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惟任

11、鬼神之神

　　毫无征兆地，月虹一样的惨白光辉向我横扫过来，是扫罗的剑，目标大概是我手边这个突然出现的奇诡的孩子，但那种气势明显不具备收势的可能，显然扫罗比我更快地决断出必须对这个孩子一击必杀，甚至不惜搭上我与她同归于尽。
　　扫罗的剑很快，快到没有时间展开思考，我本能地相信扫罗的判断——用力试图将这个孩子揽进怀里防止她闪避，然后扫罗可以顺利地将我们两人一起斩断。
　　快，真的很快，甚至我认为自己没有时间来回忆一下自己这一生，哪怕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不过……
　　我没能配合好扫罗。
　　扫罗的剑违背常理地瞬间停止，完全停止下来，就像那本来只是一座不曾移动的雕塑一样，扫罗脸上是一种凝固的惊诧，双目如将要爆炸般睁开。
　　那个孩子，一只手指随意搭在扫罗的剑身上，以一种若有若无的力道，对，根本没有用力，停住扫罗的剑的，根本不是她的手或者某种魔法，而是一种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同样，也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她只是笑着，并不说话，看着我和扫罗带着见鬼一样的表情慢慢退开。
　　我走过炎身边，将炎武器化，并不是为了对抗这个“孩子”，仅仅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制止炎的嚎啕而已。
　　即便已经武器化，因为灵魂联系的缘故，炎那悲冷如幽冥的哭泣还是能够直接传入我的脑中，看来让她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被打断工作的芙蕾德璐卡不知道出现在我身后，之前怜悯和悲伤于那个魔武器的神色已经看不见了，带着一种庄严得似乎大彻大悟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孩子，说道：“魔武器，鬼神，这个孩子，我们不可能对抗的。”
　　“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失控了相当长的时间了，明显在一连串超强烈的冲击之后无法完全领悟芙蕾德璐卡的话语。
　　“你是说……她也是吃过鬼神的魔武器？”半晌，我才挤出自认为合适的措辞。
　　“不是。”芙蕾德璐卡淡淡回应我，“我不肯定，因为她的力量完全压倒我的洞察力，即便她是魔。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是魔武器，或者说曾经是，然后，她也吞噬鬼神，但不仅如此，她的本身，就是鬼神，我甚至怀疑，她是鬼神的本源，也就是说，她是鬼神一族的，神。”
　　本源的一族之神，那么这种连带责任的力量确实是压倒性的，因为他的力量不仅是一族中的代表和巅峰，而且是其他族人力量的最终来历，也就是说，这个鬼神的力量，在其他所有鬼神之和之上，类似于丛林半人马一族的神明，喀戎，有幸地，作为有可能成为丛林半人马历史上拥有最大功勋的王的我，曾接受过这个神明的教导，深深领略了【神】这个词的不可对抗。
　　是么？我突然有些释然。
　　“鬼神的话，在成为鬼神的瞬间，据说可以实现愿望，那么，你实现了什么？”我向那个被尊为神的孩子，像谈天一样问道。
　　“嗯？”那个孩子侧着头，像是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一样，想着。
　　“直接告诉我吧，你是怎么成为鬼神的，然后……成为鬼神的那个时刻你想了什么。”
　　“鬼神啊……你们取的这个名字其实挺好听的啊，最早我不知道这个叫法。”孩子很灿烂地笑道，“其实我只是饿啊，那个时候我在逃，不知道逃什么，好像是有人想要吃掉我，然后我的姐姐们，有一个不见了，有一个被吃掉了，我就一直跑啊跑，饿了就吃啊吃，什么都吃，灵魂，生命什么的，然后突然有一次我在一个小村子里吃人，吃得好饱好幸福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拥有了一具完美到不可想象的身体和与之对应的力量，当时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很自然的而已，我就想，既然可以这么强了，我一定要得到那些我想要的东西，反正我肯定能得到的。”
　　“你想要得到什么？”说实话，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她嘟着嘴低下头摇摇：“不知道，我不是想要得到某个东西的……哎呀呀，也不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前村子里有人卖的苹果糖啊，镇子上的洋娃娃啊，还有逃的时候想要吃饱啊，想要找到姐姐们，救回被吃掉的那个姐姐啊之类的，我想要很多很多的其实。”
　　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在和哥哥抱怨一样，芙蕾德璐卡也微微笑了：“我知道她的许愿能力了，实现。”
　　“嗯？”我和那个鬼神同时抬头问道。
　　“得到一切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事物，或者能力，以某种途径，就是你的能力吧。”芙蕾德璐卡向鬼神说道。
　　“大概吧，后来我试着去复活姐姐，仅仅是想，就真的实现了，只是随意的想了想而已。”鬼神扭头向那个魔武器喊道，“兔子姐姐，是吧？”
　　“然后你是怎样成为鬼神的神，开创出这样一个种族来的？”我开始有点喜欢听这个故事。
　　“鬼神一族，并不是她开创的。”是炎，突然自己解除武器化，站在我身边，语气平静得就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握着她的一只手能够感觉到她的灵魂那些就像塌方一样巨大的伤口。
　　“秋风，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我有一个没能救出的妹妹，在村子里的时候，当时我们就是在被鬼神的军队追杀。”
　　“嗯。”
　　“那个妹妹……”炎突然面向面前的鬼神，以一种感情复杂得不可描述，仿佛语句中的情感们正在混战厮杀一样的语气问道：“忧，你还好吧。”
　　“嗯，姐姐。”那个鬼神，还是带着天真灿烂的笑容，点点头回答道，“我还替你把兔子姐姐就回来了哦。”
　　“你不是鬼神一族的开创者？那之前的鬼神之神呢？”本来已经平静若水的芙蕾德璐卡再一次惊异起来。
　　“那个叫Lich的……老爷爷？”鬼神瘪瘪嘴，“被我吃掉了啊。成为你们说的鬼神之后，我变得更能吃了，主要是吃些灵魂啊一类，因为它们确实很好吃嘛，而且吃了之后身体也会舒服很多，越吃越强哟，所以我就带着兔子姐姐到处找吃的，再然后，灵魂吃腻了，鬼神不够吃了，我就开始试着自己喂些鬼神来吃哦，那个Lich老头子就是在那时候跑来想要打我，被我吃掉的，不过好像兔子姐姐不太能吃习惯的样子。”说到这里，鬼神有点带着惭愧的眼神看着一边的魔武器。
　　“欲望与贪婪，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她的贪婪似乎也成为了一种力量，可以说她现在象征着这个世界负面的主宰。”
　　很久，炎呼了一口气，问道：“忧，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带着你逃是为什么。”
　　“不逃会被吃掉啊。”
　　“那你为什么……”
　　“我饿。想吃嘛。”
　　“包括无辜的村民，孩子，包括言泽，雷王丸，姐姐的那些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