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鹧鸪天·守得莲开结伴游 ...
-
鹧鸪天·守得莲开结伴游
守得莲开结伴游。约开萍叶上兰舟。来时浦口云随棹,采罢江边月满楼。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拚得为花愁。明朝万一西风动,争向朱颜不耐秋。
陈少爷跑跑跳跳的回到住处的竹屋,师父坐在摇椅上,闭目凝神,不知他到底睡着没有。身旁桌子上的茶还有些温气冒出来,陈玉楼咽了口唾沫,看来师父没有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在师父收拾自己之前先从他眼前移开吧。
“玉楼!”陈少爷的步子被师父的怒喝锁住,机械的转正身子面向师傅。一看之下更是出了一层密汗。师父眉头微皱,看不出除了生气之外的其他情感。师父是个与世无争悠然自在又十分开朗的人,很少生气,看来这一次师父动怒,对自己是凶多吉少。
即使是这样陈少爷还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副‘我什么都没做啊’的样子向师父鞠了一躬,问安。而师父根本不吃这一套,哼了一声,端着茶杯小泯了一口。“好小子,真够任性的,出去多久了?翅膀终于硬了”
“师父,徒儿是不得已啊,实话说徒儿这两日在外无不思念着师父,想着师傅的身体是否安康,想快点回到您身边。可是天不遂人愿呐,现如今龙蛇混杂没什么秩序可言,如今徒儿又遇到了匪兵,他们对徒儿使计,还绑了徒儿”陈玉楼声情并茂的讲述,还让师父看了看脚上的铁链子。接着说:“徒儿寻思着不能给师父丢脸,如果在他们手下受辱不如死了算了,可是那岂不是对师父您仍是不孝?!徒儿还想好好侍奉您老人家,完成学业,发扬光大……”
师父当真了,也入了情:“乖徒儿!想的好!你死了为师可怎么办!我的玉楼啊”
“所以徒儿是尽了全力拼尽了才智才得以脱险,回来是九死一生,十分艰辛,但是只要回到师父身边,玉楼就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了”陈玉楼竟然把表情弄得真真儿的似的。
师父差点抹泪了,忙喝了口茶,把陈玉楼唤到身边来,两人同去屋里师父的卧室,教师父把脚上的链子用铁丝铁钩子给解了。
师父坐在床上,陈玉楼立在师父面前。这画面沉淀了许久,师父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但是想了一会,叹了口气就放陈玉楼回房了。看着徒儿走出屋子,师父自言自语道,也许我想多了……
果然好在意,徒儿喊的那句话……鹧鸪哨么?谁啊……师父放飞了鸽子,等到鸽子回来时,上面的纸条只有一句话:小孩子有个朋友,不好吗
真的是朋友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无止境的学技、练习。
时间飞逝,一年过去竟不察觉。一年之内陈少爷成长很多,无论说身高,还是本领。聪慧的他基本是一点就透,练习几变便能掌握,多遍便是生巧。陈玉楼的成长让师父笑得合不拢嘴。
这天练习完毕,师徒两个坐在竹屋外谈天。师父突然想到一年前那个关于鹧鸪哨的疑问。便开口问了陈玉楼。
“鹧鸪哨……嗯,他是徒儿结识的一个少年英杰,徒儿因为和他十分合得来,还拜了把子”
“那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师父又问。
“他……是……有些优雅,很能干,好象很厉害!口技好,人还很爽朗,对我很好……”陈玉楼觉得这些形容词还不能形容得出鹧鸪哨,仍让在添词。“虽然吧有时捉弄人,而且好象还有使命,可是和我志同道合,很有安全感,是个值得让人相信的人,好像还挺有趣的……是我很喜欢的类型的人吧……”还在想。
师父觉得不妙,每听一个形容词脸就黑一层,这是要篡取自己在徒儿心中的位置啊!不过他转念一想,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玉楼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当然喜欢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师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干脆就不说了。可是他没有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好,甚至很高兴。
