浸湿的鞋面紧紧贴住。
　　低垂的线条优美的脖颈，蜜色的肌肤，短短的黑亮的头发正在滴水。夏景天想无视这一幕，但他艰难的发现，他根本做不到。夏景天有点恼怒向小米，这个向小米同学真是屡教不改，经常这样没收拾的就跑来上晚自习了。夏景天自小在美女堆里长大，妈妈本身就很漂亮，表姐、表妹又一大堆，有优雅的，有活泼的，有时髦的，个个都是穿着打扮的高手。夏景天真不明白，怎么有向小米这样的家伙，就这样不加修饰，湿漉漉的样子也能出门？看样子今天是被雨淋了，可是平时也没见她整理好过，经常顶着水淋淋的头发就来上课了，而且每次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让他感觉不太自在。这是教室忍不住抬起头，瞧见的却是她淡然的背影。
　　背后传来椅子的颤动，吓得正看小说看得入神的向小米心尖尖一抖，又是夏景天！向小米皱了下眉头，淋雨淋得够郁闷的了，还有人烦。旁边伸过来一条毛巾，向小米顺着毛巾看过去，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然后夏景天笑嘻嘻的面孔就映入眼帘。
　　许是淋多了雨，向小米的鼻子有一点堵。虽然用夏景天的毛巾擦干了头发，但脚底的寒气依然侵蚀着她的神经，她感觉凉意在渐渐升起，逐渐包裹了她的全身。她想起很多年以前也有一次，浑身发冷，发着高烧的小小的她，蜷在妈妈温暖的怀中。是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就连回忆起生病的感觉都是满溢的幸福，而她已经忘记这种幸福很久了，久得她以为自己拥有的幸福真的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
　　“毛巾就放你那儿，记得每次都要擦干头发。”夏景天清澈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向小米没回答，只是眼底有一点温润浅浅的浮了上来。
　　铃声响过，教室里依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没有动静。然而随着有人掀开桌盖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其他人都像骤然惊醒般，教室立即成为了嘈杂的方形盒子，然后众人又在纸片翻飞、一片狼藉中做鸟兽散。
　　这个向小米又在啃书！颜瑞笑眯眯的走到向小米桌边，伸出她笋尖般的指甲在向小米低垂的眼帘前晃过。
　　夏景天正收拾着书包，窗外黑漆漆一片，路灯稀疏的米黄色的光在操场上映出一个一个汪水的镜面，雨似乎停了。
　　颜瑞绕过向小米，轻盈的飘到夏景天身边，带着妩媚的眼神微微笑着递过雨伞：“还给你哈。”
　　从书堆里扭过头来的向小米看着夏景天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接过颜瑞手里的伞。颜瑞小美女下雨天能蹭到伞，对于向小米而言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多少人赶着趟想给颜瑞撑伞呢。然而向小米的心莫名的像是被揪了一下。
　　“一起走，反正一路，小米你和夏景天住一块呢！”颜瑞说
　　“住一块？”向小米有点茫然，难道夏景天跟颜瑞很熟悉了，连住哪里都告诉颜瑞？
　　啪，在向小米和颜瑞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颜瑞的头上吃了记板栗，向小米则听到了夏景天的训斥：“笨蛋，她吃你反应呢，谁跟你住一块啦？”
　　向小米感觉像是没搭稳的积木在心里晃了一下。什么时候夏景天跟颜瑞这么熟啦？还训我？“你才笨蛋呢！”她下意识地反驳，夏景天无视她，反而眼前飘过颜瑞娇嗔的脸孔，“小米，你同桌欺负我！”，......向小米捏了捏拳头，你们明明是亲昵好不好，算了，你们两个才笨蛋呢，长的漂亮的人都笨蛋！
　　有个帅哥陪着放学是一件超有面子的事。虽然是暗淡的晚上，三个人还没走出校门就惹来零零星星异样的眼光，间或伴随着一两声口哨声。然而这事对颜瑞来说是完全无所谓的，从小漂亮的像公主一样的她早就习惯了被人围绕，有个帅点的男生陪着放学也不错。向小米更是无所谓，她的朋友一直就以男生居多，帅的也不少，至于为什么到了中学就七零八落了，那是她不愿提及的挫败：原来男性朋友在美女面前不堪一击。
