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耳边轻诉的情诗》孖宝

17、在你耳边轻诉的情诗

　　冬天的清晨，阳光轻薄温暖，照例是有人进店，思琪照例是抬头微笑说欢迎光临。
　　看到的是艺术很大的玫瑰花束，挡住了那个人的脸。她笑着说：“这个是送我的吗？”习惯性拿起花束中的卡片，上面写着：“好久不见。”
　　这个字，让她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她眼睛挣得大大的，一只手拿着卡片，一只手把那束花移开，其实他很高的，自己从高脚椅上面下来，突然就得抬头看他。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规规矩矩的纽扣，刘海剪到额头上面，显得几分傻气，可是还是那张不变的脸，他在笑，比了一个：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思琪觉得很不真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她用手去摸摸他的脸，这张脸，和她那个每天朝夕相处的人非常相似，可是还是有点不同的，比如他的眼睛是最黑的宝石是最明亮的星辰，他的鼻子非常挺拔，而永书，他的眼睛更加妖媚，他的嘴角，弧度总是恰到好处翘起来，侧面看非常漂亮，他们还是不同的。
　　思琪已经很多年没有用手势和人沟通过了，她的手势，是为他学的。她很熟练地比划出一个意思：“我也好想你。”
　　她好想抱着他，隔着一个柜台，她很快穿过过道来到他的面前，两个人在晨曦中，非常用力地拥抱在一起，思琪可以感觉得到他更高更结实了。
　　她好想哭，她真的好想哭，眼泪流到他的胸口，是温热的，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声响的交流，可是他们却比常人更加了解彼此。
　　思琪让阿胜站在自己面前，她有很多话很多话要告诉他，阿胜点点头，示意他懂。
　　他看着思琪从那一夜开始慢慢讲起来，直到之后，是如何遇到永书，永书是如何救了她，怎样让她振作起来，让她面对新的光明，给了她简单的生活，以及这样美丽的书店，她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苏醒了，这个世界和之前那个不同，没有离别，没有心碎。这个世界是这样美丽，让她沉迷，可是，她说：“我还是会想到你，阿胜，你是我的另一道阳光，我永远忘不了。我有时候想回去找你，可是，我不能，我对不起永书，而且，我害怕，我害怕那个女人。”
　　他做了一个安慰的动作，“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的心在哪里，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说完便笑了，可是眼泪流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像有爬虫一样慢慢爬过，眼睛被水雾挡住了，她努力睁大眼睛，用双手做了一个“我爱你”的手势。
　　你应该知道的，其实你从刚开始就知道，这一次，请你不要拒绝我。
　　他先是错愕，接着迷茫，他看着她渐渐靠近的脸，她的唇吻在他的脸上，他这才回过神来。
　　突然外面有一个声音说：“思琪，暮生今天买了车，让我们去帮忙试车。”
　　思琪看到逆光中的永书，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一张脸，脸颊上是泪水，她的手紧紧抓着那个男生的胳膊，永书很牵强地笑了笑，“有客人来。”
　　阿胜顺着思琪的目光看过去，两个人对视，是一张相似的脸。
　　“永书，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他还是微笑。
　　“这个是阿胜，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他的笑冷若冰霜，“你好我是林永书。”
　　她马上像母鸡护小鸡一样站在阿胜面前，挡着永书伸出来的手，接着回身对着阿胜比划着手势。
　　永书呆呆看着这一幕，知道阿胜对他伸手，他这才握了握。
　　此生万劫不复，如果还有重新再来的话，我想，我会选择放弃你。
　　年一过，春天就来了。思琪问阿胜，“今年几岁了？”
　　“今年，你是二十五了。”
　　“那你呢？”
　　“你说呢？”
　　“我不说，我想告诉你，那时候永书让我想一想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就在想，如果我答应了，真的和他生活了，我的世界里注定没有你了，那么，这样算是了解了，谁叫你在我第一次表白的时候就拒绝了我，你的理由对我来说都不是理由，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真心相爱，其它的，都不重要。有时候你有顾忌，你每一次顾忌我都觉得害怕，因为每一次你都要将我推来，我自己尝试离开你一次，结果还是被尤嘉应看穿了，我就知道，就算找一个人来重新爱，也是没有用的，我只爱你。从很小的时候，你和我在雨天玩水的时候开始。这一次，我和老天爷赌了一把，结果他还是怜悯我们的，他考验了我们这么多年，终于让我们在一起了。最重要的是，我没有答应永书，你一定是听到我心里的呼唤，即是赶来了，如果你慢了一步，你说怎么办？那时候，就只剩下后悔了。”
　　“你是认真的吗？”
　　“不许你再这么问我，这么多年了，你说呢？你总是害怕，你越这样其实害怕的是我，之前是你的阿姨，现在她也不在了，没有什么可以阻隔我们了，你不懂吗？还有——”思琪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就是你的耳朵。对了，天气这么好，你要陪我去试婚纱，一套一套的试，知道满意为止，这辈子我就只做你一个人的新娘，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她皮肤白，试了粉色的婚纱，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白色，可是这一次我要粉色的，粉色才更加甜甜蜜蜜。”
