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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鹧鸪天·醉拍春衫惜旧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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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醉拍春衫惜旧香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陈兄,听闻你平日习得好轻功
贤弟过奖了,愚兄只略懂一二
好!那小弟有意要比上一试,陈兄愿意与否?看见地平线那里一土丘了吗,那里是终点。正有此意!
两人话一落,不约而同的跑起来。像风一样,提起身体如同青燕一般在满是荒草的地上掠过,虽然没有传说中的比试轻功一般生威,却也潇洒。一时间难分难解不差上下,两张洋溢着青春灿烂笑容的脸上,眼神中都充满对成功的渴望。近了。
越到近处心中的开心就越不能自已,两人相视而望,见对方和自己不差,都加了速。
少年们年轻技未熟,虽然有模有样的,但是还是有欠缺的地方——不知道是谁在临近终点的时候绊了脚,然后旁边的人一吓也被绊,踉踉跄跄推推攘攘的就冲到了终点,混乱之中连胳膊腿是谁的都不清楚了那有功夫管是谁先到了终点,在平地还可以保持勉强平衡,到了终点土丘上转而就是下路,两个人没停住直接滚了下去,好在是小土丘,立即就停了,好象摔了一个大跟头一样。
从混乱之中恢复,两人一看处境——陈玉楼在上面,忽闪这个像是两盏小灯一样的夜眼两手抓着身下人的衣服,身下的就是衣服上满是土灰的鹧鸪哨,他双手正抱着陈玉楼。
两人僵持了一会,赶忙想挣开打破现在的僵局,陈玉楼忙要起身,鹧鸪哨忙要把手放开,可是动了半天却发现谁都没有放手谁都没有改变现在的姿势。两个少年静置了几秒,相视尴尬的笑了笑,急忙都松开手,站起来。
然后又十几秒尴尬的静置。
“这里是?”陈玉楼先打破了这种氛围。
“我来城里时发现的这里,可惜现在是冬天,都是荒草,怠慢了陈兄。”鹧鸪哨登上山丘,在上面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望天。此时已经进入夜晚了,虽然没有全黑,但是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了,看来明天是一个好天气。
“没关系,贤弟喜欢的地方,一定不是等闲”陈玉楼也跟着上去,在鹧鸪哨旁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望上天去。
星星?
是一颗很明亮的星星。鹧鸪哨抬起头来看自己上方,又看了看陈玉楼上方。笑着摇摇头。陈玉楼不解,鹧鸪哨解释道:“小弟听说,凡事好人,头顶上会有一颗星星,人越是善良,那颗星星就越是亮。”
陈玉楼听罢也抬头看了看两人的上方,然后看向鹧鸪哨。“看来小弟不是好人,可是陈兄反之。”鹧鸪哨笑道。
陈玉楼一时语塞,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他说,你多想了,位置不一样而已。
鹧鸪哨摇摇头,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着远处的一个点,“恐怕在我第一次进入古墓,或者抛弃别人生命时,星星就已经离开我了”他说
满天的繁星明亮璀璨,冬天时节有这种气象真是不易,像一颗颗遥不可及的钻石。
