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之寒月芙蕖》霓语

13、晚风菰叶生愁怨（2）

　　“乔悦，你敏慧姐姐回来了，赶紧出来接驾啊。”
　　“你这家伙一走大半个月，还好意思叫我出来接你？！脸怎么这么大啊？”
　　“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这回不能怨我了吧。”
　　“这还差不多，便宜你了。”
　　当晚我和湄儿坐在凤仪轩的寝殿里吃着各色点心唠了一宿。她眉飞色舞地讲着一路上的奇遇，还兴致勃勃地唱上一小段刚学的南边曲子。我笑呵呵地看着她，浑然忘了这大半月来的遭遇和愁闷，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第二天和湄儿去给端妃请安，遇见了同来请安的三皇子玄澈。
　　湄儿凑过去，一脸八婆的坏笑，“听说三哥新纳了一房侧妃，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怪不得没有随父皇出巡，是沉浸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吧？！”
　　“五妹别闹了，让四妹妹笑话你。这么大的人还没规没矩的。”
　　我一脸微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神态温和，眉宇间有淡淡的笑意。见我望着他，又略显无奈地笑笑。
　　“三哥，怎么不把新嫂子带来给母妃见礼啊？”
　　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会拿我说事儿啊，是不是也想着嫁人了？女大不中留啊。”
　　“三哥你就会取笑人家。”
　　湄儿故意嘟着嘴退到端妃身边。端妃一脸慈和的笑容，抚着湄儿的手，道，“你三哥是和你说着玩呢。你也学学你四姐姐，这么大的人还蝎蝎蛰蛰的，一点儿稳重劲儿都没有。将来怎么放心让你嫁出去啊？”
　　“湄儿不要嫁人，要一辈子陪着母亲。”
　　“又混说了。”
　　我在一旁陪着笑，看着母女其乐融融的画面，前几日频频回荡的噩梦又袭上心头。如果容妃还活着，如今我也能承欢膝下，也能有人一脸慈爱地操心我的婚姻大事。
　　为什么要交给我一个如此孤独的命运，为什么要让我背负这一切呢。
　　从端妃处出来，我仍然有些魂不守舍。湄儿拉着我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想家想爸爸妈妈。我不知道能安慰你什么，你要记住，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还有我在你身边。我们不是说过要在这陌生的世界相依为命，永远都不分开的吗？”
　　我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也紧了紧她的手，微笑着点点头。
　　到德禧宫请安，却被告之皇后今日偶感风寒，不见外人。我们嬉笑玩闹着往回走，不期然看到一个白色身影站在路旁。
　　湄儿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上前行礼道，“这天气越来越冷，太子哥哥怎么站在这风口里吹风呢。”
　　“滢儿给太子见礼。”
　　“免礼吧。”他略带苍白的病容上还是一副讥讽和嘲弄，“滢儿妹妹给我行礼还真不习惯。以后做了我嫂子，还是先向你见礼吧。”
　　“你胡说什么？”
　　“你们还不知道么？”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永平王世子已经向父皇求亲了。滢儿，玄沣哥说这辈子非你不娶，父皇似乎很生气啊。”
　　我愣住，那天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盘旋。玄沣，你为何如此？是怕我把听到的事情泄漏出去而不得已为之么，可惜，我也不是任你摆布的棋子。
　　“太子哥哥似乎说得太过了。”我盈盈一笑，轻声道，“天帝的圣意岂是旁人可以妄自揣测的，我的终身大事更是不想让旁人参言。如果太子哥哥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回凤仪轩的路上，湄儿一直拉着我的手，焦虑地看着我愈加苍白的脸色，几次欲言又止。“什么都别说，”我喃喃地说，“你先回宜芳馆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刚踏入凤仪轩的大门，朱槿迎过来急急地说，“公主，永平王世子大人来了，已经等了这半日了。”呵，老天你果然待我不薄，赐给我如此急骤的狂风暴雨。
　　我缓缓走进正屋，那个宝蓝色的男子正站在那儿看着我。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和他争论，坐下来饮了一口茶，淡淡地问，“为什么？”
　　他似乎褪去了一身的冷漠，连声音都包含了温和，“因为我喜欢你，滢儿。你只能属于我。”
　　“真可笑。难道我是一件东西，谁想拿去就拿去吗？”
　　“滢儿，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但我不能让我的女人有嫁给别人的可能，一丝一毫都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呢，若我不愿意，谁的话都没用的。”
　　“你会爱上我的。我会给你最幸福的生活，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以为我是那种世俗的女人吗？你的意图，我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我呼地站起来，心里的一把火被点燃了，“你怕我泄漏了永平王的阴谋，又不能把我灭口，只有求亲。只要父皇应允了你，一顶花轿抬我进门，过个三五月再报四公主因急病而亡，谁能说什么？！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好高明啊，可惜我不是花痴，没见了帅哥就晕了头。”
　　他静静听完了我的一大篇话，却略带疑惑地看着我，“‘花痴’、‘帅哥’是什么意思？”
　　我一口茶喷得到处都是，尴尬地看着他。该死！一激动就口不择言了。我刚欲辩解，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不止。
　　他过来轻拍我的后背，神情里有少见的温柔。我一把推开他，恨恨地道，“不用你在这儿假充好人。你如果真想我好就去向父皇取消求亲。”
　　他一把抱住我，把我紧紧压在胸前。我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却听他斩钉截铁地说，“就算你误会我也无所谓。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女人，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放开我，你这混蛋。。。。。。”
　　他突然俯下身，深深地吻住我。
　　我的大脑瞬间死机，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颀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任他肆意掠夺口中的香甜，直到因为缺氧而头昏脑涨。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我，我伏在他怀里不住喘息。他眼角的一丝狡黠彻底刺激了我敏感的神经。
　　“混蛋！”我一巴掌挥出，“这是我的初吻，大色狼！”
　　啪地一声，他的右颊多了几道殷红的指痕。我愣了愣，怎么回事？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滢儿，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有种感觉，你让我抓不住，但我一定要抓住你，一辈子都不放手。”
　　他再次吻我。我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唇舌柔软丰润，渗透了他的坚持和深情，心中不禁又酸又苦。
　　很晚的时候，他离开凤仪轩，我仍坐在桌边发呆。
　　朱槿过来换掉冷透的茶，又续上一杯热茶，道，“公主，天晚了，这堂屋生寒气别冻坏了您。奴婢已经在寝殿里笼了火盆，请您移驾回寝殿吧。”
　　我点点头，缓步回到寝殿。打开门，湄儿正坐在火盆前一脸促狭地盯着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嗔怪地瞪她一眼，觉得脸上腾起两朵火烧云，又胀又热。
　　“你的嘴唇怎么肿了？是让哪只蜜蜂给蛰了吧，呵呵。”
　　她一脸坏笑。我走过去狠狠拧她一把，“死丫头，就会编排我，拿我取笑。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这还用问吗，亲爱的。恭喜你找到如意郎君。”
　　我摇摇头，”皇上还没有应允这门亲事，一切都做不得准的。而且，我不了解他，为什么他会突然来对我说爱我？所有的一切都太突然了。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别太悲观了，只要他爱你不就行了。想的太多，小心脑壳坏掉。”
　　“我知道，放心吧。”