“玉楼啊,这马上就要过年了,给你放假怎么样?去玩玩,回家看看也好。师父我你就不用担心了,为师不会亏待自己的”
陈少爷听了高兴得屁股安了弹簧一样蹦将起来,连说多谢师傅,而师父老人家也为自己这个英明决定喜形于色。也许等到放假回来,会有一些意外收获。
因为是放假,陈玉楼没有拿太多东西,银票也没有拿,因为根本没有。俩肩膀抗一个脑袋,就辞别了师父,下山去了。难得正大光明的下山,感觉就像小偷终于能在衙门前走过一样。每次下山心情都不是一般的好,这次也不例外。
去哪里玩呢?回家?回家有什么意思,爹忙事在外,估计到春节当天才会回来吧,去给娘亲扫坟怎么样?不不不哪有人过年当清明过的!不如……去找鹧鸪哨吧~其实陈玉楼早就有这个打算,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父母而已。
可是鹧鸪哨所在的地方太远了,没有盘缠不行。陈少爷寻思了会,还是决定先回家一趟,可是让家里人看到了就出不去了。陈少爷躲在街上一角,远望着自家大宅院,红门红柱红砖瓦,威武的兽头嵌在阔大的敞开的门上,两个看门的面容严肃的立在大门两边,门里有仆人在扫地。
陈玉楼皱着眉头,这还怎么进得去,只有翻墙头了。好在陈家的墙虽然高,但是以陈玉楼的身手来说还不算难。
他从墙上轻手轻脚的落下来,像一只燕子。落地还不忘左右看看,确认没有情况才向父亲的房间跑去。
不行啊,这院子连我都防不住,以后一定要修改修改。他想。
和自己预想的一样,父亲没有在,虽然是早已经想到的,但是还是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不过不能想那么多,不宜久留,久留必露。陈玉楼小心地走进屋子。父亲的屋子还是那样,一丝不苟,干净利落,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可是就算熟悉,还是不知道银票在哪里。他走到床畔,看了看枕头底下,又瞅了瞅床底,然后又打开床旁边的木柜。里面陈列一些杂物,最下一层空隙最大,那是放一些盒子的地方,这些盒子很小,所以还留着很大空隙。
陈玉楼一个一个的打开盒子,原来这些都是父亲倒斗时倒来的小件明器,玉器。那这些也许会买些个好价钱……正当陈玉楼打算盘时,耳朵一动忽听门外有声音由远及近。情急之下他急中生智钻进木柜中最下面的地方,关上柜门。
木柜关上后还有一条细缝,陈玉楼透过缝隙看外面是哪个贼厮进来扰事。来者何人?——正是陈少爷的父亲!
陈玉楼眼睛一涩鼻子一酸差点控制不住冲出去父子相见。可是他还是控制住情绪尽量屏蔽气息,只有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十分专注的注视着父亲的一举一动。所有父亲的动作,无不冲击着他的心。大概有五年了,五年没有好好相处,怎能不让他激动。虽然父亲因为繁忙很少关注过自己,可是毕竟是亲人,流淌着同样的血。
陈玉楼变得纠结了,要不要出去见父亲?想起鹧鸪哨,他又坚定了。大丈夫成大事要忍,他这样告诉自己。
外面的父亲到椅子上坐下,手中把玩着一件玉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站起来,看方向看角度好像是向着陈玉楼所躲的木柜这里走来。陈少爷心中咯噔一下。拜托啊老爷子您可别给儿找这乐子!
可是事实是,陈老爷子还是径直的走过来了,手中拿着玉器,好像是要放在这个木柜里。陈少爷头上都流出汗来,想着奇迹,想着说辞,甚至连被圈养在家里时逃跑的路线都拟定好了。
鹧鸪哨啊……佑我找到你而不是在这里栽哉!
(中)
鹧鸪哨啊……佑我找到你而不是在这里栽哉!
汗流到鼻子上,擦也不是,不擦也是不。在紧张之余他忽然发现过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明明早就被发现了。陈玉楼从缝隙看向外面,父亲没有在木柜前面,现在陈老爷又回到原先在椅子那里,不过椅子旁边的桌子上多出一个木匣子。陈老爷打开木匣子,取出银票。
是了!就是这个!陈少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木匣子。
陈老爷拿了银票后就又出门了。木匣子没有放回去。陈玉楼多等待了一会才从木柜里出来,跑去看那木匣子。草草看了一下数量,都足够自己玩一载的了!他激动得拿银票的手都在颤抖,拿了一些足够自己用的盘缠,就出发了。
出去时和进来时一样,在院子内找到一处好走的地方,翻身越上,轻轻巧巧的离开了。
躲在院子各种植被后的仆人们问:“真的不用追吗?”
