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鸟，未归林》黄小卷

4、眷鸟，未归林（四）

　　“醒了？”林墨就坐在我的床边，他比上次高了，也瘦了。
　　“我怎么回来了，阿婆呢？阿婆呢？”我记得我明明在医院的走廊里，阿婆在手术室也一直没有出来。
　　“阿婆被我爸接到城里面的医院去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因受到惊吓躺在医院的走廊上晕过去了，我就把你接回家了，等过几天阿婆好些了我们就去看她，不要太着急了。”林墨转身端了一碗汤递给我。
　　“你看到我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吗？”我分明记得易棠之就在我旁边和我说话。
　　“是啊，大半夜的，也不害怕。”林墨不会撒谎的，那就是易棠之又在使什么幺蛾子玩失踪了。我接过了林墨递来的汤，是鸡汤，很香。
　　“对了，刚刚医院里打电话过来要我去拿阿婆的病历，我就出去了，拿了就回来，你把汤喝完了就躺下休息一会。”林墨明明比我小，却总是一个小大人的模样。但是我却很喜欢，喜欢被人宠着，被人担心的感觉。虽然我没有公主的病却想有公主的命。
　　“什么东西落家里的吧？”林墨没走多久门外就传来声响，我本能的一位是林墨。
　　“林小姐，你好。”是上次送林墨走的司机，不是林墨。
　　“你好，你是有我家的钥匙吗？”我最关心的是他怎么进来的，林墨一般都很细心的，不可能不关门的。
　　“是。”他的表情我想到了僵尸，那就是毫无表情。但更严重的事他怎么有我家的钥匙，我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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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姐，老爷子让我有话带给你，现在方便听吗？”他虽然在问我的意见，但事实是他已经坐在了离我不远的凳子上，做好了开讲的架势，而且还顺手点燃了一支烟。
　　“事实上，林小姐的阿婆因昨晚煤气中毒现在还在抢救当中，加上年纪大了还有中风的迹象，如果在这个小镇上医治的话恐怕是醒不来的，就算醒来了生活自理能力差，是需要专业医护人员照料的。就算林小姐靠坑蒙拐骗赚再多的钱恐怕也不够昨天晚上的一个手术费。”他说到这就没继续了而是问我有没有烟灰缸，我指了指桌子上的本子，示意他可以将烟灰磕在上面。
　　“要我怎么做？”果然世界上是没有平白无故就可以得到这回事的，我也从来就不是装疯卖傻的主，于是就直接问出来了。原来我还在纳闷林墨的爸爸平日里对我们不管不顾的，最近怎么让林墨来看我，还让我去上学，就连当初被他们害得受伤了的阿婆也转到了大医院里治疗，这样一来全部的疑惑都解开了。
　　“林小姐果然如老爷子说的聪明，墨少爷以前一直生活在小镇子里，现在到了城里难免会有点跟不上步伐，虽然聪明，但是心有旁骛还是不行，所以老爷子请求你给墨少爷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两年不要和墨少爷联系了，若林小姐做得好，你的阿婆自然会得到最好的治疗，若不好，后果你也是知道的。”他当司机真的是屈才了，口才和表达能力这么好。
　　“阿婆病好之后我想去看一下。”我笑了，我想我的聪明就是因为我懂得顺从吧，不会去做那些无用的反抗。因为我早就明白了世界上不是任何东西都是靠自己争取就能得到的，也不是任何东西都有机会去争取。
　　“不会为难自己的人才适合生存，林小姐就是这样的人，我会尽快安排你和阿婆见面的，但是.....”
　　“我懂，没你们的允许我是不会去见阿婆的，林墨我会让他走的。”
　　“你有不属于你这个年纪的处事能力。我就不打扰了。”
　　林墨的司机看起三十不到，虽说话谦谦有礼，但也咄咄逼人，一张冷峻的脸寒冷的不敢让人靠近，眼神常常没有焦距，却深不见底，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有种让人望而生寒的感觉。看起来是一个有故事经历过沧桑的男子，但偏偏又是一个司机，或者怎么甘愿为一个司机。
　　林墨司机走后不久我给黎依打了个电话，我让她喊易棠之来我家一趟，有急事找他，我听得出来黎依在电话那头惊讶易棠之怎么知道我家的，但她还是始终没有问出来，只是说会尽快告诉易棠之，她太为别人着想了。
　　“你也有我家的钥匙。”我正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易棠之进来了。
　　“冤枉人啊，门自己开着的。”易棠之总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那行吧，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啊？”易棠之再欠揍也不至于把我一个人丢医院的走廊里。
　　“你还说，我就上个厕所出来人就不见了”他一脸愤青的样子，不过提到阿婆的时候脸色稍微正常了点“对了，你阿婆没事了吧？”
　　“嗯。”我不能正面回答他，因为我连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阿婆就不能知道，还好他会看眼色，也就没问了。
　　“你让黎依急匆匆的喊我来干嘛啊？不会看你洗碗吧，还是让我洗碗，林染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他说话绝对从来都不经过脑子的。
　　“你想得美，我还怕你洗不干净我家的玩呢，等下你就知道了，你随便坐，我先洗碗去。”就在我还没踏进厨房的时候，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这个时候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一定是林墨，当时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立刻向坐在沙发上的易棠之冲去，然后强行抱着他不放手。
