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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惊情 ...

  •   末了此方江湖美人的榜首,终究还是堪堪冠在师弟名头之下。

      武林宿老虽则未曾更与这位师弟谋上一面,但天山剑神说着,想来也便是了。然左右寻不着江湖新晋第一美人,遂将时花钗钿并了龙凤牌匾直往望江阁存得一存,只道日后美人来问,也好共他论个交待。

      至于一位堂堂男儿因何要承如此虚衔,先生心累嫌倦,自是不愿多论。乡民却道忒有不公,台下闹将起来。宿老白眉素眼咳得两声,抿茶罢了,椅上笼袖招了小厮于下分付笔墨,添道:“谁人倘若有甚疑议,便请留得家宅姓名。日后剑神与我问起,我好遣他老人家再向诸位讨教一遭。”

      众人听罢哄然一散。

      盟主玩月楼头得了这番消息,师弟且正朝来迟起,阁下共他师兄书信。艾冯从旁望得笑道:“有书无鱼雁,你欲拿何物来寄?”

      师弟闻言却从袖中掏得一枚竹笛,横在唇边弄得几弄,谱得一盏清韵旧曲无处可着。但叫艾冯听罢,好生且向心上留得一留,竟自留成万种消瘦,更觉眼底故院朱户一碧千里,都是没甚头绪。冷得艾冯添烦添闷,扭头时候迎面见得一只肥鸟凌空翻得一遭,白羽红爪踉跄两回,径自栽进窗来。
      抬爪勾了艾冯额发死不欲松。

      师弟忙来相救,攒得白鸟入手,痛心疾首抚了两回道:“不过几日未见,你怎么又胖不少。师父便是太惯着你。”

      白鸟瞪眼将它望着,鸣了半声,歪头只是不认。

      师弟见了又道:“不认也罢。现下我与你寻个差事,帮我将信带与师兄。叫他知晓,我如今离得山来,玩月楼里候他。你莫要推拒。”

      肥鸟显见需得着累,遂来团身敛翅更往师弟衣下滚得一滚。师弟笑道:“滚也没用。此事得巧与你消食。你快去快回,归来喂你糕饼。”

      话毕收得书笺系在爪下,栏前纵它。白鸟得他所托,振翅仍向师弟跟前绕得一圈,方才将将飞去。
      艾冯案旁还且抚鬓整衣,拧眉只道:“你家鸽子凶得很。它这般就能寻着你师兄了?”

      师弟点头说道:“不错。它能寻得我家师兄。不过性子稍烈,甚难容人。艾兄弟,待得我师兄前来,我请他为你先将伤势看得一看。我学艺不精,但我师兄对着此节通得很。定可与你妙手回春。”

      艾冯听了眨眼,垂眉莫名客气一句:“有劳。”

      如是又向玩月楼中留得两日。

      师弟今晨醒得晚些,抬目便见白鸟且于帐前叼了自己衣袖一拽两拽,想也使力太过。囫囵却要栽下榻去。师弟眼明手快将它捞得入怀,爪下取得回函一展。信上寥寥四字。

      ——等我,速至

      师弟得了如此音信,阁前来寻盟主。左右转得两圈不得其人,方是醒得今时惊情之期,想是也得闲务缠身。七叶亦正操持楼内诸事。艾冯莫名更是未在房中,唯得一人院中行得几步,哈欠掩了半晌,廊下望得两堤海棠一溪风物,尽处却得无衣一身素衫亭里存着。见了师弟招他近来,提笔才向袖上题了一个早字。

      师弟拿眼瞧着襟上两团墨迹,拧眉愣得半晌,心中但觉可惜得很,还得与他为揖:“拓兄弟,早。”

      虽则中天晴暖,时辰想已不太早。师弟仍是共他用了茶点,拱手谢过,说道:“今日惊情辩,拓兄弟可有甚思量?”