陈老爷在众人后,微微笑着,等到目送儿子离去后,转身离去。谁也没有看到他眼神中那丝宠爱之情。
此时的陈少爷开心之情不能言表。好象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样。开怀大笑起来,也不顾大街上那么多人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朝看东水流,暮看日西沉。时无重至,华不在阳。鹧鸪哨远居隐蔽之处,崇山险水,踏草数亩,自不是一日可以到的。凭着陈玉楼的积极性,到也没认为会有多辛苦,就是觉得早到点总是好的。
这边放下不提。却说那鹧鸪哨,他与同族人居住,端的是搬山道人的名号,行踪很隐蔽,世上人罕见他们。
鹧鸪哨鬼使神差地就告诉给了陈玉楼本绝不对外说的现居地址,本来想他应该不会来的。也就没多想,生活还是如常,练习,倒斗,只有在倒斗的时候才能有兴奋感,才有存在感,所以他宁愿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倒斗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过的到底是生活,还是只是生存着。
不想想,不愿意想。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晚上所有紧绷的神经褪去后,脑中会浮现出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些干净单纯的笑容,那些令自己感觉存在感满满的话语。每次想起,总是不自觉地笑起来。只有陈玉楼有那种魅力了吧。鹧鸪哨辗转身子,笑意不退,惟恐被其他人看到……
“啊——”
惨叫回荡在山谷。三个伤痕累累的搬山道人们快速撤退,鹧鸪哨也在内,虽然他几乎没受伤,只是蹭破了点皮。可是后面的那个垫背的村民就说不定了,多亏了他才得以活下来三个人,但是……同胞看出了鹧鸪哨的脚步有些凌乱,忍不住说
“师弟……没有要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行的决心可不行,如果有一天为了宿命的需要,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置于死地,希望你也是如此”
宿命……鹧鸪哨心念,怎么会不知道呢,每天都会听到类似的话。他没有应师兄的话,只是步子又恢复了坚定,眼神又充满着戾气。如同鹰。
每日的训练全靠自己,鹧鸪哨喜欢自己在一静处默默练习。因为他们也是住在山野之中,虽然是暂居,他倒是结交一位不同类的动物——一只幼小的山鸡。公山鸡到长大之后才能呈现出他的流光溢彩,小山鸡瘦小单薄。鹧鸪哨每次练习的时候都能见到它在附近啄食,所以也就默默认它为朋友。
这日鹧鸪哨在对着石头练他从小就学的‘魁星踢斗’。练到劳累,坐在地上休息,呼吸清新空气。那只小山鸡就在他不远,似乎隔了几米。鹧鸪哨摊开手,朝小山鸡勾弄了勾弄。小山鸡见他数次,估计也觉得他没什么恶意。慢慢走过来。鹧鸪哨觉得有趣,愣笑着看着走过来的小山鸡。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觉得面前黑影遮日,生得一阵风,劈头盖脸就向着自己。鹧鸪哨觉得要么是野兽要么是同胞们喊自己。可是定睛一看——好么,这不就是陈玉楼吗?!
鹧鸪哨惊喜之余,向下一看,笑容僵在了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小山鸡就这么死在了陈玉楼脚下……
而陈玉楼一脸高兴的向鹧鸪哨打招呼,见他这么奇怪的表情,才想起来刚才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挠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愚兄……似乎踩死了你的小宠物”
见惯了生死的鹧鸪哨并不怎么在意,得已偿失。反倒是陈玉楼,觉得自己不仗义。
“不如……我赔你点钱?”
