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命红颜——虞姬传》爱吃栗子的阿莼

147、第二章 彭城快战显神勇 九江王英布叛乱（五）

　　一众人等终于逃出升天，磅礴的大雨将山火瞬间浇灭。
　　刘邦坐在高大的马背上，赞叹不已：“真是天助我也！天不亡我啊！”
　　跟随在刘邦身后的众人都欣慰地大笑起来，而此时，前方狭窄的小道上，隐隐约约传来马蹄的声响，丛林中的飞鸟扑棱着翅膀惊飞，一阵粗犷的呐喊声传来：“刘季小儿！哪里逃！”紧接着，一彪形大汉便映入眼帘，看那阵势，带着不少人马。
　　“他妈的，还真是阴魂不散，你季爷爷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刘邦扭转马头欲躲到最后，让身边的武将与之决一死战。
　　而张良却阻止了刘邦的逃跑，凑在他耳边说道：“汉王无需紧张，且看那马背上的丁公，面露疲备之色，喘气如牛，与我们保持安全距离，却不敢轻易进攻。身后虽尘沙扬起，似乎有百万雄兵，其实不然，这只是他所施的迷魂阵而已。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他与季布兵分两路追赶，已将兵力分散，最多与我军势均力敌而已。为保周全，汉王不妨以情动之，项王手下之人素来心慈手软，汉王若示之弱势，他一犹豫，我们便可全身而退。”
　　刘邦听军师一言，茅塞顿开，赶紧驱马上前以示诚意，然后翻身下马，朝着丁公俯身便拜，那五体投地的样子，看得丁公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刘邦在耍什么花样，便不假思索地朝着刘邦大喊：“汉王何需多礼？”
　　刘邦听丁公变换的语气，以及他对自己的尊称，心中窃喜，机会来了，于是撅着屁股，还是不愿起来，口中振振有词，大声喊着：“丁公在上，请受我沛公一拜！刘季早就仰慕丁公的忠义之名，今日所见，果不其然，丁公为项王千里追随于我，不辞辛劳，已是大功一件，何苦非要赶尽杀绝？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的征战便不绝如缕，但真要斩草除根者少之又少，项王何苦树敌太多？
　　义帝一死，项王自然就是天下共主，我刘季不过一时贪心，才犯下大错，如今已尝遍苦果，知道项王之英勇盖世无双！六十万大军面对项王的三万铁骑，就如同蚂蚁一样，项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联盟摧毁得一干二净。刘季已知自己罪孽深重，冒犯了项王神威，自此定会乖乖臣服于项王脚下，俯首称臣！望丁公高抬贵手，饶刘季一条贱命，以后丁公有什么事情，刘季一定赴汤蹈火，以报丁公今日不杀之恩！”
　　刘邦一边说着，一边还假仁假义地擦着脸上的泪水，那浑浊的泥沙便沾染在刘邦那张枯槁的脸上，活像一条丧家犬！
　　刘邦浑身脏兮兮的模样，令丁公看着有些不忍，听他所说的话，不无道理，所谓穷寇莫追，若真是与他们纠缠打斗起来，也不过一个两败俱伤。昨夜大家苦苦追了一宿，甚至不曾休息，就马不停蹄地追赶而来，如何就能保证打赢他们？
　　刘季手下能人义士颇多，尤其是那樊哙骁勇善战，自己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若是丢了这条小命，还如何去向项王邀功？不如就放了他们而去，让刘季欠自己一个恩情。
　　再说大家都是抗秦的义军，何苦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想那刘季胆小怕事，经此毁灭性的一战，恐也就不成气候了，放了他们而去，又有何妨，还博得一个仁义之名！这样想着，丁公便不着痕迹地给刘邦让道，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也不管手下的人如何劝说，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改变主意。
　　刘邦见此，欣喜若狂，赶紧趁着丁公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抽身回去，一大群人护卫着刘邦迅速离去，只留下一群楚兵在那边傻愣着看他们渐行渐远。
　　一群人已逃离楚军的追捕，刘邦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掀起帘子问张良：“军师，接下去刘季该怎么办？”
　　张良在一旁策马说道：“相信汉王心中早已有了对策，我们现在所行方向乃是彭城西面，那里早已有大将军韩信驻守，加固了防卫和储备。汉王只需径直入营，悄无声息地夺了韩信的帅印，将他手下的三万兵马归到自己名下即可。”
　　刘邦听了很是满意，“军师果然知道刘季所思所想，就按军师所言去办！”
　　天色渐暗，行至彭城以西，已是更深露重。
　　军营里，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卒还未入睡，整个大营都是静悄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队几百人队伍的靠近。
　　刘邦脱身独骑，骑着快马独自一人闯入帅营，将守卫在帅营两侧的士卒踢翻在地，然后大踏步地冲进营帐，一把夺过放在几案上的帅印，高兴地拿捏个不停，狂笑不止，那种权力在手的尊容感，让他瞬间忘却了方才的狼狈与失败。
　　从睡梦中醒来的韩信匆匆忙忙披了一件中衣就跑了出来，看外面人仰马翻，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召集手下的士卒浩浩荡荡地冲向帅营，那冲天的火把将整个夜晚都照亮了，手持戈、矛的众人气势汹汹地冲向那群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张良等人紧跟着冲入帅营，樊哙等人赶紧护卫在刘邦两侧。
　　韩信看着从帅营里大笑着出来的汉王，整个人都傻了眼，不知道汉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刘邦见韩信杵在原地，不曾行礼，那种权威被挑战的愤怒油然而生，凝眉大骂起来：“无知竖子！见你季爷爷在此，还不下跪！你敢反了不成！”
