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惟任

9、蒙蔽星辰的刺杀

　　我曾向星舞请教，既然无法明了我们面对着怎样的对手，她是怎样判定扫罗身处足以令她恐惧的危局之中。
　　大概是一直置身紧张而毫无出路的环境之中的缘故吧，我承认我的判断力出现了明显的下降，因为星舞以理所当然的神色和语气回答我：“以我星纵的能力连对方是什么都了无头绪，这样的对手你确定你不会感到恐惧么？”说到这里，星舞突然没由来地侧头看向已经被土石封闭的观景室窗口，仿佛从那里有不存在的米色温润的阳光洒在她的发梢，带着安然而妩媚的神采：“其实这里不明智的不止是你吧，我也一样，在海底时我并没有想到扫罗他会幸存到今日，我活下来的欲望不过是格杀你们……大概现在也只有你了，而已，够聪明的话，看着你死在这里，尽量在战后带扫罗活着离开，对我来说并非不可能的事，但是，再去经历一次那样的生离死别。”星舞笑得愈发娇媚，不可理喻地在她的血仇面前开始显露一种带有幸福感觉的表情，“哪怕是名重大陆的妖行姬，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和他在一起，靠在他的肩上，不管是在哪里，为什么，其实我都知足了，满足了。”
　　我们在之后的时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办法推进我们所谓的任务，而那位阴影中的，相较于称为对手，不如称作棋手的力量，也只是冷静而饶有兴致地玩赏着棋盘上不安地无所事事着的我们，并不急于落子，一时间我们几乎又回到言泽离开前的那种没有尽头的，惶恐的平静。
　　我们开始以为，是星舞的到来令对方有所忌惮而不得不藏身于未知，那么我们一直保持无懈可击的谨慎，并利用尽一切线索的话，最终会有一个解局的时刻，最大的代价不过是漫渺的等待而已，一行人中，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属于自己的令人心碎的等待，我们已经无所谓了。
　　“和着到现在，我们这十几人就你一个还没失业了。”等待的闲暇里，偶尔我会为那个小老板打理一下客栈的植被，除了陪炎煮茶之外，这是我保存的仅有的爱好了，虽然这些草木并不能如王帐所在的那片森林的灵木那样与我交流，但无论身在何方，它们永远都是与【丛林半人马】默默依靠的亲人，狐狩丸坐在一旁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闲聊道，顺手将一张纸片幻成一只肥硕的白色兔子递到站在我身边无所事事的炎的手里。我抬头向他示意花园，【大贤者】芙蕾德璐卡正跪坐在那里，面前是几个同样跪坐的孩子包括芙蕾德璐卡很是喜欢的客栈老板的小女儿，都在认真地听着，即使是被尊奉为“神若子”的大贤者，传教士虔诚和执着的样子和市镇的街口巷尾的婆婆们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会伸手在半空中比划神的身姿，带起一阵阵喧嚣圣洁的神圣魔法元素。
　　“其他人呢？”我埋头细细理顺朝颜的藤枝，随意向狐狩丸问道。
　　狐狩丸伸过手要来摘花，被我拍开，悻悻道：“小雷在房间里，其他人和那个星纵上观景塔去了。”
　　“我说你们两兄弟啊，一个死皮白赖，一个死不合群，两朵奇葩两朵奇葩开得壮开得壮~”
　　听到我哼的小曲，狐狩丸的脸色却第一次出现萧瑟的色调：“那孩子他……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没想到狐狩丸也会有这样的反应，片刻，我才怔怔道：“抱歉……”
　　“没事的，很久以前了。”狐狩丸很自然地伸手摘下一朵朝颜衔在嘴边，看向天边云彩翻滚的地方。
　　好吧……
　　“嗯？”狐狩丸突然收回目光，皱紧眉头扭头扭头看向观景塔顶的方向。
　　我握着炎的手起身：“狐狩丸，感觉到了？”
　　在观景塔顶，突然出现了大量熟悉而强大的气息，这样的话，塔上所有我们的人，此刻应该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另一边，芙蕾德路卡轻声而温和地让孩子们离开，原来在身边翻滚的神圣元素凝然不动。
　　来了？终于……虽然是风都凝结的沉紧，我想大概此时所有人心里反而会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所有人……不对，不是所有人！有反应的只是观景塔和中庭，而客舍里……
　　“小雷！”狐狩丸先我一步反应过来，几乎与此同时，观景塔的顶部轰然炸裂，众人穿出烟尘直扑客舍里雷王丸所在的房间。
　　炎已经自己武器化为适于室内作战的弯刀，我催生出两条藤蔓勾上雷王丸房前回廊的栏杆，生生将身体强拉过去。
　　蓝星幻用剑网将房门在一瞬间均匀地切碎，留存的剑气形成一道持续秒余的护盾，剑气消散时大家刚好齐聚门前。
　　不需要进到屋里，从门洞看进去，雷王丸被一柄长刀穿过喉间顶在正对门的那面墙上，脸上凝固着坦荡和臣服的表情，长刀柄末的紫穗在半空中轻轻荡漾。
　　是雷王丸自己的佩刀之一。
　　蓝云幻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瞳孔已经彻底涣散的狐狩丸用玄冰封住，此时的狐狩丸双手诡异而急速地扭曲着，结出令人眼花撩乱的某种结印，阴森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汇聚着，空气中凭空闪现着极度张曲的抽象人面，如果蓝云幻出手稍缓的话大概狐狩丸片刻之后就会以道身入魔化出阴阳师最极致的杀戮力量了吧。
　　我和芙蕾德路卡几乎同时看向星舞，后者带着无奈和哀伤的恍惚神情。
　　扫罗替她向我们解释道：“我们几个人正在观景塔上陪同星舞进行占星仪式，然后，毫无征兆地，星舞终止了占星并摆出迎敌的状态，我们是跟着她赶到这里的。”
　　星舞接过扫罗的话说下去：“我并不是通过占星探出了雷王丸遭到袭击，而是在我为所有人主持星局的时候，代表雷王丸的星辰陨落了，这颗星辰并没有并没有受到其他任何星辰或者星路的影响，本身的星路也没有任何中断，就这样突然地陨落了，然后我只能判断为，雷王丸受到了一次我无法感知的刺杀，并且已经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