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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芙蓉如面柳如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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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风已经没有了暑热,带着丝丝秋日即来的凉意,扑面而来。
我们就这样站在宫墙间的路上,身后跟着大队的宫女侍卫。相顾无言。
我看着他,微笑道,“韩大人是什么官职,现在这个时辰还留在宫中。”
他略低着头,并不看我的眼睛,目光游移,“臣是皇宫侍卫统领。今日正赶上臣当值。公主在宫中,一切是否安好?”
“还好。”
我淡淡点头,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
“现在天晚了,这里到凤仪轩的路有些偏僻,臣派人护送公主回宫吧。”
我突然一阵气苦。这男人心里明明关心我,却藏着掖着不肯表现出来。想到此,索性绽开一朵笑颜,“韩统领既如此为本公主着想,那就由你护送本公主回宫吧。”
他抬起头,眸子中闪着宝石一般的光彩,“臣遵命。”
那段并不长的路却让我走的百转千回。他走在前侧,踩着一地的残花向前。那挺拔的身躯、棱角分明的面庞和柔和的唇,都让我有胡思乱想的理由。忽然一片牡丹花瓣在裙据的拂弄下,打了几个旋儿飘落在白色的石板路上。
我俯身拾起花瓣,柔荑间的花瓣卷曲凋零,还有一丝残留的香气。
“公主,”朱槿忙道,“天黑了寒气重,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紫薇在一旁不解地说,“公主,您若是喜欢这残碎的花瓣,宫里还有一大堆呢。”
“不,我只是觉得伤感。”我轻叹一声,低声道,“这花朵虽美,终要凋零。‘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花落难寻觅。’人的一生也如此,再大的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何必有欲求不满,贪得无厌呢。”
说完,发现他们都一脸惊诧地看着我,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臭毛病怎么总也改不了呢。忙冲他们笑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说,“我倒想起一首十分应景的歌呢,唱给你们鉴赏鉴赏。”
“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香消在风起雨后,无人来嗅。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让心在灿烂中死去,让爱在灰烬里重生。野火烧过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风。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
一曲唱毕,我看着几个彻底石化的人,笑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本公主唱得不好吗?”真是的,这可是敏慧最喜欢的歌啊,太没有欣赏水平了。
突然,一个绿色的身影横冲出来,将我搂在怀里。
她在我肩上又哭又笑,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乔悦!我的悦悦!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的血液呼的涌上脑部,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敏慧?”
“是,我是敏慧,悦悦,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好想你啊。”
“敏慧,我也想你。”
一群宫女太监侍卫都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地瞅着这两个公主像三生未见似的抱在一块,哭得唏哩哗啦。
几个宫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五公主,天已晚了,请您早些回宜芳馆安置吧。”
敏慧大大咧咧地挥挥手,道,“我和乔,和四公主一见如故,有好多话要说。今晚我就在凤仪轩住下了。”
敏慧掏出帕子抹去我满脸泪水,轻声道,“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亲爱的悦悦,想死我了。”
“我也是,敏慧。”我也用帕子擦干净她的脸,“你的妆都花了。回去我帮你画,包君满意。”
“公主,现在是否可以起驾了?”
我扭头看到韩翊正看着我们,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好奇,我心情大好,忍不住冲他嫣然一笑,道,“我都忘了你们还等在这里,起驾吧。”
几个太监抬来两顶暖轿,我拉着敏慧坐进其中一个,含笑看着她。
“看什么,”敏慧抿嘴笑道,“没见过美女啊,你这丫头还是这么色。”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是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谁还能把我最喜欢的《暗香》唱得那么难听。”
“你这个猪头!我可是全班闻名的麦霸。”
“我本来正打算回宫,路上遇见了永平王世子,刚闲扯了几句,就听见这边有人吊嗓子。原来是乔大小姐在放声高歌,失敬失敬啊呵呵。”
“你在这边呆了多长时间,怎么嘴巴练得这么毒啊,死丫头。我都快要郁闷死了,你还损我,真没良心。”
“我来的时候这个身体才五岁,知道呆在一个小屁孩的身体里有多郁闷吗。好不容易熬到现在,都快成精了。”
“敏慧大美女没在这边找个帅哥泡泡?我发现这边男人的素质都太好了,随便整一个回去都能当明星。”
“以为我是你啊?花痴。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刚才和那个侍卫眉来眼去笑得和大尾巴狼似的,肯定有鬼。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我到这边没多久,气都喘不过来,哪有时间泡帅哥啊?!哪像你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我是没娘的苦孩子,呜呜。”
“你丫少跟我来这套。看看你这副皮囊多漂亮,大美女啊。啧啧,肯定睡觉都偷着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现在没有了,敏慧。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呵呵。”
那天夜里,凤仪轩里彻夜长明,不时从房间里传来喈喈咯咯的笑语。若有人伏在窗外偷听,定会被里面的疯言疯语吓得三魂去了两魂。
“这皇宫里的事情真是太险恶了。”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有余悸地说,“没看过《金枝欲孽》以为那只是虚构的故事,现在真真经历了才觉得错综复杂。像我这种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却来经受这种事情,真不知是好是坏。”
敏慧白了我一眼,“我还不是仗着皇帝和皇妃的宠爱,就算有时候出格一点,也没人敢教训我。可是在现代自由惯了,在这里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做,规矩一大堆,差点把我憋屈死。”
“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搞笑了。对了,我应该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咱们商量商量。”
烛影摇曳。敏慧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听着我的话语,面容里有一丝我不熟悉的深沉。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和《康熙王朝》、《雍正王朝》里的一些伎俩差不多。那么多历史剧你都白看了?!借鉴借鉴就明白了。现在天帝重新启用右相,只能说明他觉得左相权势过大,有功高盖主的苗头,而右相从前的故旧门生势力也不能小觑,所以要用右相来牵制左相,不让皇权旁落。”
“唔,照你这么说,天帝至少已经查明了当年容妃是受人诬陷,但是容妃已逝去多年,而且皇后身后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天帝是不会轻易撼动这棵大树的。”
“聪明。我听说,各位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那个敛财成性的永平王,绝对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去年定远河在三州内的河堤决口,全是国库拨款赈灾;现在西南边陲又有夷族部落在蠢蠢欲动,国库不知还有没有多余的钱粮。最大的威胁是北方的光汗国,他们的国王虽与我国结盟,但那些鲜卑人一向不讲信义。圣舆皇朝已经度过了十余年的太平岁月,也许该遇到一些危难,不然人会不思进取、骄奢淫逸的。”
“敏慧你什么时候变成凤凰卫视台的政治评论员了?说得一点都不含糊,厉害!”
“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说嘴罢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到时候的事情谁都很难说。知道点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历史上皇家的公主都是苦命人,但我们定不会如此不堪的。”我紧紧握住敏慧的手,“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女性,一定会好好的,会坚强、快乐地生活下去的。”
敏慧笑着点点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友谊像人民币一样□□的时候。
这是我乔悦二十年来最快乐的时刻,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