　　樊哙顺势将佩剑拔出，直指韩信的咽喉，一剑就足以令其毙命！
　　张良赶紧朝着韩信使了一个眼神，看他还是无动于衷，估计是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庇护地上前一步，将樊哙充满杀气的剑刃挪开，打着哈哈说道：“樊将军何需动怒？大将军只是还未睡醒罢了！大将军深受汉王器重，封王拜将，又颇懂得感恩，如何敢以下犯上？张良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韩信不敢犯上作乱，自断前程的。”
　　韩信回过神来，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着汉王行跪拜大礼，“韩信不知汉王深夜赶来，若有得罪之处，望汉王饶恕。”
　　刘邦看韩信对自己俯首称臣，心里的不快也就少了些，但还是硬着嘴不肯松口，“若不是你季爷爷福大命大，逃过楚军的追捕，现在当汉王的，可不就是你韩信咯！”
　　“韩信不敢，汉王自是秉承天命，韩信如何敢与天斗！韩信在此加固防卫，便是恭迎汉王的到来，不敢越矩！”韩信吓得整个人都要趴到泥地里去了，卑微地像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虫子一般。
　　刘邦见戏已做足，自己的权威又回到了身上，也就是时候地表现出爱才贤良的特质来，他弯下腰将韩信从地上扶起来，脸上带着特有的刘邦牌微笑和善意，“来来来，韩王快快请起，阿邦只是刚从鬼门关里逃回来，惊魂未定，这才对韩王多有冒犯，韩王也无需放到心里去。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阿邦自是信得过韩王的人品，日后封疆裂土也不会忘了韩王今日的救济之恩。”
　　张良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欣慰不已，自己到底还是没有看错人，刘邦此人可以共患难，但若是说到同享福，恐怕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彭城一战，刘邦自知项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如战神一般的人物，是坚不可摧的，不能被轻易摧垮的，于是他再次回到汉中大本营，加强后防，整顿军队，打算卷土重来。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来，洒在野蛮人坚毅的侧脸上，细微的尘埃翻滚着涌动着，像是舞蹈的精灵，那柔和的米黄色映照得他温和安逸不少，密集的胡渣子细细重重的，连脸上的绒毛都显得可爱起来。耳边传来轻巧的鸟鸣声，让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采薇玩心大起，悄悄地从被褥里掏出手来，凑过去揪野蛮人的胡子，而他只是微微蠕动了一下嘴皮子，不曾醒来。
　　采薇气鼓鼓地看着睡成猪一样的野蛮人，心想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便如八角章鱼一样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可他还是无动于衷。哼，别怪我发狠招了，采薇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伸出双手就去咯吱他，看他也终于忍不住了，那嘴角都上扬地快要抽搐起来。
　　“喂，野蛮人，快醒来啦！太阳都晒到屁股啦！”采薇想要去掰开他的眼皮子，却被他大力地拽住，那双迷蒙的重瞳便放大在眼前，他颇有些忿忿地咬着采薇的唇瓣说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反而变得这么调皮了？嗯，出去玩了这么久，是不是连心都收不回来啦？”
　　采薇看着野蛮人一脸好笑的样子，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哼，什么叫出去玩了那么久？我被那臭流氓软禁了那么久，你都不来救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也不爱我们的孩子了，对不对？孩子一出生，你就没见过他，他现在还在那臭流氓的手里，我看你从来都没把我们母子俩放在心里！”
　　采薇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猛力地拍打着野蛮人的胸膛，想要把这几个月来受的苦都发泄到他身上去，惩罚他这些日子的漠不关心。
　　“嘶……”采薇听到野蛮人闷哼一声，还真把他打疼了，低头一看，他的右侧肩胛骨处，有一新愈合的伤疤，应该是这次彭城战役受的重伤，顿时又觉得惭愧不已，眼泪都在眼眶子里打转，自己当然也知道这几个月野蛮人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在齐国的泥潭里越陷越深，过着的是担惊受怕，四面为敌的生活，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
　　这样想着，采薇赶紧向野蛮人道歉，“对不起，野蛮人，是我太无理取闹了，忘记了你的苦衷。”
　　野蛮人轻柔地替采薇缕好鬓边的散发，恨不得将她整个儿都含到嘴里去，生怕她再有什么意外，“说什么傻话呢？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知道你们被困，也分身乏术。若不是张良他念在与我们有旧恩，也不会力争帮我们抚养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孩子回到我们身边的。刘季落荒而逃，连自己的家人都顾不上了，太公和吕雉，现在都在我们手中，还怕刘季不乖乖将孩子还回来？”
