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夜蝶姬

15、chapter 15

　　即使在心底已经做过千万次准备，待到临头仍旧觉得恐慌而不知所措。是他托陆晨联系的医院，是他前前后后联系医生陪着笑脸，是他亲手拿到确诊的通知，但他自从上次回家过节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自己的母亲。
　　恍惚间，陆晨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小鹿，你要不要先坐下。”
　　鹿鸣机械的摇了摇头，他深吸了口气，强自稳定下情绪，向前走了两步。鹿母好奇的看着走过来的鹿鸣，没有排斥，也没有认出来的意思。
　　“妈，我是鹿鸣。”
　　鹿鸣颤声叫她，她只是看着鹿鸣的脸，没有回应。
　　陆晨见鹿鸣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扶着他想让他坐下，鹿鸣回手挣开了他握在肩膀上的手。陆晨却再次把手扣了上去：“小鹿，你冷静点，先坐下休息一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哦对，还有孩子。
　　鹿鸣没有再挣扎，随着陆晨的力气，坐在旁边的布艺沙发上。陆晨随着他一起坐下，仍旧揽着鹿鸣的腰。鹿鸣怕冷似的，往他身上又靠了靠。
　　“妈，我是小鹿，鹿鸣。”
　　鹿鸣低声又说了一遍。
　　鹿母脸上终于有了点涟漪，眼神渐渐变得温和而慈爱，她低声叫了声小鹿。鹿鸣答应了，却发现鹿母的眼神停留在他脸上，却不是在看他。
　　她想起了鹿鸣，却认不出眼前的鹿鸣，就是小鹿。
　　鹿鸣哽了一声，忍不住真的哭了。
　　他猛地回头埋进陆晨的颈窝，陆晨抱住鹿鸣的肩膀，不大一会儿，感觉有泪水顺着领口流下去。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屋里只有鹿鸣极力压抑的哽咽声。
　　“小鹿……”鹿言在门口看不下去，几步走进来站在沙发背后，却不知道怎么安慰。陆晨占有性的把鹿鸣整个圈进怀里，鹿言看着陆晨怀里的鹿鸣，他像是扒住一块浮木一样紧紧的抱着陆晨，陆晨熨烫妥帖的衬衣上抓出层层叠叠的褶皱。鹿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默默的站在了沙发背后。
　　“小鹿是个好孩子……”鹿母突然说。
　　陆晨感觉鹿鸣在怀里轻轻一哆嗦，却没有抬起头来。他安抚的揉揉鹿鸣的脖子，感觉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鹿母眯着眼睛，笑着说：“小鹿从小就懂事，比他哥哥般大的时候懂事多了。什么都不用管，脾气又好，特别省心。”说罢，她有点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但小鹿为什么不来看我了呢？让他和不熟悉的人结婚，他一定是生气了。”
　　鹿母又碎碎的说了点别的，都是鹿鸣小时候的事，鹿鸣渐渐止住了哽咽，心里却更加难过。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记得住这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而那些事，他自己大多都不记得了。毕竟他的童年过得中规中矩，从未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出格事情。
　　陆晨在他脑后轻轻揉捏的手很好的缓和了他的情绪，他渐渐的投入到母亲的回忆里，似乎想要把多年欠缺的母亲温柔的爱意全部在这一天里补回来。尽管他知道，这些事情错过了终归就是错过了，这辈子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后来啊……我见到了陆晨这孩子。”
　　鹿母继续徐徐的说着，陆晨的手微微一顿，就继续安抚起已经有些出神的鹿鸣。
　　“陆晨这孩子我其实早几年就见过了，人好，会体贴人。而且，他喜欢我们小鹿，我早就看出来了……”
　　鹿鸣猛地抬起头来，陆晨有点不自在的别过头去，鹿鸣发誓，在这个一向冷静到冷淡的男人脸上，他看见了薄薄的一层红晕。
　　“陆商当时就提了提陆晨这孩子的婚事，我就自作主张给小鹿定下来了……”鹿母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当时觉得陆商没什么意见，陆晨人又好，但我忘了小鹿会不会喜欢……也没想陆商家别人会不会喜欢……”
　　鹿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些人，茫然的喃喃道：“小鹿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了，不回来看我了？”
　　“妈……”
　　鹿鸣再忍不住，挣开鹿言的怀抱，半蹲在鹿母腿边，搂住她的腿，鹿母只是茫然的和他对视着。鹿鸣把头埋在鹿母腿上，忍不住失声痛哭。
　　“妈，我是小鹿，我现在很幸福，我从来没怨过你，我这就回来看你了，妈，我是小鹿啊妈……”
　　“小鹿……”
　　鹿母伸出手来抚摸鹿鸣的头发，鹿鸣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抬起头，感觉自己用尽了全身的期待，而鹿母仍旧机械的摸着他的头发，两眼几乎放空的看着他：“小鹿应该还在上课呢……”
　　鹿鸣张了张嘴，两行泪顺着面颊流下来，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