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风流》广秀风

7、第七章 无思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刚步入府门，便看见嵇康风姿绰约地负手望着风。觉察到响动，回转身浅笑道：
　　“你回来了！我有事跟你说！去意水居谈吧。（意水居便是最开始提到的嵇康竹林里的居所）”他说罢便朝前走去。
　　我还在纠结昨夜迷路结果就酒后失德了。一时之间，脚不听使唤。我还没有理清楚与他的关系，该如何能维持风度与他谈他口中的“事”呢。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回头看了洗烟一眼，她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来到竹林，他却径自进了意水居取了古琴出来。我坐在石凳上，忐忑不安地等候着他要谈的事。
　　春夜里的风卷着竹音的凉透，稍稍平复了我的心。
　　“你有什么事要说么？”我开口探询道。
　　他却只是行云流水般地拭琴，紧弦，调音准。我见他没有答话的意思，便住了口，平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待到他满意地望了我一眼后，他的手便开始娴熟地拨弄起来。这难道就是他要“弹”的事？此刻我只觉心潮澎湃如新婚女子初见良人。
　　一直以来我听到他的琴声都是宽宏搏亮，驰骋宇内，慷慨激越，或者是烦闷不得发，忧怆无处诉的。然而此刻似乎是在与人话别，千言万语尽在声中寻。这一曲《无思》
　　终了，我开口道：
　　“你要去哪里？”
　　“昨日嗣宗送来书信邀我前往京都一聚！”他回道。
　　“你要去洛阳？”
　　“是。明早便出发。”
　　“那……你，早去早回。”我突然找不到话说，吞吞吐吐，令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他要去见他的朋友，我本来就不放在心上的。现在曹爽与司马懿同为托孤大臣。曹氏大权在握，升司马懿为太傅。然曹爽才弱，恃宠而骄，狂妄专权。司马懿历经武帝、文帝两朝，身经百战，官场熟通，可不是轻易放权之人。然而我也找不到理由阻止他去见阮籍。只好……
　　另一方面，我也许有必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
　　第二天，嵇康已经出发去了洛阳。我心头空荡荡的。洗烟来到竹林，便替我梳妆，一边道：
　　“亭主，你怎么就这样放驸马爷走了？”
　　“不然如何？”
　　“好歹你也是长乐亭主，又是新婚燕尔的，他就这样把你放在家里，没说归期的，你放心？”
　　“那你说如何？”
　　“不若我们也去洛阳，就说是去找金乡公主，就是亭主的姑母！难道你就不怕他……”这丫头越发没规矩，真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敢在真的亭主面前放肆。
　　要说嵇康风流，那也是众所周知的，不过他可不像姑父，嗜好男女之风流。人们对他更多的是仰慕，就如同前时洗烟说的只可远远瞧着，岂能亵渎天颜。这么想起来，我倒是成了亵渎天颜的罪人了。此刻我恐怕是早已把亭主这个身份镶到骨头里去，行事愈加顺风顺水了。
　　依照我此时的心境，倒是恨不得早点飞奔到嵇康身边。便催着洗烟赶紧收拾细软，轻装简衣，笼冠上马，一路飞奔到洛阳，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想必武帝战场冲锋时便是这个速度吧。
　　一人一马行于洛阳城内，这里的繁华程度较之邺城是有过之无不及。因着曹爽当权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这洛阳城生生治得雕金琢玉，花色满城都，王公贵族，高头大马，随处可见。
　　都令我怀疑沛王先前对我的肺腑之言是他错堪了局势。或许，司马懿真是安心当起他的老太傅也未可知。一系列的假设又萦上心头。我可能就是沛王的私生女。反正曹氏一族，经常都分不清自己宠了多少女人，生了多少孩子。一种权力与金钱的欲望顷刻间萦上我的心头。或许我是被这繁华如三千东流水般的洛阳帝都给蛊惑了，就如同那夜被玉郎美酒蛊惑。
　　等我寻到尚书府邸，洗烟上前叩了门。守卫出来打量了一下我们的装扮，两匹马，轻便胡服装，然后道：
　　“你们找人？”
　　“我们是从邺城来的，要拜访金乡公主，还不去通报，晚了，小心你的脑袋！”洗烟提声道。我冷冷望了守卫一眼，没说话。
　　那守卫听了便狐疑地回去通报。不多时便见一美服丽人被一众侍婢簇拥而来。她见到我高贵不失凤仪的美目立刻绽开花来。亲昵地来挽我的手道：
　　“我当是谁，还有哪个亭主如你这般要本公主亲自来迎的，还不快进去，你姑父出去还没回来。你来得这么急，不会是又闯祸要姑母给你出气？”
　　她一通说下来，我忙把缰绳给了洗烟，便随她入了府，边回道：
　　“本亭主才没有闯祸，闯祸自然有父王。本亭主这不是心念姑母得紧么？自从我成了亲，姑母就没去看过我！”
　　“看你都这么大了，成了亲不在府里相夫教子，倒骑了马飞奔至此，若不是姑母知道你的性子，还以为天降女飞贼，要来这尚书府公然施暴呢！”她说着拉了我进了正厅。
　　这尚书府装饰堂皇，雕栏画栋，亭台楼阁，软玉温香，一路旖旎之色。更显出主人的阴柔富丽来。在这温柔富贵乡里，自然是体察不到深处的暗流汹涌的。
　　“实话告诉姑母，你是来做什么的？”她突然趁侍婢退去上水酒的当头贴近我耳朵问。这一问，我却是脸一红，我总不能直说自己是为了来探嵇康的吧！不料这一红，却更是让人浮想联翩了。
　　“哈哈，前日我听说某位亭主的驸马爷到了帝都，与那阮籍相谈甚欢，更是在几天之内，名动京都，一时之间，洛阳的纸都涨了不少金银了。”
　　“姑母……你再说，我便回邺城了。”这话一出，我都不敢相信是出自我之口。
　　她听了更是笑得暧昧无比。继续调笑道：
　　“既然你找到姑母，姑母就是五花大绑。，也会将你的驸马爷送到你面前的，这事就包在姑母身上了！”
　　“姑母……”我这一声喊出，更像是新婚妻子听到别人谈论起夫君时的羞赧娇气。
　　“尚书大人回府！”一声通报从外间响起。
　　不多时便见一身浓艳清丽阴柔俊逸的朝服的何晏进了厅。我急忙起身去与他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