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赋》凡尘仙子

80、第二十七章 罪不至死 上

　　话说那被碰飞的热茶正巧落在桒贵妃的前胸处，这突发其来的事件令众人皆傻了眼，眼睛全都直直地定格在桒贵妃的身上。
　　桒贵妃硬是愣足了三秒，在众目睽睽之下，清醒过来，顿觉尊贵无比的颜面尽丧。
　　当时，桒贵妃身穿一套灰青色的貂皮大衣，貂皮可以防水，所以，那些茶水无法渗透进去，便顺着貂毛往下落。若是用手拍，只须轻轻拍几下，就可以将水珠拍掉。只是那个地方有些忌讳，不好光明正大地对其猛拍。而且更糟糕的是，她右胸处的大衣上好巧不巧的贴着几片香茶叶。
　　桒贵妃本能地低下头，一见此状，瞬间火冒三丈，不过，在发火之前她先拍掉了那几片香茶叶。
　　虽说是隔着厚厚的貂皮大衣，但是，那个地方忌讳得紧，再加上那么多人在场，桒贵妃自然觉得失了脸面，以她的脾气，不发火泄愤才怪！
　　羽休与徰焁见状，想上前帮她擦干净，可是，又不敢上前，那个地方可不是随便能碰得的。当下，二人吓得脚软，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
　　颜面尽丧，这对于一向高傲的桒贵妃来说是何等的侮辱。
　　当即，怒气冲冲地发下话来：“大胆奴才！你们想烫死本宫啊？本宫今日饶不得你们！来人啊！各打五十璧杖！”
　　言毕，狠眄一眼跪在苦求的羽休与徰焁，转身向凉亭走去。
　　两宦官听令退下。
　　烫死她？怎么可能？
　　桒贵妃穿着那么厚的大衣，怎么可能烫得到她？她不过是借题发挥惩治二人，以正自己的声威，出口恶气罢了。
　　盛怒下的桒贵妃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众人清楚，只是没想到处罚会如此之重。
　　众人闻之胆寒，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满是同情地望着跪地求情的徰焁与羽休。有几人欲开口求情，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是他们胆小，只是他们畏惧璧杖，畏惧死亡。
　　璧杖究竟为何物？为何众人提及便觉胆寒？
　　璧杖说来好听，实际上却是铁板，上半截用砂木制成，主要是方便打手握牢，下半截是青色的铁片制成，长一尺，宽半尺，厚一寸，浑身通透，打磨光亮，不细看倒真是有些像青色的璧玉。故而得名：“璧杖”。
　　这璧杖又重又沉，可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无论那人有多强壮，几板下去，屁股通常就会开花，十几板下去，便会去掉半条命，五十板下去……至今为此，还没有一人能撑完五十板而不死的。
　　此等刑法太过于残暴，姜皇后宅心仁厚，曾下令不准宫中妃嫔擅自使用此刑，除非是犯了重罪的宫人。对于那些犯小错的宫人，通常都是打耳光，或是大板侍候，大板就是宫内常用的木板。
　　聃妃与瀞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兴许是觉得这样看没味道，便转回凉亭坐着，边吃边看。
　　糕点是方才桒贵妃下杖刑之令时，宫女端进来的。
　　这样下去，一定会闹出人命的，阚妃不忍，生出恻隐之心。可是，她知道自己无法劝服盛怒的桒贵妃，轻叹一口气，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为他（她）们求情。
　　目前只有姜皇后能阻止桒贵妃，趁桒贵妃回亭之时，聃妃与瀞妃转身之际，阚妃悄悄地吩咐近身宫女小翠去请皇后娘娘。
　　小翠点头，表示已明，悄然退下。
　　阚妃暗松了口气，也跟着走回凉亭坐好。
　　片刻光景，那两宦官又走了过来，手里都多了好几样东西，不用看便知是刑具。
　　羽休与徰焁苦求不果，眼睁睁地看着刑具摆了上来，光亮的璧杖发出丝丝寒光……似阎罗王手中的催命棒……
　　羽休自知他（她）们二人今日是在劫难逃……
　　刹那间，羽休明白了方才徰焁的心情：落寞无望、孤寂无助……
　　绝望在这一刻生出！
　　凄凉的求饶声，并未打动桒贵妃的心，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桒贵妃命人行刑。
　　望了一眼伤痕累累、浑身发抖的徰焁，羽休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在他们还没走来自己身边之前，他叩求道：“娘娘，徰焁的那份由奴才代了，奴才屁股肉多，挨得住，您要打就打奴才一人吧，娘娘……求娘娘成全！”