　　“野蛮人，你说太公和吕雉现在就在楚营？”采薇不可置信地问他，看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采薇拧着眉头，突然觉得一切都如此不真实，什么都在不断地重复上演，不知道这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在想什么呢？”项羽看采薇凝神思索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唯恐她想东想西，又害苦了自己。
　　“哦，没什么。野蛮人，我想去见见他们。”采薇想起自己在汉营那段生不如死的生活，就对同样命运的吕雉充满了同情，这种寄人篱下，随时任人鱼肉和宰割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虽说自己和吕雉曾有不愉快的过节，但时间已经让采薇学会了原谅和宽容。
　　“过几日后，我与你同去，你的性子还是那样急，可不要再着了人家的道。”
　　采薇看着野蛮人一脸关心的样子，心里不无惭愧，什么事情自己都做不好，不是被人利用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自己就像是一颗棋子被人无形地操控着，身不由己又不得自由，只有在野蛮人身边的时候，才会有莫名的安全感，那种被人守护的感觉令采薇陶醉，如果能这样白头偕老，也是甘愿的。
　　此时，门外响起了士卒的传讯声：“项王，季布将军求见！”
　　“季布？可是来传刘邦的消息了？”采薇一面问着，一面替野蛮人整理好衣裳，这才开门让季布进来。
　　“启禀项王，季布办事不利，只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让刘邦逃走了！请项王降罪！”季布懊恼地跪在地上，脸上尽是忏悔之色。
　　“快快请起，既是天公不作美，如何还能怪罪于你？你和丁公不辞辛苦，千里追捕已是大功一件。刘季此人奸诈狡猾，哪能这么容易降服？寡人倒是不介意多陪他玩玩儿！”项羽大笑着，让季布起身，然后吩咐他下去领赏，并稍加休息。季布感恩戴德，自是动容，千言万谢地下去了。
　　“野蛮人，此次彭城之战，刘季虽大败，短时间内恢复不了元气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只会越挫越勇，怎肯罢休？”采薇不无担忧地看着野蛮人，他脸上的自信让采薇觉着宽慰不少。
　　“采薇，你跟我来！”说着，项羽一把拉过采薇的手，匆匆带着她一起去大殿上商讨对策。众人已经集结完毕，因为彭城之战，让众诸侯看到了西楚霸王的神威，又纷纷归服项羽，俯首称臣，司马欣和董翳也因救驾有功，功过相抵，再次获得了项羽的信任，龙且、钟离昧等人站起一列，范增等谋臣另起一列，采薇跟着野蛮人坐在上座，底下一片喧哗，那打量的眼神直勾勾地往采薇身上戳，采薇挺直了腰板，不想再逃避，看着野蛮人此时鼓励的眼神，心里亦是暖洋洋的。
　　“今日寡人召众人前来，有两件事：齐国派使者向我楚国递交盟好信函，汉王刘季野心不改，还欲卷土重来，诸位爱卿认为该当如何？”项羽大手一挥，便有人宣那齐国使者上殿，手中捧着竹简，毕恭毕敬地呈上。底下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在商讨如何应对此次变故。
　　范增拄着黄花梨木杖，从座位上站起，上前一步进言说：“项王，臣以为此次正是楚与齐盟好的好时机，齐楚两国相斗，反而叫那刘邦获利，东出三秦不费吹灰之力，又打着为义帝复仇的假仁假义攻打彭城。
　　项王彭城一战，三万铁骑将刘邦那六十万乌合之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本可趁胜追击，却放虎归山，刘邦此人志不在小，定会再次集合势力之徒，卷土重来。刘邦之心，天下人皆知，该群起而攻之。想齐王亦是深明大义之人，也知当今局势之严峻，不妨趁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两国结成同盟，共同对抗乱臣贼子。”
　　“亚父所言甚得寡人之心，不知亚父还有何见解？”项羽从上座下来，执着范增的手虚心请教。
　　而范增却将话锋一转，矮身说道：“项王，对敌之策老夫已说明，不如请夫人稍加补充。夫人纡尊降贵，亲赴汉营监视刘邦的一举一动，及时传递汉军东出三秦的消息，可谓居功卓越，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夫人既已了解汉王，就请夫人来说说对策。”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在上座的采薇身上，他们打量和怀疑的眼神丝毫没有影响到采薇此时的心情，她知道亚父这是在给自己机会，给自己清扫投降汉军的流言，以及抬高自己在楚营的地位的机会，这一次，自己一定要牢牢抓住。
　　看着龙且、钟离昧等人同样鼓励的目光，采薇心中一阵激动，依依然地从上座下来，毕恭毕敬地跪倒在野蛮人面前，进言道：“项王，妾身的观点与亚父不谋而合，此时项王应
　　‘远交近攻’！
　　所谓‘远交近攻’，即‘形禁势格，利从近取，害以远隔。上火下泽。’当地理条件受到限制、形势发展受到阻碍的时候，应当就近选择进攻的目标而能够获利，但如果同时隔断与远处第三方的联系，对自己的战势发展将会产生不利的后果。这个道理来自《周易.睽》卦的基本思想：我军如火动在上，第三方如泽动在下，互不干涉，以至于水不灭火。
　　混战之局，纵横捭阖之中，各自取利。远不可攻，而可以利相结；近者交之，反使变生肘腋。与那些远离自己的国家交朋友，攻击或占领与自己邻近的国家，如同蚕食一样由近向远推进自己的称霸战略。这种策略主要是想瓦解敌人内部的联盟，然后按照地理分布的情况，由近向远各个击破。
　　‘交’与‘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外交方式，‘远交近攻’之计中的‘远交’，实际上不是真正地交朋友，而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缓兵之计’。
　　在军事战略上，‘远交近伐’的目的有两种：一是不让远方的军事力量与那些被攻击讨伐的近处军事力量结成战略伙伴，二是让远方的军事力量暂时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以便将近处攻下之后，能够比较容易地再去攻下远方的军事目标。
