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宠妻》赫尔墨本

3、马场里的悲鸣

　　入了深夜的京都冷风肆意横行，令人瑟瑟发抖。墨蓝的天空点缀着几颗零星，闪着比烛火还微弱的光芒，烛光孤寂星光落寞。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京都里泰半还是灯火通明，歌声燎燎，无止尽。喧闹声渐行渐远，将军府里一片漆黑，下人们早已进入熟睡状态，仅有走廊悬挂着几盏昏黄的烛灯，却也已经照不清道路。
　　男子缓慢的行走，悠闲自在，即使烛光只做摆设，也行动自如。只是不知是他习惯了在夜里行走，还是对将军府早已透析。摘去面具，他的眼眸暴露清晰，在夜里比星星还要耀眼，如暗夜里两颗不可多得的宝石。黑夜里，他没有逗留，径自去了轻如歌的主卧。
　　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堂堂将军府连夜里的巡逻守卫都没有，果真是穷潦到连防备都无需。男子不由得摇摇头，为自己脑海里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她是不会让陌初月和她的家落到那个地步。
　　依着自己的心他终于走到了轻如歌房外，站在门前伸手一推就可以进去，然而此刻他胆怯了。犹豫片刻，他还是伸出手轻轻的推开了门，迅速移动到轻如歌床前，在她没有感知前，点了她的睡穴。没了顾虑，他回身把房门关上，不让风吹进来。
　　从怀里拿出石头般大的夜明珠，撩起一侧的床帘挂上，将夜明珠放在她的枕边，她的睡颜依稀得见。安然熟睡的轻如歌如婴儿一般脆弱，除去淡妆的脸苍白无色。白净修长的手想触摸时，迟疑。过而讪笑。他的手掌早没了粗茧，却还记得怕伤了她。手掌覆着她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泛着宠溺而心疼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熟睡中的轻如歌有着另一种的美丽，那种美不似清纯可人，不似妩媚动人，而是单纯的白净美，像一汪未被挖掘的清泉。这样纯净的她，才是倾天下的资本。
　　“如歌。”男子心痛的低喃。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对现在的轻如歌如何表达歉意。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专为轻如歌炼制的补药，以调养她的身体。倘若放任轻如歌小鸟般的食量，恐怕她要一直躺在床上，寸步难行。他于心何忍。
　　倒了一粒，喂入她的嘴里，点了一个穴位，轻如歌咽了下去。走向中央桌子，男子提起茶壶准备倒水。轻微的呼吸声进入他的耳朵，那不是轻如歌的，虽然细微，他还是分辨出那是一名男子，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他回到轻如歌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等我”，轻吻她的唇，收起夜明珠，消无声息的离开了。床帘缓缓落下，又恢复了黑暗。
　　韦新余走到轻如歌房前，再次确认门窗都是完好的，才放心离开。

　　久违的太阳如时的出现在天空，温暖的阳光照射进将军府的书房。轻如歌站在书桌前，手握画笔在画纸上描绘。韦小青在一旁守着为她磨墨。
　　她的笔下，初生青竹，节节分明，有节有气。竹叶层次分明，墨色恰到好处。她的竹，总是宁折不弯。
　　轻如歌本不爱竹，却喜欢画墨竹。竹，四君子之一，常绿。在她看来有生生不息之意。
　　“夫人，您画的竹真好看。”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轻如歌画竹，韦小青也不懂画，但是每一次轻如歌画出来的都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轻如歌淡笑，不可置否。画工好坏，除了天赋，就是勤勉练习。画了那么多竹，每一副她都用心，如若还是平平姿色，初月该骂她笨了吧。她的画是初月教的，初月曾经在外时向一位世外高人求教过，所以初月的画堪称极品。第一次见初月画画，她还嘲笑过。明明双手是拿剑的，却拿起文人用的画笔。