　　“成全？行，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既然愿意代她受罚，那本宫就成全你好了。”桒贵妃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声音里带着无比危险的气息。
　　这种气息是不容忽视的，在场的人都猜到羽休是劫数难逃，皆替他惋惜，便多投了几束同情的目光。
　　徰焁错愕，不敢置信地直瞪着羽休：他代我挨五十璧杖？我没有听错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桒贵妃坐在亭间，优雅地捏起一块糕点，阴笑道：“来人啊，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好好地享受这一百璧杖……”
　　话音将落时，她手里的点心已变成了粉末，脸色更是阴冷、恶煞……好似死神一般模样……
　　敢与我做对，看你今日怎么死！桒贵妃似出了口恶气般，冷眼观望着。
　　正准备去抓羽休与徰焁的那四个宦官，听到桒贵妃的话，当即有两个宦官止住了脚步，退到一旁，而另两个宦官，则领旨拖起羽休来到长凳上。
　　由于气温突然下降，外面变得异常寒冷，各妃嫔哪肯出来受这等寒苦，皆躲在宫里烤着火呢。所以，这里的混乱除了引来一些宫人与宦官之外，并没有引来其它的妃嫔。
　　这时，走来了两个妃嫔，分明是汐妃与筱嫔，不过她们不是被引来的，而是散心散得远了些，见天气转冷了，正往回赶呢。
　　大老远的瞧见这里好像出事了，好奇之下，赶了过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准备行璧仗之刑。
　　玥嫔与筱嫔入宫已有两年，见过纣王的次数比她们的手指头还少，仅有五次，谈不上失宠，因为压根就没有得宠过。
　　她们进宫的时日不长，对于那璧杖之刑，只听说过，从未见到过，这心里总是有些好奇。今日得见，自是不会放过，也立在一旁瞧热闹。
　　可能是平日里有礼物孝敬给桒贵妃的原故，也或者是她们与桒贵妃的品性相同，总之，她们与桒贵妃的交情还是不错的。虽然称不上莫逆之交、肝胆相照，可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这不，桒贵妃便唤她们进来，边吃边观赏。
　　桒贵妃既然开了口，玥嫔与筱嫔也不推辞，款步走来，向桒贵妃行了一礼，而后，进亭观赏。
　　“啪、啪、啪”的闷响传来，可见那两人下手不轻，打得羽休是惨叫连连……连连惨叫……
　　凄烈的惨叫声响起……划破长空……
　　众人闻之，皆胆寒心颤，面露恐惧之色……不过，没人敢开腔，也没人敢动，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稳当。
　　天突然暗了许多，气温也降了许多，像是下雪时的征兆。
　　痛……是活生生的痛……
　　每一下都好像是要他的命一般……
　　寒冷与疼痛相比已经无惧了，臀部上的闷痛、火辣、刺肉般的痛，汇集在一起，传遍全身，抵制了外界的寒气，不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此时此刻，羽休方才知道为何此刑无人能活。
　　惨叫声压住了那行刑之人数数的声音，没人能听清他到底数了多少声，包括羽休。不过，众人心里却雪亮得很，只因那沉闷的棒打声，就如同警钟一样敲在他们心间……
　　当然，众人要比羽休好得多，不用承受那刺骨的痛，他们只是木然地凝听着沉闷的棒打声，每打一下心就狂跳一格，慢慢的心跳频率竟与棒打的声音一样，声声牵动着他们的心，牵动着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棒打的数目便由此产生……
　　因为疼痛难忍，羽休的叫喊声自是很大。此时的桒贵妃心里竟生出一丝害怕，怕这叫喊声引来姜皇后，或是与她作对的苏妲己。
　　桒贵妃并非害怕苏妲己，只因纣王与妲己几乎形影不离，引来了妲己就等于引来纣王，而纣王对妲己是言听计从，方才在曱庆殿时她就吃了这个亏。这样一来，打死羽休以泄心头之愤的目的就会成空。
　　一声断喝，是桒贵妃气极败坏的声音：“叫什么叫？再叫一声，就再加五十！”
　　听到此话，羽休震惊，忙用手臂堵住口里的那声“啊”，也算来得及吧，这声“啊”只叫了一半。
　　棍棒的力度仍然没有减轻，每打一下，疼痛就会令羽休本能地咬紧手臂，手臂上的疼痛与臀部上相比，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十七、十八、……”是宦官报数的声音，当羽休停止了叫喊，这个尖细的报数声便跃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包括痛得要死的羽休。