　　譬如，战国时期，齐、楚、燕、赵、韩、魏、秦七国并立，而秦昭王采用了‘远交近伐’的战略方针，终于将其他六国各个击破，统一了六国。
　　那么，又为什么不能在近处交朋友呢？这是因为：如果‘近交’，处于远处的许多国家，必将因为恐惧我国联盟的力量会对他们形成威胁，而必然重新联合成为对抗联盟，使我方不能取胜。如果将上述策略的所有对象从‘国家’改为‘政治团体’或‘经济团体’，那么，此计可被用于政治与经济领域。
　　突破敌人联盟包围的方针往往也选用此计，以利益收买对方的部分成员，所谓‘形禁势格’就是指‘地形有所禁止、兵势有所阻碍’这样一种切断邻国支援力量的策略步骤。《周易.睽》卦的卦象是上卦为火、下卦为水。这是将敌人比作‘水面纸船上的灯火’，其火势必然渐弱，而且随时可能被水浸灭。
　　‘张仪计破合纵抗秦’就可以说明这个道理：
　　战国后期，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基本形成了‘合纵抗秦’的局面。当时的秦国虽然强大，但对六国联盟仍然无计可施。因此，秦惠王问相国张仪对策，张仪就推荐了‘远交近伐’之计。他首先贿赂齐、楚两国的相国，使得这两个国家离开了六国联盟，然后集中兵力攻打韩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接着，张仪来到魏国，说明修好之意，魏国经不住秦国的软硬兼施，终于同意与秦国签订合约。这时秦国再次向韩国大举讨伐，在缺乏援助的情况下，韩国终于也和秦国签订了和约。
　　这时，面对仅存的楚、齐两国，张仪首先来到楚国，表示愿意将商于之地六百里划给楚国。为此，楚怀王非常高兴，便立即与齐国断绝了军事决议。见楚国为了六百里土地而撕毁了条约，齐泯王不甘忍气，便决然与楚国断绝了外交关系。
　　几个月后，张仪才对等待已久的楚国使者说：‘你们怎么还不去接受我国赠送的六里土地？’楚怀王听罢消息，十分气愤，便发兵攻打背信弃义的秦国，结果大败，而且被迫割让了汉中郡向秦国求和。
　　张仪并没有因此罢手，他又来到齐国，对齐泯王说：‘如今秦、齐两国已经互嫁互亲，结为兄弟；韩国也献宜阳与秦结好；魏国也在黄河以外为秦效力；赵王也亲自拜见秦王，并割让河间的土地献给秦王。您看，如果齐国要与秦国对抗，岂不是势单力薄了吗？’
　　齐泯王抗秦无策，也只好答应与秦国讲和。最后张仪如法炮制，先与赵国结为‘兄弟之国’，又逼燕国将恒山的五座城池割让给秦国。就这样，先前的‘六国合纵抗秦联盟’被张仪的‘远交近伐’之计所化解了。秦国兵不血刃地获得了六国的土地，为不久秦国统一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见，‘远交近攻’之计的施用需要耐心、韧劲和韬晦，往往可以反复使用，直至达到最终的目的。
　　彭城一役，项王轻松地将六十万大军打得丢盔弃甲、惨不忍睹，汉军现将防线稳定于洛阳一线，说明汉王刘邦此人志不在小，誓要与项王一夺天下，此乃我军头号敌人，应囤积兵力与之一战。
　　魏王豹受我楚国恩惠良多，只因形势所逼，被迫投降汉军，我军尽可使计招降之；赵国陈余受汉王蒙蔽，以为死对头张耳已死，这才答应归降汉军，若是派人告诉他真相，此人性情刚烈，喜欢意气用事，定会与汉决裂；至于齐国，田横已趁机收复了三齐之地，经此浩劫，双方都不宜再战，应该重修于好，这对双方都有利。项王不妨采用‘远交近伐’之计，天下大势都会为之而变。”
　　采薇话已说完，整个大殿还是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大家是如何看待自己的，采薇略有些心虚地抬头看看野蛮人，看他眼神中流露出赞赏，这才有些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果不其然，一些认同此计的谋士已经出列继续阐发了。
　　项羽将采薇扶起来，让她安心靠在自己的肩头，突然提起声音大声宣布：“寡人二十四岁跟随叔父项梁崛起于田亩，至今已四年有余，灭暴秦、封疆土，幸得大家追随，天下政权皆由寡人而出，今日能成为‘西楚霸王’，跟寡人身后一直默默支持的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寡人娶虞氏于会稽，此后五年的时间，虽我二人聚少离多，虞姬都甘愿为我陪衬，助我大业，我项羽无以为报，愿将一直悬置的西楚王后之名冠于虞姬。这便是寡人今日召大家前来的第二件事，大家以为如何？”
　　采薇不可思议地看着野蛮人，这么突然，他甚至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个惊喜，先不说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日后可以辅助于他，这些复杂的利益集团他们会同意吗？同意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成为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后！来不及多想，大殿里便爆发出一阵山呼，“项王万年！王后万年！项王万年！王后万年！”如是者三，大殿的房梁上仿佛还余音缭绕，久久不曾散去这令人心头激荡的愉悦之声。
　　与此同时，一众侍女手捧礼服礼冠而来，在鲜花的簇拥下，采薇去后殿换了礼服、戴上礼冠而来，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息看着眼前如仙子一般的红衣女人。采薇在侍女的陪伴下，走上红毯，一步步地走向野蛮人，然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昭告天下！
　　身着盛装的英莲也款款而来，她倒地便拜，采薇听不清楚她说了一些什么恭维的话，也看不清楚她脸上此时的表情，不喜不悲，亦或是既喜又悲。可怜了她，争了这么多年，还是败给了她自己，可能到头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执着了吧！