　　扭头看着墙上那副画卷，画像中的她亲昵的抱着马脖子。这是初月为她画的第一幅画。那是她第一次见初月的坐骑，她非常喜欢那匹纯黑色的宝马——暗爵，它的额上有如闪电的白色毛发。
　　韦新余拿着几本帐册进来，放置在轻如歌的另一侧。
　　“夫人，这是府里的帐册，所有支出及库存情况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轻如歌仅是撇了一眼，没有去拿，提起笔思索，才落笔给画提上了词。满意的看了一会儿，才放下笔。
　　“新余，这些以后就不要拿给我看了，有情况直接和我汇报就可以了。”
　　“是。”
　　“给府里的下人多发些薪资，就当谢谢他们这三年还留在将军府做事。这三年也多亏了你们两个，这将军府才可以这么快恢复往日光彩，今后无需事事亲为，有时间就多休息，让底下人去做。”
　　“夫人，我们不累，为将军守着这个家我们甘愿。”
　　“对呀夫人，代替将军陪着您，是我们的意愿。”韦小青连忙附和。
　　轻如歌不再多言。跟在她身边久了，这执着的性子他们都学会了。
　　韦新余想起一件事，犹豫着要不要汇报。思索片刻，他还是说了：“夫人，悦临公主相见您，此刻正在将军府外。”
　　“不见。”想都没想，轻如歌直接回绝。她的家是不会允许悦临国的人进来！
　　“劝过了，公主说见不着您不会离开。”
　　“让她等着。”轻如歌不留情面说道。收起画好的墨竹，提笔准备画下一副。“小青，磨墨。”
　　轻如歌刚一落笔，便画不下去。听见她不想听见的事，扰了她的思绪，已经没兴致画下去。她喜欢用放松的心情，专致的态度去对待初月教她的所有事。既然被干扰了，她宁愿不画，也不会不认真的对待。
　　“算了，今日到此为止。”
　　韦小青见轻如歌没了兴趣，眼珠子一遛弯，一个主意冒了上来。“夫人，咱们出去踏青吧。”
　　“踏青？”轻如歌看着窗外明媚的天，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久违的阳光，是个好天气，可以选择外出踏青，打发时间。新余小青也可以放松一下。“去骑马吧。”
　　“骑马？”韦氏兄妹惊悚了。
　　“夫人，你不可以骑马！”
　　知道他们担心自己，轻如歌也了解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好，所以她感觉身体比前几日好多了，也有力。轻松说道：“溜溜马还是可以的。”
　　韦小青两眼放光，兴奋的跑了出去。“奴婢现在去准备。”
　　韦新余无奈的笑道：“小青这丫头很开心呢。”
　　“小青这般花样年华，活泼开心才适合她。一直跟在我身边，都没有时间好好玩过吧。”
　　闻言，韦新余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的看着轻如歌。夫人和小青一般大，经历丧亲之痛，早早褪去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诺大的将军府由夫人独自撑着，她也只有那瘦弱的肩膀。将军若知道，他曾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夫人，如今承受着外界似好似坏的舆论，该是如何心疼。

　　轻如歌换了一身浅蓝色戎装，精致花纹修饰边幅，英姿飒爽。刚踏出门半步，不速之客突然而至。轻如歌冷着一张脸，绕过她。
　　“姐姐，你是要去骑马吗？”墨希容窜到轻如歌前，拦住去路。大眼汪汪，一眨一眨，好像会说话。
　　“……”轻如歌不想回答，也动不了，无奈的眼看向韦新余。
　　韦新余上前替轻如歌解困。毕恭毕敬的弯腰，请她让路。“请公主让一让，夫人要上马车。”
　　墨希容不情愿的往旁边移了一步，委屈的眼睛泛起了薄雾，可怜兮兮的盯着轻如歌，好像轻如歌是个狠心抛弃她的坏人。唇瓣颤抖出声：“姐姐……”
　　轻如歌掀起帘子弯身进入，叹息：“跟来吧。”这算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悦临国人跟在一旁吧。她也不知道对墨希容例外的理由，是她的善良还是那相似的眼眸。
　　闻言，墨希容笑颜逐开，跟在轻如歌身后上了马车。“谢谢姐姐！”轻如歌的邀请让墨希容欣喜不已，上了马车开始拉家常。
　　“姐姐，你是要去骑马吗？”
　　“嗯。”轻如歌轻应一声。
　　“姐姐，你教我骑马好不好？皇兄都不愿意教我。”提起她的皇兄，墨希容有委屈了。明明皇兄马术精湛，却怎么都不愿意亲自教她，小气死了！
