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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逍遥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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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夫妻名成,各自独游。不扰子欢,不罪我歌。戏耍浪荡,河井不犯。日来逐花漫浩兮引朋流觞,夜则独居宽卧兮揽月观星。乐亦无穷矣!
刚于邺城戏游,伪放亭主本性,回来只听洗烟道:
“亭主,吏部尚书何晏把驸马爷招去,说要拜他以郎中!”
我跃下牛车,缰绳交给洗烟道:
“姑父还真是旧癖不改!怕是前时屡次招募他不成,现在他作了驸马,想拒绝也不成了!郎中不过是一个闲散官职,也没什么好说的!嵇喜有当世之才,都没能说服嵇康出仕,看来……你我不过是无知妇人,难解朝堂官场混杂。以后就不需要跟我汇报这些了!”
自同嵇康成亲以来,他好像除了成亲那日竹林一会,便再没见过踪影了。他的兄长亦在邺城任职,把母兄接了过去,现在我们居住的宅子是成亲时沛王赏的,我命人把先时亭主府里的家庭用具搬了来,便也华丽容堂。竹林里有一个独立小院,他的书房也在那边。恐他是歇在书房里的也未可知。
起初墨非告诉我,他把我送到亭主府,是想通过亭主的势力,深入到朝廷内部,企图控制统治阶级的思想,再自上而下,恢复墨家思想的统治地位。这是一个遥远的梦,到现在,微末星火都要灭了,连回光返照也不可能了。
昨天晚上他浑身是血地来找我,我简单替他包扎了下,又连夜送他出城,直到现在才回到府里。已经是筋疲力竭。心里却始终记得他临走时说的话。他说:
“织瑶,乱世求长安,唯有死心求全!”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一生只能是背着长乐亭主的外壳,窝在嵇康旁侧?纵此间我们可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那么以后呢?还有一辈子。
不行,我必须得自己想办法走。此间,我的法则是,乱世求长安,黄金也!
首先,亭主这个身份应该值不少钱。主意打定,心神俱安。当务之急,当然是补眠最重要。
于是乎,一觉睡到夕阳西下。睁开眼来,却被一庞然大物挡了视线。他虽然是背对着我,我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饶是从前不愿承认他龙章凤姿,天资自然,此刻见到这神仙般的背影,心跳不禁加速。为何初见他时没这种微妙感觉?难道是那时年幼?
他似乎是听到我翻身的响动,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道:
“你醒了?”
我见到他正面,更是血气上涌,手脚不知放置何处,索性拉过被子盖住头,不去看他。
他见到我这番动作,以为我又要睡回去,又转过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胡乱套了衣衫。却被他突然转身吓得不知动作。
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说了句:
“我去外间等你!你好了叫我!”
洗烟不知怎么从屏风后面出来,我一时找不到言语掩饰羞恼道:
“你为何不叫我?”
她赶忙来帮我梳妆,道:
“是驸马爷不让叫的!奴婢在屏风后面站了好一会了。本以为亭主不多时便能醒,便打算打好水等亭主洗漱,不料一等便已是……”
“好了,好了!手脚麻利点!”
等我收拾停当,走出去,见到他坐在门口的青石上。
我走到他面前,道:
“你,有事吗?”
他温和地看了我一眼,道:
“我们成亲好些日子了!”
“是。”我终于稳住心神,面色无波道。
“我……”他似是欲言又止。我见他这副表情,许是说我们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我便接了他的话道:
“你是说我们并未行周公之礼?我虽然是长乐亭主,可性子顽劣难教,也没有你博闻多识,从小只跟牛马打交道,是做不出与你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之事的。你如果是为了顾及我亭主的名声,才思及圆房之事,那大可不必!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我自去禀明父王,自遣回家!”
他听了却是睁大眼睛望着我,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姑父让我去朝里任职,想与你商量什么时候去向父王谢恩!至于……你想怎样,自随你!我不会为难你!”
听了他的话,我所有的矜持瞬间消失无影,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人家气定神闲,我却是想入非非,果真是年纪小,遭人戏。
他说着便朝竹林的方向去了。留我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样下去,可不是好事。像我这般沉不住气,早晚要出事,别说逃走,就是……难道是太闲的缘故?
回至厢房,找来洗烟道:
“洗烟,我们也来办一个清谈会怎么样?”
“清谈?”
“等会,我给你名单,你把这些人请来?明日在府中摆清水宴。你知道长乐亭主以前最钦佩谁吗?”
“是武帝!”
“没错!他是一个文思清脱,敢作敢为的枭雄,姑且不论其文治武功,单是那俯观沧海的胸襟,就非常人能比。我虽不是真的长乐亭主,却更胜亭主。”
第二天,洗烟便请了一干莺莺燕燕,有一个人,携仆人独立于人群之中,东张西望,似在探寻着什么。我迎过去道:
“玉阶,你来了!”她见到我,喜出望外溢于言表道:
“你怎么会?”
“这些,我们私下里再谈,今日我找你来,只是借的清谈之名,等我们应付了她们,我再留你详谈!”
我说着安置了她,又唤洗烟去招呼那些女客。等瓜果酒水上好了,便走到首位坐定。那些女客个个目光不善,恐是觉得嵇康如此风流之人竟也娶妻了。而我无可挑剔的出身,和与世无争的表情让她们碰了软钉子,终于不情不愿地一致低下头。这一番不见硝烟的目光之战,头一回合,当之无愧的我胜出了。
“今日请大家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这邺城,除了文人论诗、武人论战,我们女人,可以论的,除了邺城细琐、街边闹闻、家长里短,便只有……”我说着不禁顿了下。
便有一粉面含春之妇人接道:
“女人可以论的无非是男人了。亭主新婚燕尔,应该深有体会!”
她这话一出,便是笑声一片,故作矜持掩面,笑得却毫不收敛地前俯后仰。
“男人?”我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而在她们眼里看来,却是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