　　那日的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无需水落石出，叫天下人都知道了，许多事情冷暖自知，何需非要通过全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受骗呢？英莲和龙且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她又为何要隐瞒所有人，甚至自欺欺人地骗过她自己，来得到一个王妃的虚名，何必呢？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的真相都将浮出水面，不是吗？
　　采薇也懒得再去管这些琐事，正是因为自己对野蛮人的不信任，这才导致这许多的误会，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再也无心去管，不过蝇头小事罢了，最重要的，是把握当下，不是吗？
　　正在采薇凝神思考的时候，钟离昧站了出来，向项王请罪：“项王，钟离昧有罪，没有死命守住彭城，求项王惩罚！”
　　范增上前进言说：“项王，奖与罚本是一张一弛的。《长短经》中说‘兵以赏为表，以罚为里’，又曰‘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吴子》中有言‘凡治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可见，文赏武罚互为表里，一直是延续不断的治军手段。
　　姜太公认为‘刑上极，赏下通’，意思是说，对上级军官采用刑罚可以使军队的士兵服气，对下级的士兵进行奖励则通情达理，这样办事就可以畅通无阻了。实际上，一个组织的成员受到奖励之后，往往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整个组织也会洋溢出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这就是‘以赏为表’的含义。
　　同样，由于组织内部纪律严明，犯者必罚，组织制度成为组织战斗力的基本保障。这就是‘以罚为里’的含义。赏罚不仅必须有尺度，而且应当充分注意利用它的前提条件。敌军对上级军官经常地赏罚，目的在于笼络人心，但过度就会失去真正的意义。
　　此次战役既然有赏，相应的便要有罚，这样才能使人心归服。钟离昧没能守住彭城，导致汉军六十万攻入彭城，抢砸烧杀，损失我楚民过万，又归顺于韩信手下，不曾反抗，理应受罚，否则无法告慰牺牲的楚民。”
　　项羽眉间紧蹙，想起之前有士卒报告说钟离昧一天都不曾开城门救助于采薇，任其在城外自生自灭的传言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采薇，发现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摇晃着脑袋，提醒自己不要意气用事，钟离昧的失败本就在自己意料之内，这场布局已久的彭城之战也正因为钟离昧的失败而获得最终的胜利，这些计划因为保密的要求，这才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怜的钟离昧就要因为外人眼中的失败而受罚吗？
　　采薇看了一眼野蛮人，发现了他的犹豫，他本不是这样犹豫不绝之人，难道这场彭城战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场奔袭战是楚汉战争主战场野蛮人、刘邦亲自统率军队的第一次较量。
　　这次战争，野蛮人以三万铁骑大败刘邦五十六万军队，主帅刘邦几乎被野蛮人生擒，这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战争吏上，以绝对劣势之军战胜强大之军的又一奇迹。楚军在彭城之战的胜利，对改变楚汉两军的战略态势都至关重要。
　　按照常理来看，汉军攻占彭城后，已处于极为有利的战略地位，只要再接再厉，以高度的戒备状态，积极寻求与项羽决战，是有可能夺取更大胜利的。多数人以为汉军疏于戒备，这才导致惨败，而楚军则因此军威大振，将汉军赶至荥阳以西地区，夺得了主战场作战相当大的主动权，但真相真是如此吗？
　　楚军的胜利最重要的因素有四：
　　一是野蛮人战略指导上的雄才大略和英勇果敢。当刘邦以五十六万大军进占彭城之时，也正是野蛮人深陷齐境战争，进退维谷之际。野蛮人深知自己两面作战，且都城彭城已被刘邦重兵占领，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
　　此时毅然决定将齐境作战交由部将指挥，自己仅率三万骑兵突袭兵力将近六十万的汉军。这又一次证明野蛮人绝非常人眼中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汉，他既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士，更是雄才大略、坚毅果敢、英勇无比的优秀统帅。刘邦长时期谋划的东进之战，在野蛮人一击之下，烟消云散的事实，更突出了野蛮人的这种统帅才能和可贵的气质。
　　二是奇兵突袭，出敌意外。野蛮人率三万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迂回彭城，打了刘邦军一个措手不及，使刘邦军来不及组织抵抗，即告溃败。楚军乘胜追杀千里之遥，刘邦一败再败，几乎全军覆没。
　　这再次说明善出奇兵，骤然临之，常可以获取巨大的战果。可以设想，假如不是韩信率兵及时赶至荥阳池区，阻止了楚军的追杀；如果季布和丁公在追杀刘邦的途中，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风的阻挡，那么现在提头来见的将会是刘邦本人了。
　　三是楚军以精锐骑兵为主体，充分发挥骑兵快速突击的特长。野蛮人所率之骑兵，系以楼烦骑兵为主体，马匹精良，久经沙场，勇猛异常。