　　我的第六感是正确的，确实是林墨，不过还有林墨的司机。我想林墨应该看到这一幕了于是才放开抱着易棠之的手回过头很平淡的望向门的那边，我看到林墨的司机抱着双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我。而林墨呢，那时的他一定是吓傻了，脸色苍白的透明。我想林墨一定觉得我很不要脸，所以望着我的时候才没有平日里温和的面容了。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丑死了，恶心死了，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讨厌自己，但是有时候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却还要继续恶心的活着，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林墨，这么快就回来啦？”我用眼神打回了要开口的易棠之。
　　“嗯，这是？”林墨望着坐在沙发上做出一脸无辜表情的易棠之。
　　“这是我们学校的，昨天晚上还是他把阿婆.....”我仍然很淡定。
　　“哦，阿婆的病历我拿回来了。”还没等我说完，林墨就走向我的房间。
　　“林染。”易棠之压着嗓子向我吼到，我做了一个让他闭嘴的姿势。然后就跟着林墨去了，林墨在收拾他的东西，我看到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物件时手上的青筋爆出。原来他是气愤的，只是不说出来。
　　“那个，我..”我也不知我该说什么。
　　“不用说了，好好学习，我就走了。”门传来砰的一声响，林墨走了。我也不用伪装坚强了，我像失去重心一样地坐在地下，顿时感觉轻松了好多，骗了这么久的人才发现骗人好累，特别是骗林墨的时候比自己被骗了还难受。
　　“哟，看不出来，私生活还挺烂的啊。”易棠之这货很不适宜的进来了，还用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烟蒂，这个白痴一定以为是我抽的。
　　“我今天不想和你贫，你走吧。”我今天真的累了，什么话都不想说。
　　“我高三耶，今天在学校补课你把我喊来轻薄了我，然后一个解释也没有就让我走，有没有搞错啊。”易棠之也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
　　“不要说得我今天不喊你你就要好好学习一样，我不喊你你还不是一样的要逃课，还说什么我轻薄你，我到底哪里轻薄你了，你哪里值得我轻薄啊，你说啊，说啊。”我越说越激动，最后都是吼出来的，眼泪都激动的流出来了，我还挥手去捶易棠之，易棠之一定是被我的泼妇样子吓到了，才不和我顶嘴了，只是皱着眉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后来我想起那眼神才领悟到里面有疑惑，心疼，只是我那时还堵不出来，等到后面易棠之用同样的眼神望着我时，我才觉得熟悉。我那时只记得林墨走的时候眼神里的绝望，我可怜的林墨，总是让你那么难过。
　　“你一点都不适合伤心，那样会惹很多人难受。”这是易棠之走的时候说的话。我想还好我伤心的时候林墨和阿婆都不在，那样就没有人会难受了。
　　易棠之走后我就一直坐在地上发愣，大概是外面路灯的光线照近房间的时候客厅里电话响了。我起身的时候因为双腿发麻，一路跌跌撞撞的去接电话。
　　“喂？”来电显示是不熟悉的号码。
　　“林小姐，你好，我是罗拥。”那边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听着很熟悉，但我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罗拥？”我重复了一遍这陌生的名字。
　　“墨少爷的司机。”我这才想起来。
　　“老爷子是让我来谢谢今天墨少爷的事，林小姐的阿婆手术很成功，现在在恢复阶段，等完全苏醒了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的，这是我的电话，若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每个月会来看望林小姐的。”我真想问问他是不是广播专业毕业的。
　　“我只想尽快去看看阿婆，你不用来看望我，太麻烦了。”其实我想说我没有你的看望会过得好一些吧，至少不会想起有些事，有些人。
　　“不麻烦，这是老爷子特意吩咐的，我想你现在也不是特别想听到我的身影，我就挂了，再见。”又是这样，总能猜到我想什么，也不给别人一个准备的机会，真是个奇怪的大叔，一定没有结婚，不，应该连女朋友都没有。
　　对于林墨，我想我永远都在伤害他，不给一个原因就让他离开，连挽留都没有。但是，林墨你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择我是怎么也不会选择离开的，但规则就是这样啊，我只能离开。我只能你看不见的地方想你。
　　我在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全是林墨写给我的信，是上一次我和林墨分开的六个月中的书信往来，虽然内容不过是林墨讲诉的今天吃的什么饭，班上的那个胖子又被老师罚站了一类的。但每一封看完后我都会好好的保存下来。以前林墨即使没有和我在一起生活，但每周六下午收到这些信是我都有一种林墨放学回来了的感觉，所以那时的日子有个期盼，就算每天在大街上贩卖东西很幸苦也会觉得还好，也会觉得值得。所以等到后面林墨真的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是我上辈子做太多坏事了，这辈子才过的那么幸苦。但每次看到林墨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会遇到林墨。因为林墨从小大到会为了我的一点小事就和别人打架，却不会为自己去争取任何一点东西，就像今天明明心里很难过，但总是不肯表露出来。其实可以问怎么回事的，却硬是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我想这都是因为我们的成长环境吧，从来没得到过父母的关爱，我们把彼此对父母的爱，对兄弟姐妹的爱全部交给了对方，我们负担着对方太多的爱，所以才不能容忍对方收到伤害。但是如果没有阿婆我的林墨就不能认识对方，给对方依靠，所以林墨我不能不管阿婆的。从你爸爸找到你的时候，好像我们都一直在离别，在给对方说再见，离别到最后我们连再见都没有说，就像今天。即使不知道下一次相见又会是多久，但是我会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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