“恐怕在我第一次进入古墓,或者抛弃别人生命时,星星就已经离开我了”鹧鸪哨这么平淡的说,在陈玉楼听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身体一样,陈玉楼聚精会神地盯着鹧鸪哨,他在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鹧鸪哨这个少年才俊,本领高强,性格孤高,本性凶残又善良,这么矛盾的本性也不知是怎么的来的……虽然说人都有两面,但是我觉得他是好人。陈玉楼想。
人总是有七情六欲,这是与生俱来的,鹧鸪哨不是神人,也不例外。
“贤弟,我啊……以后下山回家也是要接手家祖,当一位卸岭力士,但是我认为,盗墓的,取的是应得之财,讨伐的是不义之墓,那些墓主金银珠宝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咱们取之不愧!还有那些同伴,技艺不精,死了虽然可惜,也不是你的错啊”
“陈兄,不是的……我这双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真是可笑,那些人的生命,就算我现在来说,也觉得不足为过。所以我认为自己……”
“……你是好人!”陈玉楼突然提高了的声调让鹧鸪哨一愣,鹧鸪哨转过头看着陈玉楼,看着正在注视着自己的陈玉楼。陈玉楼在夜晚中眼睛也是明亮的,这时候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鹧鸪哨有一种会被看个透穿的感觉,赶忙不去看他。他在看陈玉楼的那一霎那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温暖一阵感动。经历风雨数载,第一次有‘有人在身边的感觉’
而陈玉楼见自己的一番言论有起色,鹧鸪哨却逃避自己的眼睛,急忙用手抓住鹧鸪哨撑在地上的手。
鹧鸪哨这才是真的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所回去,却发现很留恋这温暖的掌心。惊惶了一会,也震惊下来了。
还好有你在
他小小的想向陈玉楼那里撇一眼。这一眼却瞥到了陈玉楼送给自己的荷包。
鹧鸪哨看着荷包上遇飞冲天的彩羽山鸡。
“陈兄,你觉得我像什么动物……”
“鹧鸪”那边的鹧鸪哨尾音还没落,这边陈玉楼就不假思索的答出来了。
“不用这么干脆……难道不更像一只鹰吗?一只雄鹰”鹧鸪哨边说着边挺起胸膛,扬起一点笑容,带着那么点少年狂。
“一只孤独的鹰吧。还是比较像鹧鸪,一只悲伤的望夫鹧鸪”说完陈玉楼自顾自的傻笑起来。鹧鸪哨也跟着笑了两声。
“玉楼,你以后一定不要沾手倒斗,答应我,好吗?”
陈少爷正在傻笑,听到这一句到也没什么,关键是鹧鸪哨这家伙第一次叫他这么亲近,倒是让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倾身向鹧鸪哨这边靠近。
“为什么?”
却没有回答鹧鸪哨这一次异常悠然的转过头,温热的手掌贴上陈玉楼的脸颊。像抚摸一件珍贵器具一样。
他虽然说以前也有悠然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一次的异常,简直是反常。
因为离得近,陈少爷看清楚了,这时的鹧鸪哨眼神没有了戾气,没有了傲气,只有轻松,轻松的像是正在飘过的这阵风。风扑打在脸上,虽轻却吹得人迷了眼。朦胧中夜晚的鹧鸪哨轮廓反而越加清晰……
不知有谁在不知是哪里的地方燃放起烟花,明亮的强光冲上天际,嘭的一声像是一朵怒放昙花
也不知是烟花为背景,还是两个唇与情相连的小身影是背景
一个又一个燃放起的巨大烟花,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两个身影也被映得忽明忽暗。
等我办完我要办的事,就打算去江南,安家,立户
……
带你一起去!
一言为定!
