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一醉休都

3、孤独

　　（三）孤独

　　“寒柳，你过来。”

　　寒柳蓦然别回头，只见背后空空如也，除了春风，并无他迹。

　　什么人在喊我？寒柳惑上心口，但却也没有过多计较。寒柳自幼生长在宫闱间，宫中的一些乱神怪力，奇闻异事，听老嬷嬷说的多了，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哆嗦着裹了裹衣服，赶紧跑远了。

　　梨深院地处宫中最南角，平日里就人迹罕至，只有些刚来的小宫女，小太监会走错，给梨深院带来些声息。

　　寒柳一路小跑着，今日她本想去御花园里采摘些新鲜的花枝，装扮装扮一下略显单调的居室，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碰见太子和静妍，甚至还碰见了皇后。唉，她苦恼的叹口气，今天实在是太不顺利了。

　　但是……寒柳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张淡然的脸庞，那个白衣少年。他是谁呢？他和宫中的其他人，不，是任何人都不一样。寒柳苦恼的笑笑，便抛诸脑后，不在为其思索。

　　“絮儿，回来了？”

　　“嗯，尚嬷嬷。不是说今儿有肉的吗？”寒柳一蹦一跳的跑到坐在葡萄藤下的老人旁边，亲昵地搂起她的脖颈，在她脸上亲了口。

　　“你啊，小淘气。肉我待会儿给你拿来，你看，我今天新给你做了个小夹袄，你过来，试试看大小……”说罢，从身后拿了件淡粉的袄衣，要给寒柳套上。

　　寒柳听到有新衣裳，喜的是眉开眼笑，今天好像也不差，你看，有肉吃了，还有新衣服穿了。

　　“尚嬷嬷最好了！”寒柳从老人的手里接过衣服，在身上比划比划之后，两只小手随即攀上老人的肩上，轻轻地敲打起来。“尚嬷嬷给絮儿做了这么好看的衣裳，一定累坏了，絮儿给您捶捶吧……”

　　老人看到寒柳弯弯的眉眼，欣慰一笑，眼角早已湿润。她原是寒柳的母亲，列国第一美人汤玉的乳母，在汤玉远嫁尧国之时，跟随汤玉来到尧国，照顾她的起居，但没想到，汤玉来到尧国后将将四年，便香消玉殒，只余下一个刚刚足月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年迈的老人，早就把那寒柳视为自己的孙儿了。

　　尧国极为湿润，夜半时分，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雨细如丝线，在夜中缠绵，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了一层雾气。

　　一个小小的身影，灵活的奔跑在夜雨中，这个小小身影似是十分清楚宫中巡夜人的点时，总能躲过他们的察巡。又有一队护卫渐渐走近，那个小身影就在他们快要不期而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一撑，没入矮墙之中。

　　待他们走远了后，一双明亮的眼睛露了出来，她狡黠一笑，又转身跑远。

　　今天晚上怎么会下雨呢？寒柳苦恼的低头看看自己泥泞的小脚，这下怎么办？会不会被尚嬷嬷发现啊？但是，寒柳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个纸包，轻轻打开，却是一只金黄的鸡腿。

　　寒柳使劲的嗅了一口，她咽了下口水，赶紧又把鸡腿包好，满足一笑：“小禾一定会喜欢的！”说罢，坚定地向着黑暗里跑去。

　　“小禾……小禾……”寒柳瑟缩着身子，努力使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里，她轻轻地敲打着一扇破败的木窗，小小的木窗在寒柳的敲击下好像快要碎了一般。

　　“小禾，快开开窗呀，我是寒柳呀……”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寒柳不免有些着急，小禾是她在这宫中唯一的朋友，她是这个宫里，少有的不在乎自己身份的人。

　　“小禾……”一阵阵的呼唤，风雨似乎又大了些，凉凉的打在寒柳身上让她的牙齿直打颤。

　　终于，在寒柳不停地呼唤下，破落的小窗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寒柳，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雨声中夹杂着呼啸的风，一下一下的抽打在寒柳的身上。

　　“你说什么？小禾，我今天给你带了鸡腿。是我说过的尚嬷嬷最拿手的鸡腿，我之前答应你的，今天我拿来给你了，你尝尝看吧……”寒柳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的从怀里掏出了尚有余温的鸡腿。

　　“小禾，小禾。你开开窗啊……”

　　窗中再无声响。

　　寒柳咬着牙，她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鸡腿，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前些日子，她和小禾坐在柳树长堤那儿，她两眼放着光的向小禾描述着尚嬷嬷做的炸鸡腿，她答应小禾，等到下次尚嬷嬷做鸡腿的时候，一定会带来给她尝尝的。今天，看到尚嬷嬷做的鸡腿，她忍着馋好半天，将鸡腿省出来，实现自己的承诺，可是，现在，怎么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呢？

　　寒柳默默地将鸡腿包好，放在窗台上，“小禾，再见……”她低声念了一句，好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寒柳转身走进了雨中，她低声呜咽着，渐渐转成了嚎啕大哭。可是今夜的雨实在是太大了，转瞬间便将她的哭声所淹没。

　　茕茕独立，这是老天给她的最大的诅咒。到底，谁会来救赎她？

　　寒柳慢慢走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虚乏，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不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