“不用,不过你才死了我的一个好朋友,是钱不能陪的”
“那让我代替它吧”
“呃?陈兄不用太过自责,毕竟鸡死不能复生”反倒是鹧鸪哨在安慰陈玉楼了。拐了半天,鹧鸪哨才想起这事不对,一个外人怎么能来到搬山道人居住的地方呢?让同胞们看见可如何是好。
但是人既然来了没有赶走之理。鹧鸪哨顿时感觉很头疼,这种难办的感觉比倒斗还甚。而陈玉楼却不以为然,催着让鹧鸪哨带他到家里去看看,一路上他累坏了。
想了想只要不让别人看到陈玉楼,一切都好说。拿定主意后鹧鸪哨拉起陈玉楼的衣袖快速隐蔽到草丛里,向群居处移去。好在同胞们大多都出去了,轻易不会被看见。鹧鸪哨和陈玉楼从后门溜进住所,没想到回自己的住所也要偷偷的,鹧鸪哨觉得很滑稽。
陈玉楼踏入鹧鸪哨的住所时心中有点小激动,感觉像是离这个神秘的人又近了一步,哪怕只是感觉。他环顾屋中设备,屋子不大,总共有两间,进门的这一间陈列有一些器物,锅碗灶台不在话下,日常用的物品都在这里。陈玉楼边走边看,东西不多,错中有序。到了第二个屋子,一到门口就看见一案,案后是书架,上面陈列着充实整齐的书籍,在右边就是没有一点褶子的床铺,进入屋子后看见门旁边又是一个架子,上面陈列着很多古玩,似乎都是明器。
在陈玉楼参观屋子的时候,鹧鸪哨才进来,关上门。转身发现陈玉楼不在正屋,便去第二个房间寻找,一看,果然,陈少爷正坐在他的床上。鹧鸪哨也同他一起坐下。
“身为主人,却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实在抱歉”
“贤弟不用客气,对愚兄随意就好。在过几天就是过年了,所以来看望看望你……”
“小弟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到年的时候总要有点小活动,不成大器,供陈兄娱乐。再走几里曲折路就到集市上,陈兄如果愿意,到时候可以随小弟一起去耍耍。”
“那真是好甚!”
“但是陈兄,我们族……行踪比较隐蔽,规矩上是不让外人知道住所的,所以你的到来还是要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得罪住处还请多多担待”
“那也没关系,我又不是来看别人的”
仔细交代一番后,两个少年越聊越欢。陈少爷这些天就要住在鹧鸪哨这里了。鹧鸪哨家里藏着个人,恐怕就算是搬山众,也想不到。
鹧鸪哨第一次在居所有人陪伴,虽然很惊险差点有好几次让人发现;第一次吃饭时有人一起说说笑笑,虽然大家做饭的手艺都不怎么地;第一次睡觉的时候和别人同床共枕,虽然鹧鸪哨晚上挨了陈少爷好几脚,第二天鹧鸪哨提出要在地上睡时陈玉楼还显得特别困惑。
陈少爷感觉在这里的生活是他小半辈子以来最幸福的。没事还可以和鹧鸪哨耍耍贫嘴。可是鹧鸪哨这个人记仇,说不过自己了或者是被开玩笑了,总会找个机会报复回来。鹧鸪哨是倒斗的,而陈少爷家里也是倒斗的,陈少爷自小也有被熏染,互相探讨探讨稀奇古事,说说日常趣事,倒也快活。
鹧鸪哨事务忙,不定期就出去了,屋中就留下陈玉楼。陈玉楼也懂得在别人家吃吃喝喝住住的,要知恩图报,就收拾收拾家务,渐渐的做饭洗衣他也学会了自动去做了。置办的鹧鸪哨的小家更加有精气神。
鹧鸪哨在家时若有人来访,陈玉楼就躲在床底下或者从后门跑出。
日子小小翻过几页。
这天夜里,一处小林中,乌鸦一声比一声叫得不详,其中站着群搬山道士,在这群搬山道士中间,是一撮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插着小小的木牌,上刻“搬山道人xxx之墓”。鹧鸪哨站在众人之中,淡然凝视着墓牌,凝视着死得连尸体都没有的师兄的墓。
没有什么悼词,也没有哭得多么厉害。鹧鸪哨随着大队伍一起拜完就散了。临近过年,又死一个同胞。
大家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回到聚居的地方都默不作声的回去了。鹧鸪哨面色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还像往常一样向住所走去。打开门,蓦然看见还冒着热气的锅,点上灯,揭开锅盖看见锅中有热饭。他心一热,以前只认为住的地方就是家,可是现在似乎才感觉到底什么是家。
鹧鸪哨去里屋寻找,陈玉楼果然在床上,好像睡着了。陈玉楼感觉到鹧鸪哨回来了,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的说:“啊贤弟……你回来了?饭在锅里,我们一起吃吧……”余音还未断,鹧鸪哨扑上去一下抱住陈玉楼在怀里。
陈玉楼一惊,后感觉到鹧鸪哨的身体似乎有点小抖,他也抱住了鹧鸪哨,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贤弟,怎么了?有什么困难的事吗?大家一起解决。”
鹧鸪哨摇摇头,说:“没什么,陈兄,明天我带你去集市上玩吧,很热闹的”