　　“……”她也不愿意。
　　轻如歌不回答，墨希容照样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姐姐，皇兄真的很小气的。出去玩不带我，喝酒不带我，总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当然，皇兄也是有很多优点的。”墨希容掰起手指，回忆起记忆中的皇兄，细数他的每一个优点。“虽然皇兄总是冷着一张，心底还是个温柔的人，常常会看见他发呆想什么，想着想着就觉得他好像很伤心。”
　　“皇兄虽然戴着面具，不过我保证他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你看我这么可爱就知道啦。”貌似她也没看过卸下面具的皇兄。
　　“姐姐去过悦临吗？”
　　“……”
　　“我们悦临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以后姐姐来悦临国，我一定每个有趣的地方都带姐姐去，还要让皇兄也跟着。”
　　“很吵！”轻如歌头痛的靠在软垫上。果然还是个错误。
　　“哦。”墨希容捂着嘴巴，不敢再说了。

　　轻如歌没有去京都里最大的马场，也没有带着自家的马去草地奔驰。站在皇家御用马场前，轻如歌止步不前。如果可以，她是不愿意去皇族的地方。如果不是暗爵在这里，她不想再踏进一步。
　　听闻闭门三年的将军夫人今日来访，林大人连忙小跑前往迎接。汗流浃背的林大人远远便认出暖光中异于他人的轻如歌。气喘吁吁的跑到轻如歌面前，急促的说道：“将军夫人……”
　　轻如歌捂鼻后退一步，远离汗味。
　　韦新余立刻领悟上前，打开折扇为轻如歌祛除汗味。轻如歌感激的看了眼韦新余，示意他传话。韦新余会意点头，转身告知林大人：“夫人要亲自选马，林大人前面带路。”
　　“是是，夫人这边请。”
　　林大人带轻如歌去了一间上等马匹的马厩。轻如歌走进去与马儿们亲密接触，这样她才知道什么样的马才适合她。每一匹马的性格不一样，它们也懂得选择人。轻如歌挑了一匹毛发棕色，性格温和的马。墨希容则挑了一匹白色有些娇气的马。
　　马仆给两匹马安上了马鞍，确定没有问题后，交到韦新余手里。轻如歌牵过自己的马，看着墨希容若有所思。
　　“给公主选匹温和的马。”说完，轻如歌翻身上马，骑着马慢悠悠的闲晃着。
　　墨希容瞪着自己的马，马也瞪着她，不解。她这马不温和吗？看上去还不错呀，漂亮。好吧，她只是看中了它白色的毛，不懂其他。
　　“公主，需要给您换匹吗？”
　　墨希容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如那日轻如歌一样，说道：“理由。”
　　“公主是初学，这马还太娇气，恐怕会伤了公主。公主千金之躯，受了伤我家夫人是不会替你负责。”不小心摔死了，当然夫人也不会理会。
　　“那你给我换吧。”
　　“公主，这匹马好，绝不会欺负公主的。”韦新余在马厩里挑了一会儿，牵出了一匹老马。
　　墨希容一副认真的模样，绕着马儿走了一圈。拍拍马的鼻梁，摇摇头：“这马……不好。”
　　韦新余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公主也懂马？”
　　墨希容狠狠地瞪了一眼韦新余，知道他欺负她不懂马。傲娇的抬抬下巴，说道：“这马的毛色明显没有我刚才挑的那匹亮，我才不要老马，给我换一匹。”
　　“老马经验多，对初学的公主刚好。”
　　“你……哼！”墨希容朝韦新余冷哼，撇开头。“我不骑了。”
　　马踏声哒哒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晃的轻如歌眼花头晕，偏偏此刻又没有风可以吹散脑袋里的混沌。初月……轻如歌的眼前出现了朦胧的陌初月。一袭白色长衣的陌初月抓着缰绳为她牵马，朝她温润一笑。一晃神，陌初月化作云烟消失了。
　　轻如歌扬起马鞭，狠狠落下。本就温顺的马儿，遭到如歌狠戾的鞭笞，惊吓的奔跑起来。骏马狂奔，三千发丝飞扬。再一次见到心里的初月时，压制在心底的念头如脱了缰绳的野马，收不回来。
　　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消失在空气中。紧抓着缰绳的双手，有了些许松动。躁动马儿到处乱窜，轻如歌晃动的更加剧烈，摇摇欲坠。
