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鸟，未归林》黄小卷

16、眷鸟，未归林（十六）

　　眷鸟，未归林（十六）等着等着也会消失
　　“你是因为百墨今天也要去考试才来叫我的吧。”易棠之他们走后我向罗拥问道。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聪明的，女孩还是傻一点好。”罗拥望着我。
　　“但是像我这样的只能靠自己聪明点才可以活下来。”如果像我这样的女孩还整天天真着，幻想着白马王子的出现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罗拥离开的时候答应我过两天易棠之考试结束之后送我去县里接易棠之，虽然我知道罗拥心里的小算盘，但是我还是没有拒绝，因为我确实需要罗拥的帮忙。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我终于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受，每天都在想象着见到易棠之的时候是该先说恭喜呢，还是假装很生气的说一句慢死了。还有易棠之是喜欢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呢。就在我这两天的急躁中，终于我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我朦朦胧胧听到有人急剧地敲打着门，等我打开看到的是一脸焦虑的罗拥，我以为已经很晚了，可时间才五点多。
　　“林染，阿婆突然病前加重了，我们现在要赶到医院里去看她。”罗拥说完后我就想世界倾塌了一样摔倒在地，我实在是受够了这些不幸，我一直努力的生活着，就是能够希望我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是结果往往和我对着干。
　　即使那天我明明没有睡上几个小时，但是在去往医院里的这大半天时间里我再也没有向上次一样在罗拥的车上睡着了，一路上我都睁着眼，心里忐忑着，我希望车能够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害怕看到阿婆了，我希望阿婆一直都好好的，即使没有在我的身边，只要不会生病就够了。但是事实上这一次很快的就到了医院，真的很快，快到我都还没有做好以什么样的模样去面对阿婆。以前不管阿婆病的多严重我都不能够去看她，但是，现在怎么可以让我去见阿婆呢，我实在是不想去想象，也不敢。
　　“不要怕。”在进病房的时候罗拥是这样对我说的，我当时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微笑，要坚强，但是当病房的门打开的那一刻我使劲挤出来的微笑一下就崩溃了，我看到病床上的阿婆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真的好安静，就像没有了生命一样的安静，病床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都无力的看着病床上的阿婆。
　　“阿婆。”我带着哭腔唤了一声病床上的阿婆。
　　待我走进后看到阿婆毫无血色的脸庞眼泪一下就全部涌了出来。
　　“阿婆。”我在阿婆的旁边又唤了一声，可是回应我的什么都没有。
　　一旁的医生告诉我现在阿婆的意识很薄弱，但是能够听到我说的话，只是不知病人自己能坚持多久，让我好好道别。听了医生的话，我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跪在地上抱住医生的腿乞求他们救救阿婆，但是他们所有的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甚至是逃避着我，他们越是逃避我就越是疯狂的哭着，乞求着，挣扎着，就真成了一个神经病。
　　“林染。”一双手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抱住了我，也止住了我疯狂乱舞着的双手，我没有回头看，我认得那声音，是林墨的声音。
　　“林墨？他们不救阿婆，你快和我一起求求他们啊。”我向林墨无力的哭诉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婆还等着我们告别呢，乖，不要闹了。”林墨将我的头埋在她的胸膛里，他温柔的告诉我不要闹了，有一滴冰凉的水落在了我的发迹上，我想我那个时候一定像鬼一样，也像疯子一样。
　　但是我并没有因此制止我的嘶吼，我使劲的拍打着林墨，用牙齿凶狠的要向他的肩膀，林墨一定很吃痛，所以抱着我的双手更用力了，但是他却没有挣开我，始终抱紧着我，还温柔的安抚着我，我总是那么任性，我忘记了失去了阿婆的林墨也需要人安慰，那个时候也需要有个人来疼。
　　那天给我的记忆是零碎的，也是最难忘的，我记得发疯了的我，吃痛的易棠之，还有被白布搭在脸上的阿婆，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的阿婆。
　　那天对易棠之来说也是最难忘的，考完了试的易棠之站在学校门口等着一个叫林染的人来，他们说好不见不散的，因为林染没有出现所以易棠之一直没有离开。那天的易棠之一直站在校门口的最中间，六月的烈日将易棠之晒得汗水向水一样流淌也没有离开过，不管哪个叫做黎依的女孩使出什么方法让他离开他都不离开，从白天到晚上，被汗湿的衣服也已经让晚风吹干了，易棠之才挪了挪脚，往着一个方向走去，一直跟在后面的黎依知道哪个方向是一个叫林染女孩的家的方向，也是黎依最讨厌的地方，但是尽管如此黎依也没有放弃跟着易棠之，因为不管自己有多讨厌，可是易棠之会出现的地方就会是黎依去的地方。
