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女千华》满城败流年

9、第九章：偏激

　　千华觉得，她今天说的话绝对比过去一个月说的还要多。

　　晏秋维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耐，或许他注意到了，但是他觉得千华的人生观需要纠正，于是——

　　“…我曾经遇见一位老妪，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孙子最后也染上瘟疫夭折。就这么孤苦无依的一位老人，遇到这样的巨创，也没有丧失对生活的信心。她的生活很贫苦，日日以乞讨为生，夜晚露宿破庙，但是每天都很快乐，并不曾抱怨命运不公，反而更加珍惜每一天的时光。”

　　“还有一位奇女子，她曾经是一名员外的妾室，却遭主母陷害，亲生儿子被丢进鱼塘淹死，她也被放逐到极北苦寒之地服牢役。若是寻常女子，只怕不出一月就会香消玉损，但是她却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了一番事业。你看，她的遭遇这么凄惨，但是也不曾放弃对生的渴望。所以蓝姑娘，我希望你可以改变你消极的人生观。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但是你要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意总会过去的。”

　　千华忽然冷笑一声，说：“他们能和我相比？老乞丐和贱妾这样的身份配得上么？”

　　晏秋维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蓝千华，显然为她言辞里的轻蔑震惊，眉间隐隐开始有怒意。却又听见她说：“乞丐身份低贱，他们唯一的追求就是生存，这种生命在我看来毫无意义。丧夫丧子丧孙这样凄惨的遭遇又如何？人性本就是冷漠自私，亲情的丧失也只有一时之痛，痛过之后还不是薄情地遗忘？还有你说的那个奇女子，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被淹死居然还甘心蜇伏，而不是和凶手拼命。好吧，即便她行动被限制，或许她不是行事冲动的人，那么既然她有才华有能力，当初又为何甘为人妾，既然她聪慧，死了儿子被陷害后又为何不凭着自己的机智无双化险为夷为自己洗刷冤情？而她那所谓的成就一番事业在我看来不过如此，她没有任何值得我赞赏的地方。你说，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话语里的嘲讽晏秋维自然听出来了，他皱眉，却不是为她说话的语气，而是千华的偏激。她和他说话的重点完全不在一个点上，让他一时词穷，竟无言以对。

　　这样冷漠偏激的一个人，却莫名让他觉得心疼。

　　“殿，殿下，您来了？”

　　千华和晏秋维同时侧头，便见清荷拿着一个食盒站在不远处。

　　她的衣着不比其他宫人光鲜亮丽，反而素淡得有些寒酸。她的样貌也只算得上清秀，并没有多大的亮点。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

　　晏秋维微微垂眸，再抬头，温和地笑道：“清荷，昨晚麻烦你了。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大步流星的与她错身而过，清荷握住食盒的手微微泛白。随即又展开一抹笑容，柔声说道：“蓝小姐还是快进屋吧，外面风大……”

　　“殿下？他是皇子么？”千华打断道。

　　清荷目光闪烁一下，点头，内心却忍不住一阵酸涩。却又听见千华冷嗤一声，“皇子做成他那样，他也是够极品了。”

　　清荷听出她语气的嘲讽不屑，眉间一闪怒意，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散得，她说：“蓝小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似乎还轮不到你来妄下评论。”

　　千华勾唇，却是冷笑，“怎么，不服气？我没有资格，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妄图改变我的人生观？”

　　她不信，眼前这个女子是刚刚才来。

　　果然清荷无言以对。

　　千华负手侧身，又漠漠地问道：“这里是哪里。”

　　明明是发问，用的却是陈述句。

　　清荷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皇宫。”

　　千华有些惊讶，她扫视一圈，四周皆是一片颓势，似乎很久没有人修理的样子。越过高高的围墙，也没有看见其他的玉宇琼楼。

　　她略了然，想来这里处地极偏是了。

　　于是又说：“我要出宫。”

　　清荷却很果断地拒绝，“不行，你伤势未好，出宫若不能及时得到治疗，会留下病根。”

　　千华垂着眼眸，模棱两可地说：“你如何知道我出宫后不能及时得到治疗。”

　　清荷微微叹气，担忧道：“我以前见过你，昨天的事我也有听说。如果你现在离开，回到蓝府只怕还有惩罚。”

　　千华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女子一眼，语气却不再那么强硬，“我并没有说我要回蓝府。”

　　清荷疑惑，“除了蓝府，你还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岂会没有蓝千华一方容身之处？”

　　清荷默，暗暗觉得千华的想法很不切实际。但是她并没有立即反驳，反而说：“你醒来这么久了都还未进食，我刚刚为你做了瘦肉粥，快进入吃吧。”说罢，走近，拉着千华的手走进室内。

　　千华任由她摆布，内心对她转变话题的行为不置可否。

　　清荷打开食盒，揭开盖子，热腾腾的雾气伴随着肉香扑面而来。千华站在一边，忽然笑笑说：“你吃吧，我不吃肉。”

　　清荷舀粥的动作一顿，“这是为你准备的，我已经吃过了。”

　　“我并没有让你准备。”

　　“你没有拒绝。”

　　“你给我拒绝的时间了吗？”

　　“……”

　　清荷抬头，直视她，“蓝小姐，何必要这么固执？”

　　千华语气淡淡，“固执吗？或许吧。不过我只按自己的意愿办事。”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可知，我其实很厌恶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打着为别人好的幌子，却总爱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或许你以为你是在为我着想，但是你考虑过你的这份着想是我需要的吗？”

　　清荷眉头深皱，她没见过这么固执己见的人，顽固得就像一块石头。这个人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她自己，拒绝和外界的交流，也拒绝付出，把自己从内心深处封闭起来，然而她明明给人的感觉是那么自私自我，但是她却莫名感到一种悲哀。

　　她说：“蓝小姐，如果你不吃，我就一直陪你，直到你愿意吃为止。”

　　千华内心惊讶，面上却依旧是无所谓地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