　　羽休紧咬着手臂，伴着棍棒的落下，发出沉闷的唔唔声，狠狠地、恨恨地死咬着……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咬…… 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臀部的痛楚一样……
　　不算厚实的衣服被他的牙齿咬穿……
　　红色的流血幽幽渗出……将灰蓝色的衣袖染红……如残阳般的红……
　　他的心默默地祈求着，祈求姀坴快点带苏娘娘来救他，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不想被活活地打死，这样的死法太痛、太冤，他无法忍受……
　　真的，如果给他选择，他宁愿挨上一刀，来一个痛快……
　　也许是没有听到叫喊声，便觉得了然无味了吧……
　　桒贵妃又开口了：“你们存心想帮他是吧？打了那么久，他连哼都没有哼一下，你们没有吃饭啊？信不信本宫也让你们试试！”
　　从来没有人敢挑衅过她的威性，但是，今天意外事件的发生，令她怨气结胸，怒火暴跳如雷。抓住这个机会的桒贵妃岂会善罢甘休？不整死羽休才怪！
　　那两宦官闻之，很是害怕，互视一眼，急忙加大了力度。
　　疼痛令羽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沉闷地唔唔声越来越小……
　　意识也越来越迷糊……
　　此时此刻，他知道他等不到苏娘娘的到来了，也知道他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终于撑不住的羽休，晕了过去……
　　晕过去也好，至少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或许这样会好受一些……
　　棍棒丝毫不留情地落下，尖细的声音麻木地数着数……
　　见羽休晕了过去，徰焁心里一阵酸痛，复杂的泪水也随之涌出，在焦急与悔恨的冲击下，倍受煎熬的徰焁再也无法袖手旁观，赶紧跑到凉亭前跪下，哭着叩求道：“娘娘，奴婢求您了，求您饶了羽休吧，不然他会死的，娘娘，奴婢求你了……”
　　“饶了他？行，那剩下的几板就由你来代咯。”桒贵妃漠然地瞟了一眼徰焁，见到她那遂然煞白的脸色，桒贵妃很是满意，微微一笑，接着下令：“小瑶，让他们住手，报个数来。”
　　求饶声顿止，徰焁恐慌地直盯住桒贵妃，一张不像玩笑的脸，一双阴冷无温的眼……皆告诉她，求饶无望……
　　小瑶听令，退出凉亭，将桒贵妃的命令传下，棒打声顿止，那数数的宫人将数报给了小瑶。小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忙转身向桒贵妃禀报。不过，在经过徰焁身边的时候，丢了个冷眼给她。
　　小瑶回到凉亭，恭敬地回禀：“回禀娘娘，已经打了三十六板，还差六十四板。”
　　小瑶的回答字字如雷打在徰焁心里，震得徰焁头皮发麻，心跳停拍，差点就背过气去了。
　　“哦，怎么样？剩下的六十四板是不是由你来享受啊？”桒贵妃微笑地看着徰焁，漫不经心地言道。
　　不过，那笑容并未停留多久，便变成了与她眼中一样的阴冷。
　　徰焁含着眼泪，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乞求道：“娘娘，奴婢求你了，就放过奴婢与羽休吧，奴婢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只要您能饶了他，娘娘……他已经晕过去了，您再打，他真的会死的，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奴婢给你叩头了……娘娘……”
　　虽然明知道求饶无望，但是，如果让她看着羽休被活活地打死，她做不到……
　　再怎么说羽休也是因为她才挨上板子的，是自己的任性害了他，错在她，她愿意承担任何的后果，除了不挨板子。
　　桒贵妃冷冷一笑，无不讽刺地言道：“你都已经是狗了，还会做牛做马吗？”言毕，话锋一转，声音是无比的柔和，“不过，本宫也不是不尽人情之人，好吧，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的表现让本宫满意的话，本宫自然会饶了他。”
　　“奴婢谢过娘娘成全。”徰焁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谢恩。
　　桒贵妃招了招手，小瑶俯身聆听旨意。
　　桒贵妃小声地吩咐着……忽地，小瑶顿时色变，猛看一眼桒贵妃，略显吃惊之色，被桒贵妃一瞪，立马反应过来，懦弱地低下了头，恭敬地回道：“奴婢遵旨。”边言边给徰焁一个复杂的眼光，随后，拿着托盘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