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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窝边草 ...

  •   一路弯弯绕绕转得师弟眼昏,囫囵便叫黑衣汉子拉了及至玩月楼外。师弟望得廊下两行灯火明处花柳低处,一笑只道:“多谢兄台,我已到了。”

      还待敛袖与他礼得一礼,却为其人径直扯了,过得白门且往阁上去。是以差错之间,没曾拿眼看得艾冯堂前站了将他来候。

      师弟共他楼中相对坐定,堪堪正欲开言,但见汉子袖中扯了两回,扯得一双纸笔展在案上,写了一字:茶。

      师弟见了垂目替他添得一回茶,推杯之时却瞧着其人且又多得两笔,如今书作:茶?酒?

      师弟恍然只道:“你问我喝茶还是喝酒?不必不必,如今天色这般晚了,我当是早些回屋。”

      其人闻言敛眉,却来横剑膝上,抬头还将师弟瞟得一眼。一眼之下更往师弟袖底盈了一丈冰寒半尺风雷,惹他便自一愣,扶额说道:“这位兄台,你,你尚有话说?”

      话毕遂见纸上再得一行:吾名拓无衣。

      “名”字尚得改用朱笔一圈。

      师弟机巧,抚掌解道:“你问我姓名?我,我唤做小师。拓兄弟,今时当真夜深,明日再来叩扰。你,你莫要如此神色瞧着我。名字不是与你周知了么。那再喝一杯茶便走。”

      如是师弟同他抿得一壶茶尽,抿得一段明月西楼箫底南风,都来声歇色老。师弟窗前一望,惊道:“这如何晚了,我,我告辞了。”

      言罢起身走得两步,却又迟疑半时,扭头与他揖过方去。

      师弟草草廊下来归,便见艾冯桌边喝茶。师弟上前与他行个招呼:“艾兄弟。”

      艾冯“哼”得一声,照旧把盏没放。师弟望他容色甚不舒妥,从旁同他并坐,礼道:“艾兄弟,你将歇得可好?”

      艾冯仍是回他一句:“哼。”

      师弟前番得与无衣喝得一肚茶水,如今只好更同艾冯论些市井见闻,笑道:“今日我往前头巷口逢得一个说书先生。讲得便是我师兄之事。有趣得很。”

      师弟说至此处,悄来却将艾冯瞟得一瞟,看他面上几遭风急雨促,还自埋头抿茶,显见并不如何以为有趣,念了半晌说道:“艾兄弟,你,你在此处等我很久了?”

      艾冯森然戳他一眼,较之前时添了一字道:“不曾。”

      说罢扣杯停盏,笼袖三步两步回得房去。师弟往他身后衔着,入屋时候犹得炉上余香未褪,迎面还且盈怀沾衣。熏得师弟眯眼遮了半个哈欠,抬头便见艾冯榻里团身趴了。两人一时无话。

      师弟床边坐罢,垂目攒了衣袖,伸手欲撩艾冯长衫。艾冯得他一触,慵慵向里挪得一寸两寸三寸,憋了半日来问:“何事?”

      师弟便来与他添道:“艾兄弟,前时你曾说腰痛。我从我师父那处承得一个手法,专治伤筋动骨,我与你按上一按,明日便也大好了。”

      艾冯闻言冷道:“等我大好,你就可堂皇撇了我,自去江南看花罢。哼,我与你说,我,我此处伤好,别处又得伤重,一世都好不了啦。”

      师弟听了却笑,只道:“艾兄弟,你莫要这样胡说。哪里会有什么伤势一世都好不了。”

      也是言语之间,师弟十指已得探入艾冯里衣,寻了其人肌骨试得两回,体肤当也入手温凉,遂来抚得一抚。抚得艾冯半点邪火腹下过得一遭,哑声怒道:“你,你到底会是不会?”