　　下了自习的心情格外好，颜瑞亲昵的挽着向小米的胳膊，向小米无奈地感觉到，她总是在和颜瑞的相处中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也难怪，撂谁在娇滴滴的颜瑞美女旁边也会忍不住激起保护的欲望，女人也不例外。夏景天施施然的走在向小米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颜瑞总是热情洋溢的应答，向小米却难得插句嘴。
　　夏景天有点疑惑了，难道给她送毛巾又错了？那可是他左思右想之后做出的又一个自以为明智的决定。想想看，经常对着向小米水淋淋的背影，注意，可不是水灵灵哈，然后呢，他又总是不经意间就会瞟向她修长的脖子，可爱的蜜色的肌肤。这对以前的夏景天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夏景天恼怒自己的同时只能责怪向小米。这个不拘小节的女生，不知道这样对别人意味着骚扰吗？给她毛巾的目的只有一个，拯救别人就是拯救自己。他可不愿意有什么东西老是让自己分神。
　　向小米闷闷地踩着懒洋洋的步子，踏着路灯下斑驳的树影。夏景天走在她身边和颜瑞正聊得热闹。她就像汉堡包里夹着的生菜，在两片冒着热气的面包之间泛着菜色。向小米抬眼望向夏景天，这才发现夏景天的高度需要自己仰望，自己只有夏景天肩膀那么高，而夏景天的侧影在摇曳的树木的暗影中有如刀凿斧刻般......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雨后的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东西啵的一声打在向小米额头上，想是挂在叶片上的雨滴被风吹落了，冰凉的，向小米忍不住停了脚步，感觉本已浸湿的鞋子越发寒凉。“走呀！”颜瑞娇嗔的催促着，小皮靴映着雨地上洼面的反光，闪闪的。向小米哆嗦了一下，小小的身形在昏暗的灯影下，竟是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夏景天的心下没来由的一怔，脱口问到：“是不是很冷？”向小米轻轻嗯了一声，一股被人关心的暖意涌了上来，似乎冰得麻木的双脚有了些感觉。却见颜瑞松开了挽着自己的手臂，小巧的小皮靴跺了跺，踩得地面水花飞溅，娇俏地说：“怎么才秋天就这么冷呀，早知道就不穿裙子了。小米，还是你明智，我也该穿运动服的。”向小米拍拍她的肩膀，笑嘻嘻地，“瑞瑞，我们跑回去，快点回家就不冷了。”不管什么问题，都要自己去解决，向小米一直都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来着，靠人人倒，靠山山倒，靠自己最好。被颜瑞一打岔，夏景天也不再关注刚才向小米的那一个哆嗦，想想把身上的运动外套给了颜瑞，笑言道：“我就一件外套，再脱就要裸奔了。你们女生就是要美丽冻人。”
　　真是谦谦君子，原来“冷不冷”不是问自己，向小米心道，也是，美丽又娇弱的女生都是惹人怜惜的，所以任何时候都是有人关心有人捧在手心的。起风了，树叶蔌蔌地响起来，冷风混着洒落的雨水带着凉意往脖子里钻，好冷。向小米看向身边的两人，一个英姿挺拔，一个娇美动人，好一幅秋夜里的水墨画。“太冷了，我先跑了。”向小米招呼一下拔腿就跑，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自己想逃跑，对，是逃跑。可是下一秒手却被人拽住了，温暖而干燥的手掌覆盖着，很舒服的感觉，向小米心下一慌，那手转瞬却又松开了，只听见夏景天夸张的声音“哇，向小米你怎么也这么冻人呀，等着……”。
　　很多年以后，向小米还记得那个晚上，记得昏暗的路灯下，香喷喷的烤红薯热腾腾的在手上跳跃着，记得自己惊喜的声音“好烫……”，然后落入肚子里妥帖的暖意散发到四肢百骸。她有时就想，如果，没有后来那些如果，他和她，是不是没有那么多纠缠，是不是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在如水流年中相聚，在不得已时各奔东西，在偶然想起时平淡的问候，在转身时其实已将过往抛弃。可是，世界上最多的无奈，不就是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吗。
　　那天晚上她和颜瑞吃着夏景天买来的烤红薯，暖心暖肺地回了家，一路上还不忘挖苦讽刺她们的恩人有当男神的潜质，夏景天也不恼，走到向小米楼下才发现二人真的是邻居，夏景天住的一楼小院子正好能看见向小米家的阳台。向小米那晚还没有意识到，她惜时如金的日子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