待烟花落尽,迅速落入黑暗,夜忽然变得安静。
两个少年手牵着手走回居住的地方,已经入了深夜,而且快过节了,没有同族人到现在还没有睡觉。他们大着胆子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屋。
没有点灯,怕被发现。小心的摸上床,脱解衣服准备入睡。
陈玉楼脱到剩下一层内衣,拉起被子准备盖上,却被一旁早已躺好的鹧鸪哨一手拽住被子,一手拽住内衣。他回过头问干甚。鹧鸪哨说不如全脱了吧
陈少爷忽然很想骂鹧鸪哨是伪君子,人面兽心。他反问你怎么不全脱,现在可是冬天。刚说完,就见面前劲风一阵,陈少爷道声不妙,鹧鸪哨竟然翻身起来了。
他在被抓到之前灵活的翻下床,不穿鞋在屋里走来走去,凭着黑夜以及自己的好视力,很久都没有让后下床来捕捉的人逮住。
鹧鸪哨虽然眼里也极好,可是毕竟是普通的眼,玩‘猫捉老鼠’这么久也该累了。突然他默默转身回床上躺下,掀开被子盖住自己。
陈玉楼戒备的看了半天,楞是没什么动静,他轻声唤了几声,鹧鸪哨扭头看了看他,还是不理。陈少爷把持不住了,毕竟很累,很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所以他还是回去了……
当其默默躺下之后,果不其然身边的这位又翻身越上,压在陈玉楼身上。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陈玉楼猜他一定很得意。
云朵飘去。月光朦胧并不皎洁,却模模糊糊映出罩在自己上方的人的影子。朦胧中的鹧鸪哨更是吸引人,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专注又动情的眼睛。恐怕再也没人看到如此的鹧鸪哨了。陈玉楼的目光已经不能离开了,他伸出手勾住鹧鸪哨的脖子,眯着眼睛,他很享受这种只属于他的感觉。
鹧鸪哨再去拽陈玉楼的内衣,已经得不到反抗了。两个人不说话,默默吞吐着暧昧温暖的气息。
如果这一刻时间能够静止该多好,鸳鸯鸾枕恩爱如漆,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破碎,正如这一声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
“嘭”的一声,门竟然被闯开了,顿时走进来很多拿着火把的人。
自古有道是动情乱方寸,现在这两个人的情况正好默应了这个教训。哪怕是洞察能力及好的他们,也没有预料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人闯入。不必问来者何人也知来者不善。逼人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屋子,光芒下来人们的表情惊讶程度不低于见到世界末日,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和不可思议……
毫不出意外的,两个人被押到房子外面跪好,才被松开束缚。一位看似有些地位的人面像森严的站在人群前面,这肃穆的场面让陈玉楼心里没了低,七上八下的摇晃着水桶。正在这时他紧握的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温暖。
陈玉楼下意识的想鹧鸪哨那里看去,鹧鸪哨的脸还是一脸平淡,刚刚还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不知怎么的,刚才莫大的不安忽然消失了,陈玉楼望着鹧鸪哨的眼睛,看着他刚毅的脸,忽然像得到了巨大的勇气,他挺了挺胸膛,像往常一样看着面前这群面色如石般的人。虽说有的长的还算清秀,但是配上那种令人厌恶的表情,完全让人没有好感。
那位有地位的人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看陈少爷,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转而望向鹧鸪哨,却是犀利的目光对上鹧鸪哨轻蔑的目光。鹧鸪哨好事被人破坏正不爽。
那人抬手像是要打在鹧鸪哨脸上,可是被后者骤然睁大的双眼盯着,感觉如同从修罗地狱传来的深邃目光,生生把手退了回去。但是又觉得面子上抹不开,没收回去的手转而糊向陈玉楼。陈少爷眼疾手快怎么会吃这种亏,只见他一偏头让那一巴掌落了个空,并且不甘示弱如同闪电一般根本让人反应不到。
一巴掌就落到了这个刚才还要打他们两个的人的脸上。
那人瞪着牛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少爷,如同遇到了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事。这一下还得了?周围的人在那人咆哮声中纷纷想一拥而来,却发作不得——因为此时鹧鸪哨发狠的目光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们,站在陈玉楼身边像是守护珍宝的恶狼,手上拿着前几日上面给的小式洋枪,在火焰的照耀下无论是人还是枪都明艳艳的闪着亮光,美丽又诡异。二人的目光浑然一体,足以震慑任何人。
那个有地位的人咳嗽了一声,缓和了一下气氛,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应该是知道,我们搬山道人的住处,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搬山道人?陈玉楼一愣,虽然他知道鹧鸪哨是盗墓贼,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有名头的四大门之一,搬山道人行踪隐秘少有人知,没想到自己就身处在一群搬山道人之间。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鹧鸪哨,后者没有看向他。鹧鸪哨也张口和他对话
“师兄,为什么呢,要达到我们的目标,多点人路不是挺好的吗?这样把自己保护起来算怎么回事,隔绝,只是隔绝”
那人闻言一挑眉,面色缓和了些。“那你这么说,你和这位陈家少爷……卸岭首领之后相交,是为了拉拢人脉,扩大关系吗?”