      师弟垂眉却道:“我会。”

      言罢指上拿穴使力几番揉掐,一遭下来痛得艾冯拽衣惨叫。师弟瞧他挣得厉害,也自于后倾身将他压在床里,且向一番鸡鸣狗跳之中温言劝道:“艾兄弟,你稍来忍着,痛是痛了,但最能怯疲舒筋。”

      师弟虽则这般说了,下手还得松了一松。奈何艾冯甚不领情,照旧嚎得气吞万里威撼楼头。师弟无奈又待相劝。不意门后轰然一响,便见盟主七叶伙同一水小厮伙计,拽得刀明如雪碾进屋来。

      众人便往帐前瞧得艾冯好叫师弟摁于榻旁。纵得青衣长发堪堪还将此景掩得一掩,却仍得更向襟衫乱处乌鬓散处,得见艾冯面上一番凌乱,自有几回推拒,委实是个为人相迫不欲来从的形容。

      遂都默得一晌。

      阁内小厮伙计也是多年操持楼中闲务,肚量修得甚宽,大抵三丈三。望得此节也不怎地声张,唯是回刀入鞘,退得几步攒在室外,还替俩人阖了一回门。剩得盟主七叶共了榻上两人,双双相对俱是无言。

      七叶噎了半日,瞟得师弟眉目阴晴疏落,借了屋里昏灯枝上枯月来映,却衬得愁眉将笑欲敛还颦模样,着人望了竟不忍苛责于他,遂叹得半声,跺脚说道:“小兄弟,你,你怎能,这——。你便是,便是欲行此事,也不得寻个,寻个正经江湖朋友,你便是寻个正经江湖朋友,也不得强迫于人。你便是强迫于人,也,也——唉!你,你快快下来。”

      师弟却道:“不成不成,楼主,我还有一套手法未曾施毕。艾兄弟挣得着实太是厉害。正巧劳烦两位替我将他摁着。”

      盟主听了瞪眼只道:“怎么?此事还有手法?!你还要我俩替你摁着他?你,此话怎能说得出口!?”

      师弟闻言奇道:“此话如何说不出口了?我——”

      一言未尽,已叫七叶拧眉两步于前把他搬下床来。楼主这般才见师弟衣衫冠得齐整,扶额晕得一晕,说道:“小兄弟,你,你怎么连衣裤也未褪?”

      艾冯既得两人出手,正且逃得生天,欢喜榻边系带,理毕却道:“你们误会了。小师正在替我,嗯,疏解筋骨。因着前日我久在马上,骑得腰腿酸痛,这才要他与我摁得一摁。不知两位想岔到哪里去。”

      话至此处闲来一笑:“况且,瞧他这般牵顺性情,我再是不济,也绝不会是制肘的那个。”

      七叶盟主听得艾冯如此坦荡直白一语,戳得眼前半黑,只道:“艾兄弟你当真奔放得很,奔放得很。”

      话毕扯了师弟遁出门去。

      艾冯身后尚笑,遥遥摊手道:“好走不送。”

      两人携得师弟楼下温茶压惊。师弟且正云山雾绕,便将七叶盟主好生望着,说道:“两位,艾兄弟尚还伤着,我——”

      盟主挥手将他阻了,扯他坐定,转头却与七叶说道:“你我需得将他看得紧了。不然到时一个差池,若叫阿神晓得此事,莫说你的玩月楼牌匾,就是你这玩月楼,都不要了。”

      七叶吞了一口茶罢,桌前趴了却道:“小兄弟,你,你今后最好离,离那位艾兄弟远些。”

      师弟闻言无话,半晌说道:“艾兄弟是好人。”

      盟主也正推茶与他,听了捻杯抖得一抖,切齿拧眉道:“你瞧谁不是好人啊!我现下当即写信同阿神说,要他来把你捉回山上去。”

      七叶从旁还是一叹,颓道:“盟主,此话你随便说说,我们便随便听听。你要真能轻易寻得阿神,还需日日昭告天下替你找人?”

      如此伤得盟主痛处,只好低头来将盏中茶梗数得两回。师弟侧畔望得两人神思别怀容色凄黯,抬袖又掩一声哈欠,却觉江湖朋友甚是多心,无奈说道:“要寻师兄还不容易?盟主若找师兄有甚要事,我们明日便可起行。”

      盟主闻言拽得师弟瞪眼:“你,你寻得到他?”

      师弟不知其人如何这般欢喜,遂抽手点头应道:“寻得到。”

      盟主得他一言诺了,椅上嘿嘿乐得笑了两回。笑够说道:“那我们明日便走。唉,不行,待得惊情辩后,我们就走。”

      师弟垂目问道:“只是不知盟主找他何事?”

