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夜蝶姬

14、chapter 14

　　“我可以……去看看母亲吗？”
　　鹿父放下筷子的时候，鹿鸣犹犹豫豫的问。他之前听医生说母亲的情绪一直不稳定，陌生人靠近会让她的情绪十分暴躁。而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自己究竟算不算是陌生人呢？
　　鹿鸣心下不确定，他不知道在母亲眼里自己究竟是不是算作陌生人。他心里又期待又尴尬，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大抵早已被母亲忘却，如果母亲还能认出自己的样子，那心里那些隐秘的期待就又会重新生根发芽——人总是这样，无论到了多么不可能的绝境，说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境遇有所期待。
　　鹿父眼底微微透出些明了。他叹口气，点点头：“你妈妈在她以前的房间里，你来看她，她一定很高兴。”
　　说罢，他站起来，示意鹿鸣跟上。
　　陆晨也跟了上来。
　　鹿音在背后冷哼了一声。
　　鹿言略皱起了眉头：“音音，别这样。”
　　鹿音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哥！我就知道你要偏袒二哥！妈的状况也就他不知道，妈上次看医生状况都不好，更何况他还带着妈不熟悉的人去……”
　　“鹿音！”鹿言冷声喝止了她，“妈病了之后忙前忙后的都是你二哥，你只负责哭鼻子。”说罢，他略过鹿音难以置信的神色，也站起来：“爸，小鹿，我和你们一起。”
　　鹿父疲惫爱的揉了揉额头，没有理会兄妹几个人的摩擦，点点头，带着两人向外走。
　　他们来到二楼转角处的房间，鹿父停下来，转头对鹿鸣说：“小鹿，你母亲的房间，进去看看吧，她也很想你。”
　　明明知道母亲现在不可能记得谁的。
　　鹿鸣还是鼻子一酸。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放学，被司机接回家之后，他就这样蹬蹬蹬的跑上楼，那时候他的房间在走廊最边上，要路过母亲的房间，有时候那扇门虚掩着，他会好奇的凑上去看，却从来未敢踏足。在他看来，母亲的房间始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却没有勇气看个究竟。
　　为什么呢？或许只是因为妹妹和哥哥在母亲心里的地位，让他羡慕而嫉妒最后只能扭曲的试图从他们之间剥离开来？
　　但时至此刻，他站在门外，铺天盖地的只觉得后悔。
　　不论母亲是不是喜欢自己，自己都该好好的孝顺母亲，而不是赌气的以为只要尽到作为儿子的义务就可以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在母亲最后记得自己的时光里，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是不是也会因为看不到自己而觉得难过呢？
　　“进去吧。”
　　他们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陆晨揽住鹿鸣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鹿鸣轻轻点了下头，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坐在床上，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愉快笑容。
　　鹿鸣一时间有点恍惚，仿佛年少时候那些浅灰色的岁月尚未过完，他仍旧是那个路过母亲房间偷偷往里看时被抓住的少年，面对母亲了然的微笑尴尬到手足无措。
　　而鹿母的下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琳琳，他是谁？”
　　她转过头去问身边的保姆，眼里有真切的天真和困惑。
　　那保姆是鹿家的老人，几乎是在鹿家待了一辈子。她低下头来低声回：“那是二少爷。”
　　“是小鹿？”鹿母困惑的想了想，“不，不是小鹿，小鹿还在上学呢，小鹿现在还应该在学校呢，小鹿是个好孩子从来都不逃课的，他都不来看我了……他们都不是小鹿——！！！”鹿母烦躁的扯过一边的抱枕，重重的扔到门口。鹿鸣却像傻了似的，任凭那个不轻的抱枕砸在自己脸上。
　　他手脚冰冷，眼前一片眩晕。
　　最后的侥幸都被残忍的打破。
　　母亲，果然已经不认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