　　第二天和湄儿去盛颐园的湖上划船。
　　湖面上缀了星星点点的残荷，随水波浮沉。凉风划过船桨，纠缠着残枝败叶裹在两侧，阻船难行。
　　“姐姐，叫人来把这些枯枝败叶都清了吧，我都没法划船了。”
　　“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知道吗？”
　　“这句话不是《红楼梦》里林黛玉说的么，好歹我也看过几遍电视剧呢。”
　　“呵呵，聪明。让人把这些残荷清理了吧，皇上看到这么衰败的景象也会不喜的。”
　　我们携手坐在船上，闭上眼，秋日的清风凉凉地拂过面颊，温热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乔悦。”
　　“恩？”
　　“答应我，一定要幸福，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不然我也不会快乐的。”
　　“怎么突然这样说？好，我答应你。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
　　一阵喊声从岸边传来。我们慢慢划向岸边，李公公正站在岸边。
　　“四公主，奴才可找着您了。快随奴才回宫吧，皇上要见您哪。”
　　我坐着小轿回到南安门，又随着李公公来到了乾元殿的门口。一个小太监见我们，忙跪下悄声道，“李总管，皇上正在和左相、右相大人议事，请公主到东配殿休息一会儿，完事儿就通传。”
　　我点点头，向配殿走去，经过乾元殿书房窗下，突然听见外公苍老沙哑的声音，眼眶一阵酸涨，忍不住停下脚步细听。
　　“光汗国简直太无礼了！皇上，这口气我们怎么能忍得下？”
　　“皇上，这光汗国明知道皇上最宠爱五公主，还点名求与五公主结亲。是根本不把天朝放在眼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废话！你们以为朕不想灭了他？可打仗，打的就是钱粮，现在连年的天灾把国库掏得一干二净，拿什么来给士兵接济粮草？！要打北边，南方的蛮夷部落又在屡次侵扰边界，如果现在我们和光汗国撕破脸，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甚至毁祖宗的基业于一旦。所以现在，朕只有‘忍’，不但要忍，还得哄着他，惯着他。着尚书令拟旨：下个月，朕赐五公主号‘昭华’，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吧。”
　　“皇上，臣倒是有一策，可以免除您的忧虑。”
　　“左相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禀皇上，现在宫中只有四公主和五公主已到待嫁之龄，若皇上实在舍不得五公主远嫁，可以下一道诏书称五公主久病不愈，由四公主代嫁。”
　　“左相，你好毒啊！”
　　外公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包含着深深的恐惧和不舍令我骤然落泪。只听咣铛一声，天帝掷碎了手边的茶盏，怒道，“好你个晏殊！朕知道你素与右相不和，却没想到你如此落井下石！四公主就不是朕的女儿了吗？这样的话以后再敢说，朕饶不了你。你们都退下吧，朕要清静一会儿。”
　　他们悄悄退下。半晌，听到天帝略带疲惫的声音，“李福全，让四公主进来吧。”
　　我走进乾元殿，天帝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见我进来，抬起头道，“滢儿，过来。”
　　我走近前请安，他将一叠字帖递给我，道，“你很聪明，就是这字还要好好练练。”
　　“谢父皇。”
　　“从衡州接你回来的时候，朕就在想这样做到底好不好。你没受过宫中教育，又体弱多病，朕把你放在后宫中，没有母妃的照顾，是不是害了你。”
　　他静静地看着我，眉目间的神色难以捉摸。我一向不善于察言观色，只能低下头，不去触碰那略带寒意的的威严的目光。
　　“朕让朱槿到你身边伺候你，还满意吧？！她从前一直在乾元殿做事，朕看她还算稳重，是个谨慎可靠的奴才，让她伺候你朕也能放心。”
　　“。。。谢父皇关心。”
　　“朕知道当年对你母妃太严苛了，关于外面一些流言不必在意，你也是朕的女儿，朕不愿你受半点委屈。下去吧，好好安慰湄儿。”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额上深刻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刺痛了我的眼睛。
　　走出乾元殿，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天帝与我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真正要我了解的又是什么？
　　湄儿要远嫁了，以后我们将要面对怎样的人生，又该怎样走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