      七叶斜来哂得一声道:“他三月未见阿神,找他聊解相思之苦。”

      师弟听了抿茶,无端却道:“盟主,相思虽好,但莫要陷得太深。我听我师父说,情怀这事,两相需得有个照应才是。徒然一心枉付,是个活不长的模样。因着我师兄已有,已有那个,意中人了,你还——”

      盟主闻罢抬手将他话头阻罢,默了半日,复来推道天晚欲睡,起身扶桌挪得两步,不意衔衣胡乱栽下地去。

      玩月楼将晚忒不安生。

      可怜盟主一番颓丧,还需操持盟内事务。师弟倒是屋中一觉好睡及至日挂中天。睁眼之时便见艾冯桌旁坐着替他拭刀。师弟昏然问得一声早。艾冯嗤笑一句,说道:“已不早了。”

      师弟闭目一字:“哦。”

      艾冯又道:“今早楼主来与我说,城中望江阁午时一场盛事。似是擢选江湖第一美人,很是热闹。我念你久居山中,见得多是一些母猴雌虎,上不得台面。是以好心来找你同往,你去是不去?”

      师弟撑了眼皮答道:“去。”

      遂又穿衣濯面,囫囵便由艾冯扯了牵出楼来。盟主柜后见得僵了半晌,拧眉还将七叶瞪过一眼,怒道:“你不是说已把艾冯唤去望江阁了么!?”

      七叶委屈至极,扪衣只道:“我今晨与他说了,望江阁拔选江湖美人。本想在场姑娘数不胜数,他若与哪家小姐看对了眼,便得成了一段姻缘。也好救得阿神师弟于水火之中。艾冯分明满口应下,我怎生晓得他还带了小兄弟同去?”

      两人相顾望得半晌,又自抱头几番哀嚎。

      这厢七叶盟主悔得切心抵肺,那边师弟艾冯一路见得城中热闹,几回欢喜自不必说。也是转在望江阁下,便瞧着一团锦衣姑娘执花唱曲,身后横得三俩箫笙琵琶且艳且素,掩得半面,还来更与行客偷得一段秋波。

      盈怀暖风牵香着色。

      师弟瞧得竟是愣了。艾冯欲要拉他,拉他依旧不动,遂笼袖冷道:“好看?”

      师弟只道:“好看。”

      言毕但觉不妥,低头回圜找补,又道:“也不是怎样好看。咳咳,不及我与师兄山中手植的梅花好看。”

      艾冯听了无话,扯得师弟入了阁来。因着艾冯手中得存今晨七叶特特与他的信物,捻着更与伙计看过,便将两人引在楼前景致甚佳之处。

      堂前台榭望江,当有一屏吴山并了两川云淡,其上卧了三两野船,看着便有好大自在。艾冯同了师弟坐罢,戳他说道:“望江阁此处风物无双,你快多瞟两眼。”

      师弟盘前正且吞了糕饼,为他一言噎得一噎。艾冯拧眉仓惶与他递茶,还来抚背替他顺得两遭。师弟拍胸只道:“尚不如我家门前千载关河粹雪凝霜来得慑人。”

      艾冯很是哑然。默了半时便见台前上得一位白胡先生,咳了两声说道:“江湖美人榜一年一更。今载拔选之人已录在卷上。”

      两个小厮应声抬得一方木架进得台来。其上覆了一挂红绸,想是遮榜之用。

      老先生又道:“今载美人榜甚有波折。几番为人所窃,幸得天山剑神出手相助,这才寻得归来。咳咳。”

      至此停得一停,絮絮喝过一口茶,座中一团莺莺燕燕红肥绿瘦,趁此都来暗里通得音信,只道未几何时有缘瞟得剑神一眼:“哎呀,那鼻子眉眼,那倜傥风度,冷虽冷些,便是如此,才衬得其人峭拔卓绝。”

      话得姑娘芳心影重色浅,欲要背灯瞒人,却都往面上显。

      师弟阁前揽得一袖虚汗。

      揽来先生一句:“如今物归原主,甚好,甚好。好罢再把茶盏抿得一抿道,现下揭得初榜,大家且看榜上所录之人,从中选得第一美人。待得此香烧毕,便是收榜之时。”

      师弟寻迹看了半眼,方见得先生右手一盏香炉两人合抱大小,里面竖得檀香一枝,粗约一拳。当是一愣惊道:“这香得烧多久?”

      艾冯解道:“约莫三日。”

      也是两人话与之间,架前红绸且为先生扯得落地,榜开声起,台下阁中一堂轰响竟是哗然。遂有好事乡民念得卷上一行草书:江湖偌大,有甚美人。

      师弟听了说道:“这位好硬口气,就是有些耳熟。”

      便且闻得乡民又添一言:“看来看去,不及师弟。师兄,留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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