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赋》凡尘仙子

79、第二十六章 心存侥幸 下

　　痛，如今只剩下痛了！
　　当疼痛传遍所有神经，当疼痛到达极限，痛苦的心就不会感到疼痛了……徰焁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为何自己依然觉得痛、觉得疼？心如刀割的感觉依然存在呢？
　　阚妃见状，生出恻隐之心，急忙劝她快点叫，别再硬撑了。
　　“我死都不叫，死都不叫！”徰焁在心里强抵着，可是，当第三波的巨痛再次向她袭来之时，她退缩了……屈服了：“我叫，我叫，娘娘我叫，求求你放手，放手……”
　　自己不是不怕死吗？为什么会屈服？是自己软弱，还是自己无用？不是，都不是，原来只是自己怕痛……
　　痛，磨掉了她的意志，毁掉了她的尊严……
　　原来疼痛比死都还要难过……
　　桒贵妃的辱骂声与徰焁的啼哭声混成了一片，让宁静的晌午变得喧闹不堪、热闹非常。不知不觉中，引来了一些宫女与侍卫，众人不敢离得太近，怕惹祸上身，皆不约而同地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观望之。
　　其实，众人就算站得近点，桒贵妃也不会责怪她们的。
　　因为侮辱徰焁，本身就是为了出气，围观的人越多，气就出得越爽，这样也就达到了她最初的目的。
　　桒贵妃悠然地起身，冷瞥着徰焁，出言辱骂道：“说你贱，你还真是贱！你早叫不就成了？何必受这么多的罪呢？”
　　言毕，优雅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指，晦气地言道：“真是的，拧得本宫的手都痛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用脚踹呢！”
　　此时的桒贵妃乐于整徰焁，因为整她很有成就感，那种感觉就好似在整苏妲己一样，心里多少有些平衡了。
　　等了片刻，见徰焁只顾捂着耳朵啼哭，并没有开口叫的意思，桒贵妃便没了耐性，阴阴地开了口：“死狗，你到底是叫还是不叫？是不是又想领教几下？”
　　这时，远处现出有两个身影，一个是姀坴，另一个是宦官羽休，两人正好路过，远远地看到这边聚集着一群人，细观那跪在地上的好像是徰焁。
　　徰焁？两人顿感不妙，姀坴让羽休快去禀告娘娘。
　　羽休不去，说道：“你尊圣旨奉茶，若是不见你，该如何交待？再说桒贵妃对你们恨之入骨，你去还不是送死？你还是回去禀告娘娘，我去看看，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好姐妹的。”
　　听羽休说得有些道理，时间又是那么的紧迫，姀坴便没有再坚持，应允了他的说法，嘱咐羽休小心一点，便往前方急步走去。
　　羽休则右转，向这边快步走来。
　　这边厢，依然热闹、冷酷！
　　“娘娘，奴婢……”徰焁小心地护着自己的左脸……
　　痛，令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泪，令她声音哽咽地颤抖……
　　谁会来救她？苏娘娘，你会来吗？可是自己能否等得到你来？心里一阵酸涩，此时此刻的她终于明白：原来只有苏娘娘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徰焁盼望着会有人来救她，可是，四周的人群没有谁会救她，或者说是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众人的面容，是漠不关心也罢，是惋惜怜悯也罢，这些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最关心、最在乎的无非是谁会救她！
　　没有人，没有声音，四周好像是空寂的。既是空寂的，为何她又觉得自己如街边的杂耍玩猴般落寞与孤寒？
　　泪水又再一度涌出，她以为自己没有了眼泪，原来不是。
　　“谁让你说人话的？你给本宫闭嘴，我要听狗叫，听到了没有？你倒是叫啊！”桒贵妃怒火中烧，抬起脚往徰焁身上踹去，边踹边骂。
　　冷冰的雪，渐渐渗入徰焁的双腿……
　　刺骨的冷，袭击着她的神经……同时，也麻木了她的神经……
　　左脸好似断裂开来，那种痛是刺入骨髓般的……
　　痛……痛……令她的神经不再麻木……
　　清醒之后，又是刻骨铭心的痛……
　　这样的巨痛令她生不如死，死！也许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痛猛烈冲来，是腹痛……那种痛，让她觉得自己的肠子好像断了……肝肠寸断……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徰焁捧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在桒贵妃踢到第五脚的时候，徰焁再一次屈服：“奴婢叫……奴婢叫……娘娘，你……你别再踢了，奴婢叫……”
　　“你早点叫不就没事了？真是贱！不打不行！”桒贵妃收住脚，冷观着她，极为不耐地言道。
　　接着话锋一转，语气极为严厉：“本宫再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若你还再推托、不听本宫的话，你可就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莫非刚刚那样还算客气了？”围观的众人互相对视，皆在传递着心里的疑问。这时，有人像想起了什么，偷偷地退了出去，向昊仙宫的方向跑去……
　　徰焁卷曲在雪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凄凉的哭声已经转为轻轻地抽泣声……
　　她想不到桒贵妃所谓的不客气是指什么，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好像离死不远了……
