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风流》广秀风

14、第十四章 夜黑好私会（一）

　　“你的腿，再请府里的大夫瞧瞧吧！”沛王温和慈祥地说了一句。又吩咐随侍管家去请大夫。
　　“多谢父王！”我谢恩道。
　　便有丫鬟来扶我进房间歇息，随即又有一长者模样提着药箱的大夫来给我诊治。直到傍晚时分，才开了各色药方并一些医者警语，人员方才退下。
　　我腿脚不便，除了用餐之外，便都闭门不出。心思却还惦记着洛风小苑。不知道洗烟能不能担得起重任，我不在，自有各种繁杂事要理。也不知他们的工作进度。正在忧虑间，只觉夜色之中一个人影窜入房内，从身后捂住我的双口，若不是腿受了伤，自不会轻易被其制住。
　　“别叫，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我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手。我才看到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萧准隐。故意使了亭主腔调道：
　　“你胆子也忒大了！竟敢擅闯沛王府！”
　　“这些，准隐倒不是很放在心上。亭主受了伤，准隐带了些疗伤的药材来！”他倒是沉稳如常，不露惧色。
　　“沛王府可不缺这些！”我一副不屑的模样。
　　“此药虽不及王府里的药珍贵难得，但治起跌打损伤来，却有奇效！亭主应该不想每日行动受限，来去不自由吧！”
　　他的话轻稳平淡，却是字字不容人挑出错来！如此滴水不漏，难道仅仅为了得到我的信任？我看他的目光又深了一分，道：
　　“你想的甚为周全！倒令本亭主挑不出错来！难得萧公子一番心意，药我便收下了。你还是快快离开王府吧！”
　　“不知亭主打算什么时候去洛阳？”他似是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忽热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不是萧公子关心的问题才是！”
　　他目光平静无波，在烛光映衬下，却显出一丝疲倦来。我不禁软了语气，继续道：
　　“你这几天在洛阳都忙些什么？神色这么疲惫？”
　　他似是不想回答，岔开话题道：
　　“那个故事？”
　　我惊讶于他的执着，一时间呆在原地。
　　他见我不说话，继续道：
　　“现在亭主应该有时间详谈了吧！”
　　我不禁笑出来，道：
　　“萧公子还真是不依不饶啊！纵使现下民风开化，你此间于夜里潜入女子闺房谈所谓的故事，恐是不妥吧！”
　　他却不为所动，反问道：
　　“亭主又是为何始终不肯道出故事原委，还是亭主始终是在消遣准隐？”
　　“萧准隐，请注意你的身份！本亭主敬你是读书人，才没有治你的罪，若是我现在禀明父王道你夜闯王府，你认为你今日还有命出去吗？”我提高声音道。
　　外间侍卫似是听到我厢房的响动，走近恭敬问道：
　　“亭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斜眼去瞥他的神色变化，却是丝毫无畏惧惶恐之色，心下思忖，这人恐是有大才，如此宠辱不惊。便提高声线冲外面侍卫回道：
　　“无碍，本亭主正在诵话本！你们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我这话一出，却见萧准隐双膝跪下，恭敬一礼后，道：
　　“亭主，准隐不才！只期望能随侍亭主左右，还请亭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摆了摆手，唤他起身，回道：
　　“在这乱世，没有谁能许谁一世长安！不过，如果你真心要追随我，我自是欢迎。只是，本亭主一无权，更无财，此番不过是为了谋条后路，才会……”我语气顿了一下，不想继续说下去，话题一转道：
　　“那个故事，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或者记得它的人大多都死去了！”
　　“亭主……”他语气低沉似是呢喃一唤。
　　我作出让他别打断我的手势，继续道：
　　“有一个公主，她的国家天灾人祸不断，鼠患、蝗灾、大旱、洪灾、地动……轮番而作。一时之间，死伤无数。而统治者不知民间饥苦病患，只知南征北战，到最后，能出战的壮士都成了枯骨……”
　　“她的王兄战死了，父王年事已高，最后她不得不代父出征。在战场上，她遇到了她的对手。第一次遇见他。她的出征是被权臣逼出来的。为了所谓的荣誉，她不得不同一个陌生人作生死敌人！几次交锋，她终于爱上了那个敌人！她甘愿作他的战俘！终于，她的国家灭亡了！她成了理所当然的亡国罪人，受尽国人唾弃！那些被天灾人祸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她的子民，却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唾弃诅咒她！”
　　“她是罪人，她是罪人，她是罪人……”说到最后，我的眼泪不禁喷涌而出，身子歪倚着床榻，一时之间，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个故事，是我很小的时候，听墨非讲起的。每次我都会被感动得涕泗横流，自己的身世一直是个迷，便对墨非的话，坚信不移。现在再讲起，不禁再次流了泪。觉得在这乱世中，女人的命运，自己是做不了主的，男人犯了错，便首先将罪怪到女人身上。譬如褒姒，譬如妲己。
　　他无言地揽着我入怀，语气温润吟出：
　　“骨铮坠兮胡姬旋，乱珠迸兮凌秋烟。挥军北兮列余阵，威难加兮贼难擒。战何烈兮白骨森，哀鸿遍兮野哭嚎。寒风剧兮黄沙渺，昏茫茫兮敌军战马啸！操吾戈兮斩尔首，不相识兮对阵走。午梦惊兮忆尔颜，酒难醉兮鼓角催。战难停兮二交锋，仰首视兮又逢君。铠衣裹兮目凌锋，卷疆场兮扫四方。不忍视兮心砰砰。丢盔甲兮投麾下，宁为奴兮侍吾君。一朝国亡兮咎怨起，战非战兮功非功，无聊赖兮尽作土！红颜枯骨兮罪难描？”
　　听他吟完，我却反倒被他惊得愣住，好一会才离开他的怀抱道：
　　“你也是个疯魔之人，你的音律，想必也不是一朝一夕炼成的吧！现在你吟出这么一大段来，倒好像你亲身经历了似的！”
　　他收回悠游的视线，注视着我道：
　　“世人修音治学，皆难忘我！若是每弹一曲，都能随音起伏，神游其中，便能做到人乐合一，出神入化！听亭主这个故事，倒是令准隐心生疑惑。亭主出身高贵，养尊处优，却能知富贵官宦亦是身在苦海之中！实在是令准隐心惊！”
　　“你这么说，我都怀疑你不只善音律，文才也颇有建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