鹧鸪哨神色一紧,随之又淡然了起来,思索只在那一刹。
“不错,也许我一开始是那样想的”
陈玉楼不敢相信的看着鹧鸪哨。而鹧鸪哨又说:“可是我觉得现在,我离不开他了……他是我想要的人,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我想和他一起走,我对他是……”
“那你就忘记宿命了吗!你能和他厮守多久!难道你不顾族人不顾祖先不顾那些弟兄了吗?!”他打断了鹧鸪哨。
“可是我想选择我的人生怎样活,搬山道人就算没有我这一个,也不会垮掉。”鹧鸪哨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什么起伏,却掷地有声。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才华,你的能力……你不知道对你培养了多少吗,你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位……”
“那又怎么样?不如来说一说要怎么处置我们吧!私通,泄密,还有叛族……”
陈玉楼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他是陈家少爷的,但是他听得分明,自己心爱的人,扬言要和自己走。还有比这更幸福更重要的事吗?陈玉楼扬了扬嘴角。
那人缓缓道:“你要受到重罚,可是那个陈姓少年……”鹧鸪哨已经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杀意。如果不是同族,而且周围这么多人,鹧鸪哨真想立马干掉他。他压下性子,转念一想,忽然表情变了,一如往日的平淡,对那人说
“师兄,你拿下他吧,我没有意见……”
听到这话所有人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鹧鸪哨。而最惊讶的,莫过于陈玉楼,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如同坠入阿鼻地狱般的寒冷。陈玉楼忍住愤怒和难过,因为周围的形势容不得他有情绪,鹧鸪哨放弃了他,可是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入别人手里?
在众人一拥而上的同时,陈玉楼压低身子,勇敢的面对扑来的人。
被鹧鸪哨称为师兄的人扬着嘴角笑着,可是笑了一会就僵住了——不就是对付一个人?就算那个少年再厉害,也不用僵持这么久吧?他定睛一看,那里只是一个少年?
在怎么也不会错看,那的确是两个
一头柔顺的黑发在火光中显现出红色,像跳动的火焰,在人群中厮打着。
师兄不禁皱眉,原来一直在等我先出手?在等着这场大乱斗?引起这场混乱的目的是……他思索了一番,忽然一愣——该不会……
没等他确认自己的想法,就已经有人替他验证了——
“他跑了!”
就在刚才所有人亲眼看见在混乱中陈玉楼逃脱离开了这里,但是受制于鹧鸪哨暂时追不得。一声喊叫把师兄叫得清醒,也把其他人叫醒。鹧鸪哨支撑了一会,毕竟寡不敌众,而且他强忍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所以还是再次被抓住。
师兄看了看远方,天黑黑,那里有半个人影,自不见了那陈家少爷。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鹧鸪哨。而后者若无其事的盯着地面,不去看任何人。
“首领见你,走吧”
鹧鸪哨看看周围压着自己胳膊、肩膀的人们,轻蔑的说:“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师兄也让其他人放开鹧鸪哨。一行人向一处渐行渐远,火光也不再那么明亮,被黑暗吞噬,留下来的只有空气中的木炭味。
家中,鹧鸪哨的床下稀稀疏疏微动,陈玉楼从里面爬出来。迷茫看着外面。
刚才他差点也相信了鹧鸪哨说的是真话,幸好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在混乱中,明显传来一句耳边话:向家里跑。再逃走。让他的判断成为绝对正确。
向家里跑
家?
陈玉楼在黑暗中笑了,这一笑中参杂了多少苦涩。
他觉得自己不能去找鹧鸪哨,不能留下来,不然会出更多麻烦。他想了想,在纸上写下
:又年春风抚梧桐,
梧桐尚有楼堂伴。
待到山鸡还来日,
戾天怎能比双栖。
一定要来……
陈玉楼把这张纸放进自己前一日为鹧鸪哨洗好的衣服中。
一定要来……
黑暗中,连回声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