　　这些骑兵过去在蒙恬统率下对匈奴作战，积累了相当丰富的作战经验，以这样凶猛强悍的骑兵，对付刘邦的步兵车骑，虽居于数量上的绝对劣势，但在每一个局部作战地区，则很可能形成相对的优势，因而楚军能够千里冲杀，所向披靡。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楚国实力雄厚，且在楚国本土作战，占了人和、地利的优势。野蛮人虽率领大军在齐国作战，彭城被刘邦占领，但楚国地域宽广，楚之民心无疑仍倾向野蛮人。因而，野蛮人大军兵锋所至，刘邦军自然也就无可靠之依托，军资供应也难免不发生危机，势必影响刘邦军之军心斗志。
　　彭城之战，野蛮人几乎面临盟友背叛、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他自己又孤军深入，后方失守，面临着两线作战、兵力悬殊的种种危机，此时他能够大胆地使用战略奇袭，用三万骑兵全歼刘邦联军五十六万，获得空前绝后的胜利。其战略之大胆，谋略之深远，部署之完美，兵力之悬殊，行军之迅速利落，攻击之准确老辣，战术之巧妙有效，战果之辉煌无敌，无不令人咋舌！
　　而此战在如此不利的形式下，竟能创造如此辉煌的战绩，胜利的原因仅仅在于众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样吗？仅仅会是方才自己所想到的一些原因吗？彭城战役，表面上看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人归为刘邦的轻敌大意，联军的战斗力低下，以及楚军的出其不意和英勇善战！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小看了野蛮人了，自己一直都处于刘邦的监视之下，步步难行，时时刻刻都被他所监视和掌控，那么野蛮人呢？为何他能掌握所有的一切，楚军从鲁国出胡陵到达彭城外围的萧县，行程超过四百里地，而汉军竟一无所知！
　　这难道会是巧合吗？亚父为何会高度赞扬自己，难道是自己的那封传递消息的信函起到了不可抹灭的作用吗？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野蛮人的掌握之中！采薇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哆嗦着看了一眼此时没事人似的野蛮人，不知道自己改用怎样的眼光去审视眼前这个男人。
　　刘邦为什么这么大意？刘邦的诸多谋臣大将难道没有一个谨慎小心的吗？实际上彭城之战，当时有一个将领带几万士兵抵抗项羽一段时间就可以让联军组织军队抵抗，利用数量的优势击败项羽。虽然联军不好指挥，战斗力低于项羽军。但是刘邦的20多万军队可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何至于让三万楚兵一败涂地？
　　这样细细一想，再研究一下彭城之战前因后果，采薇不得不佩服野蛮人的军事天才和战略创新！这次战役之所以取得空前绝后的胜利，真正的原因是这样的：
　　一是在战前，野蛮人便已深谋远虑，大胆布局。
　　早在刘邦联军东进时，野蛮人就谋划以彭城为诱饵布局这场偷袭战。从战略上是个极其大胆冒险的战略。首先要分两线作战，既要保证战略偷袭的胜利，又要严防齐国趁机包抄。关键是在千里之外，就要确定其战略奇袭的目标和刘邦联军的弱点，这不但要丰富的军事经验，知己知彼的眼光，还要一个坚定的不为外界所动的平常心！
　　二是突袭的迷惑性、隐蔽性及喧张效果。
　　要偷袭，本身就有其如何不让敌人知道的问题，何况是战略大奇袭！野蛮人在这个方面，用大部队继续攻齐国作为迷惑敌人的“正兵”，而他自己只带三万兵力为“奇兵”，用“间接路线”偷袭敌方的后翼。
　　这完全可以算上正奇运用的典范。而长途千里，绕一个大圈子到敌方后路，期间如何不为对方所知，难度其所作隐蔽性可想而知！在刘邦联军刚入彭城还在打探北边楚军消息的时候，野蛮人就突然从后方进攻，其喧张效果对敌人的震撼效果可想而知！
　　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就是这个意思。《孙子兵法》有言“兵家之胜，不可先传”，这句话有三层意思：一是指不用先人留下来的固定程式，不然就已经为敌人所知而无效；二是不预先通知部队军事的目标与行动的方式，不然就会让敌人间谍获知而有所准备；三是不泄露信息或表现出某种先兆。
　　再加上对士兵恋家心理的运用，增加了这次战役胜利的砝码。人是一种性情动物，有十分充沛的情感和依恋之心，人们除了对亲人的怀念、对生命的渴望、对财富的追求外，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士卒们还十分迷信神怪之力、灵魂学说及占卜的预兆，这对军队士气的影响是很大的。孙武就认为要除去那些使士卒产生怀疑、恐惧、分裂、不安的危言，根本的手段只能是根除军中流行的吉凶占卜术。
　　《周易》唯上智下愚不移，在军事战争中，只有将领可以占卜推卦，士卒只能惟命是从，孙武认为一旦“禁祥除惑”之后，士兵将会“至死无所之”，其中包含了一种让士兵去绝对服从或盲从的用意。
　　士卒们在打消迷信幻想和精神寄托之后，可能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牺牲。士卒若具有专诸和曹刿那样勇敢无畏的精神，必然是由于信念的作用，至少也是金钱和利益的驱使。如果像孙武所说，先使士卒愚忠盲从，然后使得他们表现出非凡的勇气，这恐怕会不尽如人意，也可能是徒劳。野蛮人充分利用了将士们思乡的心理，将大家的战斗热情发挥到极致，这也是此次战役胜利的重要原因。
　　三是野蛮人自身出众的战场洞察力及耐性。
　　野蛮人绕道彭城西南的萧县，期间潜伏下来等待刘邦诸军全部进彭城，并在早晨攻击敌人后翼。这里需要极其出众的洞察力，以找到最好的进攻地点和时间。而又要极大的耐性，等待敌人最松懈的露出破绽的时候进行攻击，而野蛮人的选择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四是野蛮人自身出众的战场指挥能力和正确的战术选择。
　　面对敌人的数量优势，和联军指挥不协调的劣势，野蛮人采用直接进攻刘邦指挥中枢的战术，咬定司令部追着猛打。使刘邦的指挥系统瘫痪，至始至终无法组织军队抵抗。这里必须清楚知道刘邦的部署，及战前大量收集情报。由于两方兵力悬殊，野蛮人采用驱赶引诱法，使其到河边自相残杀，互相践踏，最后落水而亡。