暖流是寒冷的夜中唯一的支柱。
(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收拾得当,穿戴整齐。两个少年瞅准外面没人的时机,从后门跑走。这一片陈玉楼不熟悉,自然是鹧鸪哨带路。
穿过一片林,眼前明亮了许多,是天色逐渐褪去黑暗的外衣,也是因为道路逐渐开阔。越过干枯的丛草,是一片荒地,连着不高的几座连绵山丘。等到跃上最后一座山丘的顶端时,初升的太阳从天际生出半个脸庞,泛着红的光芒洒向大地,这光芒包含的温暖不足以融化还未消逝的坚冰,可是再坚硬的冰,也有被温暖所融的一天。早起的候鸟在不远处干枯的树枝上蹦蹦跳跳的叫个不停。
鹧鸪哨说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城里。一路欢畅,怎么了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段。忽然听见人声嘈杂,虽然这还没有到城镇里,却一感觉到热闹的人气。
两个少年走进城镇。眼前的这个地方小是小了点,却五脏俱全,丝毫不减繁华。因为是腊月间,街上更是热闹,杂耍的、卖年货的、吃的、茶点、小玩意儿……各种各样,应接不暇。
二人还是十六岁的话一样的年纪,看见这些东西,爱玩的天性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东边跑跑西边走走自是必然,这边拿拿那边捏捏也没有人鄙视。
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就会发现一处认为更加好玩的地方。
鹧鸪哨好不容易找到被人群挤散的陈玉楼,待拉住他衣袖把他拉过来时,看见陈少爷左手拿着三串糖葫芦还有一个糖人,右手一个鲜肉包子,鹧鸪哨顿时十分无语,说:“陈兄,好自在,好速度啊”
而陈少爷看见拉住自己的鹧鸪哨时,无语的程度也不在他之下:“贤弟,彼此彼此,一会不见你就买了四串糖葫芦两个糖糕还有一个……面具,真是好身手”
鹧鸪哨把脸上孙猴的面具往上一挑,露出英俊的脸庞自在的笑着。接着他好象想到了什么。拉着陈少爷的衣袖不放,声称要带他去玩好玩的。说着就走到了一处人聚堆儿驻足的小摊子前,挤到最前面去。
陈玉楼仔细一看,原来这是处套玩意儿的地方。老板还叫卖着:套中就立即给,套什么就给什么。陈玉楼在山上学艺很久,几乎没到城镇上去过,对于套玩意儿这种东西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岁之前。这时立刻来了兴致,摩拳擦掌想试一试。
鹧鸪哨见陈玉楼也跃跃欲试的样子,招呼了声老板。那老板听见有客人上门,十分高兴,马上凑过来,可是待他定睛一看,脸色突然大变。想受到什么惊吓似的,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位小爷,自从上一次您、您让小的大开眼界之后,小的真是赔了个透。您这次就、就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小的还想赚两个钱养活自己呢”原来鹧鸪哨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并且玩了一次,仅仅这一次,就让老板记住了这个相貌不俗又十分不祥的人。现在见了像见到催命的似的。
鹧鸪哨说:“这次不是我玩,是我的这位兄长”老板听了如同听到大赦,面容立刻松了下来。笑容满面的递给陈玉楼数个圈子。鹧鸪哨告诉陈玉楼说自己请客,让他尽管套吧。陈玉楼谢过了,俯身瞄准目标,定好感觉后立刻掷出圈子…………
“贤弟,我们好象弄得有点太多了……”陈玉楼看着身边放的大大小小的器物十分发愁,鹧鸪哨也很为难,这些东西太多了无法搬走。陈玉楼瞥见正在抹泪老板,那捏了一下,对老板说:“老板,我们那这么多东西是不可能的,带不走,不如这样,我们从这些东西里面挑走一二件,剩下的还给你罢。”
鹧鸪哨听到陈玉楼这么说很惊讶,这些套中的东西不说特别名贵倒也很是值钱,这得来的钱财还要送回?他看了看老板,觉得老板也挺不容易,便赞成。
陈玉楼挑走了两件小玉坠子,两个人就离开这个摊子了。陈玉楼说:“这些劳动人民孰也不易,出来混口饭吃也是生计道路,愚兄觉得为人没有仁义不可,愚兄想到以后一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劫富济贫是必须要做的。”鹧鸪哨在一旁应着,暗自赞美着陈玉楼的善良仁心和勃勃志气。
忽然传入耳中一些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两个人向那里张望,只见街拐角慢慢晃出两只活蹦乱跳的金色狮子,原来是舞狮!紧跟着后边有正上演‘八仙过海’的高跷队,接着是坐花轿或者小船的,还有带大头的娃子在晃晃悠悠的跟着。好精彩的队伍!