　　那个有点善良有点蠢的黎依总默默的跟在易棠之的后面，不出声，不靠近也不远离，她一直以为易棠之累了，倦了一回头就会看见自己的，所以自己只要安静的跟在后面就可以了，因为那个属于自己的易棠之一定会有一天主动转过身来，那是一定就会看见满脸笑容的自己，易棠之也终会明白谁才是他最安稳的港湾。但是，每一个在后面默默等着人归来的女孩，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害，因为只有那样所以的一切开始都才是美好的，所以不要想那个蠢女孩黎依，在等人的时候伤害了自己。所以，那个易棠之转身看到的黎依是一个受了伤的黎依，因为傻傻地黎依太注视自己等的那个人了，而忽视了周围的坏人。当易棠之在一个死角胡同里看到衣衫破烂的黎依时，靠在墙角的黎依像一个破碎了的玻璃娃娃，不管怎么拼凑也都不完整了，易棠之满手的青筋暴动着，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事的。”黎依伸出手制止着易棠之的行为，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却失去了灵魂，只是像个空壳一样。这个无力的笑容只会让易棠之觉得自己更混账，易棠之心疼的望着面前这个破碎了的黎依，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即使心里有千万句对不起，但是害怕一说出来就会伤害到黎依，现在的黎依看起来太虚弱了，好像一阵微风吹过的话黎依就会消失一样。
　　那天易棠之生平第一次狠自己，狠自己认识了林染。
　　每当我们以为生活已经够不幸了不会再给我们灾难的时候，往往让人绝望又无助的事又来了。
　　自从黎依出事后，易棠之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每天拼了命的要找出伤害了黎依的人，但是不知易棠之是该找到那些人呢，还是不该，反之易棠之是找到了，在一个破旧的台球室里面找到的。但是年少轻狂的易棠之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就是给台球室里看起来猥琐至极的男人就是一脚，周围的人见状也都纷纷冲上来帮忙，将易棠之按倒在地，几双肮脏的鞋子在易棠之纯白的体恤上践踏着。后来民警来的时候那个欺负黎依的男人脑袋冒着血的倒在地上，而那个叫易棠之的少年手上抓着的烟灰缸还在滴着血。
　　原本属于自卫防御的易棠之在证堂上被说成了故意伤害人，由于破旧的台球室没有监控所以判官听了证人的一面之词，而那些证人只是对易棠之进行拳打脚踢的人。
　　然而，由于易棠之为了保护黎依的尊严，没有揭发那个所谓受害人的□□罪，只是自己将这一切都吞进了肚子里。
　　那一年的夏天，易棠之以故意伤害人罪导致受害人左眼失明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那一年的夏天，黎依进医院打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那一年的夏天，西凉镇上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易棠之，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杀人罪也是会遗传的；
　　那一年的夏天，Q大收回了原本寄给易棠之的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上的专业是精神病学。
　　那一年的夏天，我再也没有回过西凉镇。
　　我忘记了我答应过易棠之要在他考试结束后等他，那个夏天林墨带我去了Q大，在Q大的操场上让我和他一起出国留学，我没有拒绝。因为林墨现在已经在我身边了，我做什么，或者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后来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我想易棠之过两个月一定会在这里想高中一样把篮球场当作自己的家，在这里挥洒汗水，虽然我不能见证，但是他一定会在这个学校等到黎依出现的，因为我以前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黎依在问Q大的录取分数线。
　　阿婆是火葬的，没过几天我和林墨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送我们的不是罗拥，那几天罗拥突然赶回了西凉镇，但是打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本来我想对罗拥说一句谢谢的也没有机会，只是发了个短信，我也不知道收到了没有。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地面离我越来越远，但是还好林墨就在我的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在等一个人，又或者是答应过一个人会出现。如果答应的事一定要去做到，千万不要忘记，在等人的时候一定不要受伤，也不要害怕受伤。
　　每一个人在等人的时候千万不要等着等着就消失了，不管多久多远都记得要回来，不管去哪了都不要没了消息，因为原地还有人在等待。
　　致所有有过期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