　　五是战术的革命与技术的革新。
　　此战用骑兵独立作战，这是从未有过的，造成的技术效果也是辉煌的，其战斗具有很大的历史意义！这是第一次完全由骑兵对步兵造成的巨大胜利，它的历史性是空前的，也是一次技术上的革新，一次技术上胜利，这种胜利成就了以后骑兵的辉煌。
　　最后由于野蛮人自身的战略眼光，战术手段成就了一个伟大的胜利，他能在局势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迅速找到对方弱点，并且完成一次空前的战略计划。但是这种胜利不具有任何普遍性，一个真正的名将就善于利用一切机会完成别人无法完成的胜利。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只有在危机和劣势的情况下创造的奇迹才更让人难忘，从军事上来说惟有前次经典战例巨鹿之战可以与之相媲美！
　　既然如此，钟离昧的失败倒是成全了野蛮人最后的胜利，让汉军放松了警惕，野蛮人现在为什么要犹豫不绝呢？采薇转念一想，倒是想起钟离昧负荆请罪的事情来，难道又有哪个嚼舌根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野蛮人，难怪他起疑心了。
　　这样想着，采薇赶紧起身替钟离昧求情，千万不要让他们产生更深的隔膜，“项王，钟将军一片赤诚之心，不曾有过贰心，汉军攻城之际，钟将军身先士卒拼死抵抗，终究势单力薄，这才错失城池，项王若是要追究钟将军的罪过，臣妾护卫彭城不周，那就连臣妾也一并处罚吧！”说着，采薇给野蛮人叩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项羽自然知晓这是采薇为钟离昧开脱罪名的借口，也就应承下来，不再有所处决，“钟将军好比寡人的左膀右臂，现在又是用人之际，寡人还需要钟将军助寡人一臂之力，望钟将军将功补过。”钟离昧赶紧谢项王之恩，然后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采薇。
　　散会后，因野蛮人还有政务要处理，采薇百无聊赖，便去钟离昧的府上找薄凉。因为彭城之战，她似乎对采薇一直抱着歉疚之心，看到采薇的到来，颇有些不自在，就要跪拜行礼，采薇赶紧将她拉住，“这里没有外人，无需行这虚礼，我就是闷得慌，出来走走而已，哟，你这是在绣什么？”采薇好奇地拿起放在几案上的绣花，一脸好笑地看着薄凉。
　　“姐姐你可别笑我，自从跟钟大哥成婚以后，他便不希望我再去军营里行医救人了。我也知道他那是担心我，可总觉得有了束缚，不似以前那样自在了。姐姐倒好，项王就从不会约束姐姐，姐姐就算是当上了西楚王后，也无需遵循宫中那些繁文缛节，这样的特权，如何不让人羡慕？”薄凉一边说着，一边请采薇坐下休息半晌。
　　“哟，我还想着到你地方能图个清静，没想到连你也成了黄脸婆，这一大肚子的苦水要朝我倾吐呢！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你若真想回去军营里行医救人，我一定帮你劝着钟离昧，就不信他还敢抗我的命令。”
　　采薇打趣着说道，这屁股也坐不住，便起身看看房里的陈设，还算简朴的屋子，除了一两件赏赐的宝物外毫无将军府该有的气派，略显冷清的环境，让采薇觉得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东西，想了半晌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便扭头对薄凉说：“哦，对了，我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那些个文武大臣，巴不得把他们自己都往我脸上贴，什么金银珠宝、奇珍异宝啊，反正我又用不着，便也分你一些，看你这里冷清的，都快没有人气了，钟离昧他经常不在家中吗？”
　　薄凉叹了一口气，接过侍女的清茶敬给采薇，口中嘀嘀咕咕个不停：“可不是，连项王都要四处征战，更别说是钟大哥了。要不是前阵日子王妃死活不要龙且大司马守城，要让钟大哥守城，我跟钟大哥这才有时间相聚。”
　　“你是说英莲？她和龙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日在咸阳看完诸多节目后我就觉着不对劲了，他们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亲昵姿态让人摸不着头脑，薄凉你可是有听闻一些什么？”采薇接过杯盏，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薄凉抬起头回想了一下，凑在采薇的耳边说道：“姐姐还记那一日吗？项王醉酒临幸了英莲，后来听守卫营帐的士卒说，那日清晨项王才醉醺醺地回到帅营里，而龙且刚巧不巧，过了不多一会儿才从营帐中出来。英莲自欺欺人又瞒天过海，项王为了保全英布的面子，便选择在三日后迎娶英莲为平妻，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英莲母凭子贵当上了西楚王妃。只是孩子出生后，这狐狸尾巴也就露了出来，孩子一天天地长大，那和龙且一个模样刻出来的，怎能瞒过众人的眼睛，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采薇心中疙瘩了一下，却还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牵强，如果真是这样，野蛮人当初为何要选择隐瞒？那段时间足够充裕，他完全可以跟自己解释清楚，还有为何他的行为如此诡异，会间断性地忘记一些事情，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英莲又为什么选择隐瞒实情？她虽有时糊涂任性，但也不像是会胡搅蛮缠如此啊，改天应该当面找她询问清楚事情的真相才行。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这些不过是大家的猜测罢了，姐姐你也别往心里头去。”薄凉拿手在采薇面前晃了晃，看采薇回过神来才放心。