      拓无衣写道:“有。”

      师弟看了还待言语,却为无衣阻得一阻,又添一句:“你。”

      师弟瞧着不明其意,眨眼便道:“怎地成了——。”

      言至此节蓦地闻得一袖奇香摄骨沾襟,心中且叫这番甜腻塞得一塞,堵得满腔乱絮不知更往何处去。昏然抬眼之时,师弟已觉大大不妙,遂来起身囫囵寻阶,踉跄跌过两丈。无衣见得上前揽他,垂目憋了一笑。

      师弟平日见惯其人寡语素眉一番寒峭形容,现今逢他唇上添得一段欢喜,还往攸关之处愣得一愣。愣罢只道:“你笑得——”

      忒地好看。

      奈何半句不曾得空话与。

      无衣捞他入怀,撇了满亭物什也不来收。就近翻墙落于楼外,便得四人疾步抬了软轿停在巷口,恭敬道声:“教主。”

      盟主这厢左右胡乱要寻师弟,无衣早得携他向北往去。

      因着多有瞒人耳目几番计较,是以四人挑拣来去俱是走了村衢山径,无衣从旁马上随着。如此过得半日,才于茶铺之下歇得一歇。无衣且着伙计添得两壶茶水,还得烤了一匣糕饼。堪堪便又起行。

      唯是路至半途,四个轿夫莫名但觉不妥,纷纷直往田下来寻五谷轮回之所。幸甚彼此没得讲究,便向草叶丛中将就将就。无衣见着拧眉,欲是揽了师弟先行,不意竟往林中望得一个白须先生,一身宽袖长衫出尘至极,还来更与无衣礼得一礼:“魔教教主拓无衣,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啧啧啧,你好歹一教之主,怎地能做如此卑鄙勾当。轿里小哥可曾应承与你同去?你这般行径,委实折损贵派风范。”

      无衣闻罢垂目,唯是翻掌拔剑出鞘。先生一看嘿嘿笑过,又道:“我听江湖人说,魔教教主不会言语。想来你是逞不得口舌之利,要与我论刀剑之怒了?好说好说,今日我便领教一番。”

      话毕勾得腰间双刀在手,拂袖敛身直往无衣跟前夺来。无衣挺剑横得一横,锋刃直转流风之间,撩得几行剑气虚形,铮铮两声才与先生袍袖撞与一处,竟敲得一回金石磬响。惊得先生足下亦得一慢,只道:“好小子,你如此年少便将虚空剑势修得这般化境,嘿,老头子不枉与你一战。”

      无衣得他随口道出师门来历,虽则还得占上一招半势,却是不敢如何轻心。遂又点足凌空稍得一旋,带得剑随身转,弹指便要抢至其人面门。无衣剑气何等凌厉,刃上寸力未老,狂劲亦也未得分毫消卸。奈何先生早把此招瞧得十分真切,稍来一瞟已知厉害得紧,慨叹之时机变更是半点不慢,当下没来迎锋相拼,唯得褪得外袍闷头罩往无衣目前。

      无衣不意先生望着百八十岁道骨仙风,竟得如此无赖一招,复也不及来退,只展得剑势匹练而出。然则于前寻不得其人影踪,恍然回头一望,却见先生未知何时已是绕至身后,堪堪直向轿中捞得师弟跑路去也。

      几番纵跃便叫他失尽行迹。

      无衣再不得追,更为其人一番耍弄,怒得面上霜雪未剐先落,凉得几位轿夫树后瑟瑟穿衣扯裤。
      先生且得携了师弟疾奔半日,多往松竹林下去。至暮抵在江边,却见川上一方画舫泊定未行。遂遥遥踏水掠得一掠,妥贴便向船头栖罢。其人将将方是落定,便瞧着舱内仓惶闪出一个人来,只道:“劫老,可曾救得小师?”

      先生付了师弟与他,才来拱手笑道:“邪主,幸不辱命。”

      师弟大眠新觉,顾目垂垂之下竟不知身寄何处。唯向榻中默了一晌,待得一位黄衫青年推门入得屋来,瞧他醒转欢喜得紧,床畔坐罢揽他相问:“小师,你可还好?我如今救了你,你快来谢我。”
      师弟眨眼将他真切望着,依旧没甚言语,只往四顾又来着意看得一遭,临了拱手礼道:“这位兄台,你在唤我?”