　　他点头应允。
　　她是他今生的新娘，两个人又拍了婚纱照，照片里面的人，笑靥如花，好像青春才刚刚开始。
　　阿胜是在深夜里面收到一份邮件的，这份邮件是自毁的，打开三十秒之后就自动粉碎了，上面写着：你觉得就凭你这样子就可以照顾邹思琪一辈子吗？
　　非常简单的阐述，字字锥心，之后又发来一封：明天早上七点环围路星巴克见。
　　思琪进来的时候，那些邮件已经消失了，她只看到阿胜呆呆坐在电脑桌前，自己去碰了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对她恍惚笑了笑。
　　思琪说：“是不是看那边照片发过来没有，我最喜欢牵手的那一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点点头，“我爱你。”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这么多年了。”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好苍白，我去弄点蜂蜜水给你喝。”
　　他突然拉了她一把，她躺在他的怀里，他灼热的唇印了上去，那么重的力度，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很快，爱情淹没了一切。
　　见到永书的时候阿胜一点也不奇怪，永书带了一个手语老师，他说一句手语老师翻译一句，永书说：“我很喜欢思琪。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她陪在我身边，时不时和我交谈她看到的，从书里面，从大街上，从电视里，从网络上，从一切可以接触的途径，看到的新鲜事物，她说话的时候很生动，表情很像一只猫，我常常着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割舍。虽然那天看到你来我就已经知道她会离开我，可是我真的不舍，相信你也有这种感觉。看到你的时候，我知道为什么思琪会选择呆在我身边，但是，这么多年，她的世界里面没有你，她活得很开心，我曾经问过她，想让她告诉我，她之前的一点点的事情，可是那时候她的眼睛里有水雾，那一刻，我发誓，我要保护她一辈子，不要让她再想到之前痛苦的日子了。而你，代表着过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傻傻想要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必须说，我不想让思琪受苦。你本身的缺陷，有一天，会让思琪受伤的，因为你听不到一切声响，如果思琪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知道，你不会说话，如果她想要喊你，你怎么回应她？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耳边说悄悄话，你们怎么说，开着灯吗？你看我的手势我看你的手势？我知道你给不了她正常的生活，你是一个画家，据我所知，你非常繁忙，下个星期要去欧洲，从你找到思琪到现在，你已经离开了十几次往各地跑，难道你们结婚之后，你要带着思琪各处奔波吗？如果你想得罗曼蒂克一点，你在家陪着她，你怎么赚钱养家？是让生活清贫一点也无所谓吗？你要知道，思琪已经在这里安定了很多年，她甚至，连大街都很少出去，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喜欢，有时候爱情看起来甚是美好，可是你应该知道，生活和想象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深思。”
　　他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对面的男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面孔，也许还不止这些。
　　永书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我知道，我们有着相同的面孔，在这之外，我能够和思琪交流，用语言正常交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想和你说话结果思琪突然长出来护着你，那个姿势，是在保护你，我看了真是心痛，她那么弱小，却要保护着你，难道你不觉得心痛吗？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离开，人应该有自知之眀不是吗？我不怕刺痛你，因为我爱思琪。我要为她的幸福做最大的争取。”他把一张机票递到阿胜的面前。
　　这是一次告别，阿胜觉得，最好的觉得就是如永书所说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等待到自己足够强大了，他才去找思琪的。可是原来，无论自己是如何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回去的时候，思琪正在找着他，他说出去晨跑了，顺便买了早餐。
　　思琪点点头，她说：“我总要看到你，我才会觉得心安。”
　　阿胜揉了揉她的发，这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永书打电话给思琪，他在电话里面说：“我有结婚礼物要送给你。”
　　思琪拉着阿胜一起过去，阿胜摇摇头，接着用力抱紧她，思琪笑着告诉他，“你放心，他没有那个魅力引诱得了我。”他笑了笑，再过半个小时，他就会离开这座城市了。永书的计划恰到好处，连时间错开也算得那么精准，他流下一幅画，是那只小猫，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然后他什么都没有带，就离开了。