　　“好了，咱们难得相聚，就不要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吧。咦，这是什么？”采薇眼尖地看到藏在几案后面的虎头鞋，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里，爱不释手，比划个不停。
　　薄凉此时羞红了脸，有些忸怩地说道：“姐姐你可不要取笑我哦，看着身边的姐妹们都有了孩子，所以自己心里着急，也想要一个，好让孩子陪着我玩儿，这日子才不会过得如此寂寞。只是肚子一直都不争气，不管吃什么补药都不见效，钟大哥总宽慰我说迟早会怀上的，便让我先预备着，以防日后来不及做。”
　　采薇点了点薄凉的大脑门，笑着说道：“我就说这里缺少一些什么东西，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定是你这几年随军行医留下的病根，休息一段日子，调整好心态，这恩赐啊迟早会降临到你头上，再说你还年轻，这事儿啊也不用着急。”虽说二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但说起这些闺房之事，难免还是有些羞涩，说了半晌也就避开不谈了。
　　“听前头有人说姐姐向项王建议‘远交近伐’之计，对于魏国，劝降为主，不知姐姐有什么具体对策？薄凉本是魏人，若此次能助姐姐一臂之力，愿肝脑涂地。”薄凉认真地看着采薇，那期待的眼神，像是倾注了她回乡的念头和看望亲人的渴望。
　　采薇想起魏王豹对薄凉的情谊，不免有些担心，但若是能加以合理利用，可不是遂了心意，既能让魏王豹安心归服，又能借此机会让薄凉回去探亲，一箭双雕之计，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若让薄凉相随，恐生变故，毕竟魏王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这样想着，采薇便试探性地问薄凉道：“薄凉可曾记得魏王豹对你的一片情，若是他甘愿放手又诚心归顺楚国，那倒是美食一桩，但他若以此事为条件相要挟，我们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采薇歪着脑袋耐心地问道，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薄凉也和自己一样的性子，耐不住寂寞和束缚，想要同自己一样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嫁了人以后就如金丝雀一样被关押在牢笼中，她的心中也有翱翔天际的巾帼梦，她不甘愿平庸，不愿就此平凡地过活，但这世间多少事情，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
　　薄凉的眼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她该是过怕了这种寂寞的生活，所以对动乱和不平凡充满了向往，却不知道采薇所向往的只是平淡的生活，只是想就这样和野蛮人安稳地过二人世界，如此而已。城里安逸的人想出来看看外面刺激的世界，城外落魄的旅人只求有一个安稳的归属，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姐姐，我过怕了这样的生活，钟大哥又不能时时陪在我身边，哪怕就是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姐姐你能帮我吗？”薄凉开口恳求采薇。
　　采薇不知道该怎样跟这个做着英雄梦的姑娘说起外面的惨烈和血腥，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生怕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这样的恐惧，为什么非要经历过才肯流连家的温馨呢？“薄凉，你难道忘了随军行医的那段日子了吗？残胳膊断腿的凄惨景象，你还想再见吗？钟离昧他虽为你画地为牢，但也是希望你平安喜乐，你为什么非要撞得头破血流再来怀念钟离昧的好呢？你若是想要见母亲，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接她来彭城，不需要你千里迢迢地过去。”采薇很想说通这个头脑发热的孩子，可薄凉就是梗着脖子不愿松口。
　　下了朝回来的钟离昧看见王后也在，赶紧跪拜行礼，采薇想起野蛮人给钟离昧派了出使赵国的任务，不多久钟离昧又要离开薄凉的身边了，自己也该给他们留些二人世界，也就告辞出来。
　　回了宫，发现野蛮人站在大门外等她，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那种温馨浪漫的归属感让采薇动容，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在野蛮人的怀里，动情地凑在他耳边说：“野蛮人，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以后你也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野蛮人有些好笑地看着今日如此主动的采薇，她的投怀送抱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便贴着她的耳框宠溺地说道：“好，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金灿灿的云霞倒映在二人盈盈亮亮的眼眸子里，那样忘我的拥吻，让天边的夕阳都有些羞涩地转了个弯儿，倾斜地打在他们身上，留下一地的影子和清风。时间若能停止在这一刻，那该是圆满的结局，只是人心犹如无底洞，欲望有多大，这世间的变故便有多大，在欲望面前，谁也不能免俗，于是便有了无休止的战争和掠夺，这世界需要一个人来使这一切暂时停止，以死的代价换来短暂的和平，故事从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