两个少年立在一边,不住地喝彩。鹧鸪哨看着高跷队,说:“陈兄,其实我很羡慕他们……”鹧鸪哨的眼神中透着那么多复杂的感情,他的笑容渐渐冷却。陈玉楼看在眼里,担心不已,他灵机一动,让鹧鸪哨在原处好好等他,便飞也似地跑了。鹧鸪哨好生疑惑,也没来得及问,只好焦急的等待。过了一会陈玉楼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只竹马……
鹧鸪哨问这是哪里来的竹马,陈玉楼笑着只说让贤弟玩的舒坦就行了。便硬是让鹧鸪哨登上这两个竹马,走了走,十分稳当,因为鹧鸪哨的天资,这竹马只来回练习了几次就熟练了。鹧鸪哨用衣服下摆盖住竹马上面多出来的部分,好么,多么标致的一个高跷!
陈玉楼看着高兴,眼睛闪闪发光,等看着鹧鸪哨练得差不多了,就突然推了鹧鸪哨一把。鹧鸪哨没防备,被这么一推,踉踉跄跄的竟然冲进了高跷队。
围观的人没想到忽然多出一个人,还是一个少年,踩高跷的人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以为是来捣乱的,但是认为这个少年没什么作为,也就没有管,鹧鸪哨停止踉跄,注意现在处境后,朝陈玉楼狠狠看了一眼,而陈少爷此时也不顾什么,伸出拇指给鹧鸪哨打气。鹧鸪哨很无奈,现在出去更尴尬,不如好好表现表现。他扮出一副十分淡然的表情,和所有踩高跷的人一样。鹧鸪哨够弄着竹马,在其中走来走去,可是那些踩高跷的人根本不搭理他。
鹧鸪哨有点不爽,竟起歹意要拆他们台子,在酝酿了一回后……观看者和耍高跷的都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踩着高跷翻跟头!观看者们不约而同地一愣,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甚的掌声和叫好声。鹧鸪哨趁着这兴头还双腿交叉使竹马呈叉形,一点一点盘腿坐下去,在离地四五寸的时候又慢慢恢复站起来。
这下对鹧鸪哨的赞叹如同雷鸣贯耳,大家都说这少年不输于高跷队,甚至比他们更厉害。那些踩高跷的见有人砸场子,这还得了?!‘八仙’们围聚过来,也不说话,很文艺的在用高跷绊这个惹事的少年。鹧鸪哨把头上的孙猴儿面具拉下来罩在脸上,左躲右闪,躲闪之余还懂得用竹马回击。
好好的八仙过海,给演成了‘闹天宫’……掌声还是不断
陈玉楼正在咯咯咯笑个不停,正打算赶个场也去找个角色玩玩,这时后面有一声怒喝“在哪儿呐!”陈玉楼回头一看大惊,冲进高跷队对鹧鸪哨大喊“贤弟!快!快!快下来!有特殊情况!”鹧鸪哨听见是陈玉楼的声音,把面具挑开,“啊?”。
陈玉楼见那怒吼的人越来越逼近,急忙把竹马一解,拉起鹧鸪哨就溜了,速度之快连鹧鸪哨都有点跟不上。后面的人吼道“站住!”是在追不上只好补充喊上一句“不要让老子看见你!”声音越来越远。
左拐右拐直到陈玉楼觉得安全后才停下。鹧鸪哨盯着陈玉楼看了一会后幽幽的说:“陈兄,莫非那竹马是偷来的不成” 陈玉楼脸上觉得挂不住,说:“才不是偷,我告诉他说是借用,但是他不给借,我是给留下钱了的!那不算偷。”
鹧鸪哨听了觉得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怎么表示,抬手拍了拍陈玉楼的肩膀。
“那个……贤弟,晌午了,咱们该吃饭了。我请!”陈玉楼把鹧鸪哨拉到近出的一家酒楼。因为他怕自己刚才推鹧鸪哨进了高跷队,鹧鸪哨还在生气。
钱是万能的,陈少爷想,他实在不敢想自己如果没有多拿些钱,还会不会面对这些可口的菜肴。两人对着四五个菜盘,吃得津津有味。“贤弟你喝酒吗?”陈玉楼还点了一壶酒,“与陈兄饮一杯,有何不可?”两个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怪异的味道在喉咙里久而不散,倒也不难受。两个人相碰对饮,杯著交错。风卷残云之后,两个人在店里休息了一会,又出去了。