      若非艾冯知晓师弟平素极少玩笑,怕是当即便要将他摁向榻中揍上两回,虽则对着如此伶仃容色,只在约莫大抵之间,尚且添不得一句重话,更是妄论下得几番重手。是以还把这般妄念心里存得一遭,遂也没甚奈何垂目道:“你一觉醒来,就已记不得我了?”

      师弟无辜却道:“这位兄台,你也莫要这般伤心。想来因我前番别有际遇,如今我竟连我自己姓名都不如何忆得起。还得劳烦兄台你与我说来。”

      艾冯瞪眼愣了半日,一时不知该惊该笑,复来捧了师弟头颅敲得两下,切齿怒道:“你,你连自己都记不起,怎地还得闲心更来宽慰我?怎地还如此坦荡?”

      师弟捂脸更是委屈,说道:“若不坦荡还能怎地?”

      艾冯闻言堪堪噎得一场狼狈败北。

      只觉初见小师便呆,现下却好,堪堪忘尽前事,反倒更往天塌不惊这个境界上修得愈有道行。遂草草招了劫老近前来问。

      先生捋须还替师弟诊得一遭脉,叹道:“这位小兄弟所摄之物,虽则甚不寻常,但确然便是一方迷药。与人未曾多有半点损伤。至于失忆一事,恐因轿中磕碰所至?”

      艾冯听罢蓦地笑过一声,劝得劫老出了门去,扭头早得改换一副哀切形容。师弟拿眼将他瞧了一瞧,却道:“这位兄台——”

      也得一言未毕,便见艾冯挪得两步上前揽他衣袖垂首拭面,擦了半日拧眉竟得憋下两行泪来,叹了一声道:“小师,你记不得我没甚要紧。我,唉,一世命途飘萍浮絮,虽则你我前时情深意笃,怎就落得相见不识一个伤心下场,唉。”

      说罢床边哭得襟衫湿尽。

      师弟不知这位如何前番还自笑着,现下却已牵袖嚎作涕零模样,无奈温言劝道:“这位兄台,你,你说我,我与你情深意笃,这个,这个可不好论着玩的。”

      艾冯见他没来取信,一时暗里但觉稀奇得很,以为师弟如今何以忒地不好劝哄,唯是又往衣上添得一缸泪,哑声说道:“你,你不信便也罢了。我难道求你再续前缘?可你怎能这般忖度于我。”

      师弟看他委实泣得太是凄凉,半晌抬手替他扪得一扪,叹道:“你若说是,那便是罢。只是一位汉子,落泪落得这样轻易,很是不该的。”

      艾冯这番骗他骗得如何心酸,大大不及前时稳便,末了还为师弟揶揄一句,扭头赧得一赧,仍来哄他说道:“唉。你莫要怪责你大哥我,我俩自小孤苦,江湖行船未泊这许多年来,尘间世情看得眼倦。一时触景伤神,唉。我唤做艾冯,你么,你便是我艾冯兄弟,艾小师了。”

      师弟闻他如此一段絮絮多言,只得“尘间世情看得眼倦”几字堪堪碾在心下,莫名疼得垂目一颤,遂又一晌无话。

      艾冯从旁添得一把柴道:“小师,你便是不认我这位大哥。你的刀兵总还识得吧?”

      言语之时便自桌旁匣中捞得长刀与他来看。师弟抱了兵刃,抬手拂得一拂,牵得环扣之上一枚剑穗望得半日,方才垂目唤他一句:“大哥。”

      这边师弟天外横得白捡一位便宜大哥,那厢玩月楼前深衣快马长身携剑,显见正牌师兄已至阶下。
      入堂便见十七八个年轻伙计柜□□中搂着碗盏桌椅阁上匾额正自垂泪:“字啊,匾啊,桌儿椅儿啊,玩月楼主啊,我的饭碗啊,我的身家性命啊,我的八十老母三岁孩儿啊,今时我都保不住你们了啊。嘤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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