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风流》广秀风

42、第四十二章 一个人的战斗（一）

　　洗烟一时不知如何作想，忙起身出了密林。在这洛风小苑，她现在居然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厉菲是金乡公主的人，王子音、扶烟、羊贞臣、颜幂和，这些人不过是临时招募来的，那些守卫、侍婢，都是金乡公主的人。
　　本来还以为萧准隐可以帮得上忙，现在看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纵然有一身武艺，却终是寡不敌众。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那个替身亭主。不，还有一个人，驸马爷，她一定要想办法告诉驸马爷。可是她又在犹豫了，若是驸马爷知道了他明媒正娶来的长乐亭主是假的，他又会如何……
　　她终究又是一厢情愿、一个人战斗了。
　　她偷偷绕过亭主寝居的院门，从后山探到了亭主寝居窗前。却听到屋内传来男女颠鸾倒凤的声音。她不觉握紧了拳头。要是依她的脾气，她早就破门而入将那里头的女子大卸八块了。
　　她却只是悄悄地退到后山，将一块石头捏得粉碎。不知不觉，有眼泪流出来。
　　想到小时候，每每长乐亭主要拿她去试药，那个女子便给她出主意，才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被试药的命运。而到后来，长乐亭主居然给那个女子喂了药。她找到她的时候，见到的是那女子周身布满了泥土，皮肤被虫鼠咬得看不清皮肤，上面还布满了蛆。
　　这个女子帮助她逃过了厄运，却帮不了她自己。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金乡公主将她弄到哪去了，她何以安心侍候旧日主人。她们俩个本来可以相依为命，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独自面对。
　　“亭主，你在哪？你知道吗？驸马爷已经不是驸马爷了！你快点回来，快把驸马爷抢回来！亭主……”
　　她压低着声音啜泣着，突然听到亭主寝居的门吱呀一声，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
　　长乐亭主出来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弄醒驸马爷，忽热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声声低语：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把床单换了，不要把驸马爷弄醒了！否则本亭主要你的命！”
　　“奴婢遵命！”
　　“换好了就给本亭主出去！今日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长乐亭主作出抹脖子的动作，眼里含着杀气。
　　那些婢女换好了便都应声退了去。
　　洗烟听了，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了。驸马爷在她的心里，是圣洁不可玷辱的，那长乐亭主居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她心里堵着一口怒气，正愁无处发泄。
　　突然感觉脚上一阵寒意，却是一条蛇爬到她的脚上，她立刻拔出佩剑，便将那蛇一刀两断了。蛇血喷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更加嗜血残暴。她这是怒道了极致了。以前那怕蛇怕鼠怕试药的小姑娘现在见到蛇都不会大叫一声然后呼天抢地了。
　　她这么一想，不知不觉，靠在山后古树旁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心一惊，幸亏没有人发现她在古树下。
　　她赶忙回自己的寝居，端了洗漱的水送到亭主寝居。叩了门故作平静如常道：
　　“亭主，起了吗？洗烟送水过来了！”
　　“进来！”这是嵇康的声音。
　　洗烟进去，只见到长乐亭主还躺在床上，嵇康则是一脸淡然，没有异样。
　　洗烟服侍嵇康洗漱完毕，又叫了早膳过来。嵇康用了早膳踏出门去似是要出去。
　　洗烟停留半晌见长乐亭主并无起身的意思，洗烟只道她是昨晚累得够呛，不觉勾了唇退出寝居。出了寝居，洗烟问了侍婢嵇康出门的方向，便寻嵇康而去。
　　嵇康似是感觉到背后有人，回过头来，挂着浅笑道：
　　“洗烟这样追着本驸马，不怕你家主子吃醋？”
　　他的声音像春日的清泉泠咚，煞是好听。洗烟听了，突然就愣住了。她眼睛不觉染上迷雾，泪水淌了下来。她在挣扎，或许她不告诉他真相会更好，至少他可以这样继续与他的夫人琴瑟和谐，鹣鲽情深，即便不是跟原来那个人。真相有时候很伤人。
　　嵇康见到她突然淌出泪来，不觉皱了眉头道：
　　“洗烟，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驸马爷，没事！洗烟是突然被沙迷了眼睛！亭主还等着我回去侍候！奴婢先告退了！”说罢不顾嵇康拦阻向洛风小苑而去。
　　嵇康在洗烟走了之后，脸色便变了。他知道洗烟想说什么。他早上醒得早，便看到自己朝夕相对的妻子肩上多了个胎记。
　　他早就知道织瑶是假亭主，却不知道有一天真亭主会回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交过心的人有一天会离开他。他现在是沛王的女婿，即便他禀明实情，真亭主已经归位，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看破世事浮华，宠辱不惊，再怎么样，无非就是重归于贫贱之身，至贫则不忧困窘，至贱则不忧富贵。然而现在的突然变故，他居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真亭主回来了，那假亭主呢？
　　他这么一想，不觉心一惊。那个曾经默默听自己抚琴的女子，那个曾经拉自己与司马荣烟比美的女子，那个在笼须亭咬他的女子，……
　　仿佛她就在眼前，笑靥如花道：
　　“夜，你为什么只在晚上回来呢？是因为你的名字嵌了个‘夜’字么？”
　　想来想去，他现在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呼不得，怨不得，救不到。甚至他都不知道去哪救那个女子。
　　想来，他是一个人成了习惯。一个人抚琴，一个人喝酒，一个人纵歌。
　　当他看到何晏的时候，不禁被金乡公主的所作所为震撼了。何晏那样一个人物，虽然身居高位，却被自己的夫人弄得不成人样。自己当初就因为金乡公主才差点死于五石散。那一夜，若不是织瑶及时赶到，说不定……然而恨归恨，要是他现在为了一个假亭主去找金乡公主理论，他不能保证他的行为不会激怒金乡公主对织瑶痛下杀手。他的直觉告诉他是金乡公主将织瑶禁锢了，又或者，织瑶，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被自己的大胆推论惊得发愣。
　　路人看到嵇康落寞的身影缓缓走着，有些惊叹于他的姿容的男子纷纷模仿起他的样子，颇有东施效颦的意味。孰知，形可效，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