　　“哥，快救夫人！”一直观察轻如歌的韦小青害怕的叫喊着韦新余。担心轻如歌马上就摔落，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韦新余立刻翻身上了老马，扬鞭朝轻如歌去。
　　轻如歌突然双手紧紧拽住缰绳，使出全身力气拉住失了魂的马儿。面色逐渐苍白，汗水连连。她已经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正点点消散，而马儿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再不停下来，或许她就真的要死了。轻如歌后悔了，她不该拿生命去尝试死亡的滋味。
　　三年来，她一直都想尝试着死亡的感觉，却不敢。是的，她怕就那样死掉。无数次想过，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和初月在一起了。不过她害怕这么做，她还要替初月完成他的任务。
　　韦新余驾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接近轻如歌。老马终究是老马，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他懊悔的用力夹马肚子。他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一匹老马救人。
　　撕裂悲鸣的马声相继传来，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轻如歌拼了命的拉扯缰绳，死拽不放，受惊的马儿才逐渐恢复平静。马儿才刚平静下来，轻如歌立刻翻身下马，四处张望。
　　那是暗爵的嘶鸣，她不会听错的。暗爵怎么了？为什么会发出那么痛苦的声音？
　　韦新余赶到了轻如歌的身边，焦急的询问：“夫人您怎么样，有受伤吗？”
　　轻如歌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扬长了耳朵，仔细的听，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又是幻觉吗？轻如歌质疑了。
　　韦新余不明所以，周围没有什么特别，夫人在找什么。“夫人，您怎么了？”
　　轻如歌摇头，或许真的是她的幻觉。
　　“新余，我们回去吧。”
　　韦新余没有多问，牵着两匹马儿跟在轻如歌身后。
　　轻如歌的身影可以清晰可见，韦小青迫不及待的跑上前紧紧抱住她。担心的泪水哗啦落下，哽咽的说道：“夫人，您不可以再这样子，吓死奴婢了，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轻如歌安抚的一下一下拍着小青的背，柔声细语道：“小青，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们离开的。”
　　“嗯嗯。”痛快的哭了一会儿，韦小青从她怀里出来，胡乱的擦掉眼泪。“夫人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这手。”轻如歌手掌中一条血红色长长的勒痕触目惊心，好像一碰，那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墨希容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显然她也受了惊吓。原来骑马这么可怕，难怪皇兄不让她学，她还是好好听皇兄的话好了。
　　“姐姐，疼吗？”
　　听到声音，轻如歌才想起三人行多了一个人。“没事，只是扫了公主的兴致。”
　　墨希容连忙摇头如拨浪鼓，“不会不会，姐姐没事就好。”
　　又是一声嘶鸣，轻如歌扭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悲鸣声接踵而来，这一回轻如歌确定那决不是幻觉。那就是暗爵！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轻如歌顺着声音的源头走去，走的越近声音越清晰，她的步伐也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