　　思琪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幅画，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还以为阿胜是出去散步了，只是那幅画使她心生恐惧，她在那个他们刚布置好的家里痴痴的等着，没有人来，她发短信给他，他没有回，到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永书推开门，看见神情落寞的她，陷在柔软的沙发上，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小，思琪看见永书，先是笑了一笑，比划了一个“你回来啦”之后，发觉不是他，她的眼睛，快速红了起来，头一低，一滴眼泪就落在衣服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永书，我明天要离开了。”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为什么，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阿胜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我要回去找他。”
　　“兴许他是出去一小会儿就回来了。”
　　“我早上去你那里回来就没有看见他了，他留了这幅画给我，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要回去告诉问他清楚。”
　　“可是，那里对你来说，并不是个美好的地方。”
　　“当你知道那里有一个你爱他胜过自己生命的人，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了，你说，我等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答应我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也许他是有苦衷的。”
　　“我都已经告诉他我不介意了。”
　　“思琪，如果我求你，不要去找他，你会不会答应？”
　　“对不起。”
　　“你知道阿胜他不会回来了，你知道吗？”他紧张地握着她的手。
　　“你什么意思。”
　　“我不许你离开。”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他走的。”她突然像一只被逼急的小兔子。
　　“思琪！”他抓紧她。
　　“放开我，不要碰我，我要去找他。”
　　“不许，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放开我，求求你，永书求求你，你知道我喜欢了他二十多年了，你知道吗？求求你，让我去，让我去。”
　　“思琪，我不会让你走的。”他的唇铺天盖地印下来，她无力可挡，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只是一遍一遍挣扎，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如果你看到我现在这样子被人欺负你是否还会离开我，有人这样子欺负我你怎么不想以前那样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所说的天堂地狱就是一线之隔，我现在在地狱的煎熬里面，你呢？你又去了世界的哪一端。
　　思琪不敢回想那一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自己没有逃离地开，永书是一个魔鬼来的，先是千方百计哄着她，后来威逼，和她印象中的永书是不同的，她唯一爱的，就是那张相似的面孔，她冷笑着当着他的面说：“就算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你也应该知道，你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替代品。”她成功地看到他脸上错愕绝望的表情。
　　她不断伤害自己伤害他以此来达到心理上面你的解脱，思念成狂的时候她就一瓶一瓶地偷酒喝，被永书发现时她就用他的剃须刀割自己的脉，阿胜走了，她是不想活了，她本来就是疯狂的人，只是这些，都被她隐藏起来，永书看着她日渐消瘦，却不肯放手，他说：“我可以为你学手语。”
　　“这样又怎么，你永远不是他。”她躺在床上悠悠地说，“我们不可能的，阿胜他回来过，从那一刻，就不可能了，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没有接受你，一直就是因为我的内心不确定，看到他我才知道，我的不确定是因为他，这些，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我的心，不是我能够改变的。”
　　“永书，我们还是好朋友，可以吗？”
　　“思琪，你闯入我的世界，我就没有想过要放手，我希望你能够在我的身边，我一样可以给你温暖。”
　　“现在是什么天气了？”
　　“秋天快来了。”
　　“都秋天了，真是令人伤感的季节啊，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吗？”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你带我出去走走，闷了太久，骨头都松了。”
　　“思琪。”
　　“你在害怕什么吗？”她直接了当。
　　“好，你也得晒晒太阳了。”他的眼睛看着她，心里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