下午的时间更为充裕,两人在茶馆听人说书,说书人讲的是楚汉争霸。听的津津有味,出来后也在讨论。都为楚霸王可惜,也对刘邦的为人以及心计调侃。
“如果不是身份,不是最终要走的道路不同,他们也许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不知道是谁这么说……
去戏楼看了戏,楚楚动人的小生,花旦,让整个戏剧实在有趣。陈玉楼看戏看到精彩,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鹧鸪哨看他是否也和自己的见解一样,但是他没有问。因为这时的鹧鸪哨,眼神那么专注,洋溢着比喜剧更精彩的颜色,比表演的小生还要引人注目。陈玉楼打量着鹧鸪哨,美美的想:如果每天都能见到他……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他多好啊……如果他是我的……思绪忽然被锣鼓声打断,陈玉楼立即回归沉浸到剧情里。
陈玉楼不知道在无意中,鹧鸪哨不知也看了陈玉楼多少次……
-等到看得疲惫了,出来时已近黄昏了。两个人打算回去了。
“两位公子来看看吧,都是新到的”忽然被一个小贩叫住。鹧鸪哨一看原来是买些小饰品的,大男人要这些做什么,便打算走,可是身边那位却不那么打算,反而好奇的走过去。鹧鸪哨没办法只好跟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坠子啊项链什么的。小贩一脸献媚的还说买回去可以送给意中人。陈玉楼看了看旁边一脸赶快走不要停留样子的鹧鸪哨,准备走。
这时小贩拉住陈玉楼,一脸看穿的表情,说:“公子,买一个送给那位公子吧。”陈玉楼脸一热,怒瞪那个小贩,低声说:“我们之间送这些,会不会太那个了……而且他可是我的贤弟”
“公子,一季的花败了,再开放就要等到明年了”
陈少爷沉思。
“怎么那么慢……那个小贩说什么了?”鹧鸪哨终于等到陈玉楼肯抽身离开了。陈玉楼只是微笑个不停,出了城后仍然是如此。
鹧鸪哨被笑得毛了。陈玉楼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鹧鸪哨一看,原来是一只好精致的荷包,上面绣着雄赳赳有气质的山鸡。鹧鸪哨往向陈玉楼。
陈玉楼看见鹧鸪哨看着他,心中很是得意,是了,要的就是这种感动又迷茫的眼神!他说:“暖戏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贤弟,难道不是吗”这是郑谷的《鹧鸪》……鹧鸪哨很无奈,心想本来也不是我要叫鹧鸪哨的。
鹧鸪哨还是很感动。他接过荷包,拿着在手里的感觉,如同珍宝。十六载来,还没有什么人送给他如此的东西,在他的家当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的确,倒斗的人带除了工具以及有用器具以外的东西,就是废物。这个荷包就是所谓的‘废物’,可是感觉也没什么不好。鹧鸪哨把他挂在腰间,向陈玉楼道过谢。看了看天色,夕阳,红黄,多好的时光。
鹧鸪哨来了雅兴,大大唱了个诺,问陈玉楼是否愿意跟着他去附近一个好地方。陈玉楼很惊讶这个鹧鸪哨会有这么个举动,不过被邀请了怎么能拒绝呢。他笑着点着头。
鹧鸪哨拽着陈玉楼的衣袖,向着夕阳的方向走去。黄昏虽已至;云朵像燃烧一样,洒在两个少年的脸上,轮廓像是镶了金边,映衬红了的脸上,谁知哪是夕阳,哪是羞,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