　　意识，渐渐地模糊不清……
　　寒冷的雪地，刺激着她的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很快地……她清醒过来，那阵阵巨痛在寒冷的入侵下，变得有些麻木、冷刺……
　　痛依然存在……是冰封不住的痛……
　　“苏娘娘，为什么你还不来救我，为什么？”徰焁在心里呐喊着，她希望娘娘能像刚才在殿上那样，及时地将她从刀锋中解救出来。
　　凛厉的言语还在继续着：“你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当你缺耳少舌的时候，别说本宫没有给你机会啊！”
　　啊？徰焁震惊！没有了耳朵与舌头，那她不是又聋又哑了吗？不要，她不要成为聋哑人。
　　她害怕了……屈服了……不得不强忍着腹痛……强忍着心中的羞辱……闭上眼睛，学着狗叫。
　　“汪、汪、汪”随着第一声的出口，徰焁那仅有的一丝尊严已然消失，剩下的只有屈辱与羞愤……
　　徰焁卷曲在寒冷的雪地上，那坚定的信念在这一刻间弯曲了……
　　脑海里，蓦然生出个想法，想逃离这儿，逃离这儿的是是非非……
　　逃，徰焁想到了逃，可是，她能逃得掉吗？
　　不能，就算是死她也只能死在宫里！
　　因为，这是她的命，也是她最终的归宿……
　　这里是人间，也是地狱！
　　“这样轻轻地叫两声就想完事了？你方才害我费了这么许多力气，至少也要做狗爬上一圈才行。”毫无表情的脸……毫无温度的声音……皆道出了桒贵妃的冷酷与无情……
　　徰焁错愕……倏然睁眼，死死地盯着桒贵妃……
　　原来自己没有听错，见到桒贵妃那双阴毒的眼眸，那如鬼魅般的脸，徰焁不敢再有所怀疑。
　　爬与不爬冲击着徰焁的大脑，她不愿爬，也不甘爬……
　　只是，惧于桒贵妃的淫威，又不得不强撑起僵硬、疼痛的身体……被冻得通红的小手、颤抖地靠近雪地，一碰到雪地，还是感觉得到有一股寒气直袭而来……
　　徰焁打了个冷颤，本能地缩回手……
　　她浑身哆嗦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桒贵妃，“娘娘，好冷！”
　　“冷吗？那这样吧，本宫叫人来砍了你的手，你就不会觉得冷了。”说这话的时候，桒贵妃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这样的笑容，好像是在诉说一件多么好的事情一样……
　　徰焁错谔，急忙违心地改了口：“不冷，不冷……”
　　边言边把手放在地上，刺骨的冷……刺骨的痛……
　　徰焁咬咬牙，狠狠心，硬撑着没敢再喊一声冷……
　　只因徰焁知道桒贵妃不是说说而已，以她的心狠手辣，她真的会那样做！
　　所以，此时此刻孤立无助的徰焁唯有屈服……
　　未料想，没爬几步，桒贵妃又开口了：“边叫边爬！叫得好听点啊。”
　　徰焁很明白桒贵妃这句话的份量，故而，不敢再磨蹭……也不敢再违令……
　　“汪……”叫声响起，沙哑且虚弱，这可能与她腹部受创有关。
　　匆匆赶来的羽休不敢上前相帮，可能是心存畏惧，也可能是有自知自明，奴才敢管贵妃的事，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因此，他选择站在人群里静观其变。
　　白色的雪，是那样的美丽妖娆……却也是那样的残酷冰冷……毫不留情地冰冻着徰焁的双手与双膝……渐渐地冰冻了她的全身……
　　冷……冷……徰焁只觉得冷……那种冷法就好像自己成了冰石一样……
　　深一尺的雪地上划出了两条白色的雪印，是徰焁爬行时留下的……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爬着……一声高一声低地叫着……她，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与心里的羞辱……
　　此时此刻，颤抖的身体，哆嗦的嘴唇，对她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与那丧失的尊严相比……
　　视线渐渐地模糊……但是这一次与眼泪无关，那是晕迷前的征兆……
　　一圈……终于爬完了，那两条雪印由头接尾，圈成了一个不大不圆的圆圈，正巧将桒贵妃与众妃围住……
　　这一次，桒贵妃放过了她，命她马上滚开。
　　徰焁打着哆嗦想爬起来，奈何她的手脚早已僵硬，根本就无能为力。
　　人群中有些人想上前相帮，却畏于桒贵妃的威势，懦弱地不敢上前，对视一眼，又退缩了回去。
　　羽休见状，忙从人群中跑上前来，拜见桒贵妃。
　　桒贵妃一见是昊仙宫里的人，她的火气就往上窜。不过，也没为难他，只命他快带她滚下去，少在这里碍眼。
　　桒贵妃之所以这样做，并非她大发善心，不过是：一来她玩够了徰焁，心情大好；二来玩了这么久，她确实有些乏了；三来见到宫女端来热茶，玩够了的她想品茶聊天了。因此，便想尽快打发了他们，免得影响品茶的心情。
　　羽休领命，伸手去搀扶徰焁，此时的徰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用力地推开羽休，死撑道：“我不要你管！你给我走！”
　　方才在她遭受屈辱之时，没有任何人帮过她……现在的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施舍，包括羽休。这是徰焁唯一的尊严与自傲，她要自己站起来，她相信她能！
　　徰焁这一把推得真不是时候，为何这样说呢？先前不是说过桒贵妃见到宫女端来了热茶，便放过羽休了吗？而正在这时，那端茶地宫女刚好走近，倘若她直接将茶放入凉亭里便会无事，不想，觉得口渴的桒贵妃等不急了，招手示意她端过来。
　　那宫女见到桒贵妃的手势，岂敢不从？赶紧上前，端着热茶来到她的面前。
　　而徰焁那决裂的一推，羽休那惯性地一退，就刚巧碰飞了那宫女手里的热茶，这碰飞了也就罢了。可偏偏就那么巧，飞到了桒贵妃的面前，正落在她的前胸处，衣衫顿时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