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悠悠》鬼葳葳

32、尾声之一 家人

　　“爹地，你快过来看！这种花好漂亮，以前都没有见过！”甜美稚气的童声兴奋地叫着。
　　望着不远处正向自己不停招手的女儿，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即便展颜一笑，走了过去。
　　“溪儿喜欢这花吗？”陪同女儿看着那株淡紫色的蝶形花朵，他不禁伸手抚弄女儿那完全遗传自妻子的柔顺乌发。
　　“喜欢，它好漂亮，好特别！”漂亮得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双眼闪着晶亮的光芒。
　　“那爹替你摘回去好不好？”他笑问。这种花的确特别，就连他也未曾见过。
　　“不好。”小女孩噘嘴瞪向父亲，“摘下来它就会死掉了。”
　　男子失笑，“那连根挖起来，带回府里栽种如何？”他还真是生了一个悲天悯人的宝贝。
　　小女孩眨了眨大眼，歪头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用了，它在这里就好，带回府里它就离开这里的朋友了，那样它会孤独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男子笑着把玩女儿的发梢，他这个宝贝女儿啊……
　　“老爸，那是鸢尾啦，不认得会很没面子的。”一个懒懒的声音在父女俩的身后突然响起。
　　男子转头，目光淡淡瞟向身后的人。那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男孩，眉宇间尽是慵懒的气质，他正半眯着双眼，因此他那对漂亮的眸子被遮在了长睫的后面看不大清晰。
　　“脚步不够轻，也不够稳，吐纳的声音太过沉重。在功夫还没有练到家的时候，不要拿出来用，或者，用了也不要说你是我的儿子。”男子沉声淡道。
　　“呃？”男孩闻言怔住，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连咳了好几下。
　　“哈哈哈……”在一旁看着父子俩斗法的小女孩率先大笑了起来，“二哥你……哈哈……二哥你好丢脸，哈哈哈……”她捂着肚子，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哪有丢脸！”男孩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瞬间变了几变，“你才丢脸，笨溪儿，你连鸢尾都不认得！”他怒目瞪向一旁神情颇为闲适的父亲，“老爸也是，不认得却偏不承认，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以免丢人现眼！”
　　“我有吗？”男子好笑地看着儿子，“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认得了？”他才不会让这个臭小子有机会骑到他头上来。
　　“老爸你明明就是不认得！”男孩气鼓鼓地道。但他却也只能说完这句便没有了后文，因为他那个精明狡猾的父亲的确没有被他抓到任何小辫子，因此最后生闷气还是他自己。
　　“爹，娘说有东西吃。”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而声音的来源竟是一个与方才的男孩面貌一模一样的男孩！
　　“好棒！”小女孩率先欢呼一声扑向来人，“大哥，你有帮忙妈咪一起做对不对？”
　　“嗯。”男孩淡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接住飞身而至的妹妹。
　　“溟，娘说生闷气时人会比较容易感到饥饿。”他对着一旁的同胞弟弟说着。
　　“知道了。”刚刚还在忿忿不平的男孩此时再度恢复了一脸的慵懒，缓缓向母亲所在的方向踱去。
　　男孩抱着妹妹刚想一同走去，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转身看向父亲，“爹，那是鸢尾，娘说的。”说完他便向前走去。
　　男子的嘴角在微微抽搐，这两个可恶的臭小子！
　　“亲爱的老公，你要是再不过来，就没得吃了哦！”温婉含笑的女声远远地唤着。
　　他抬眸看向笑得灿烂的妻子，那是他蓝昊翾一生的眷恋啊，那是他的凌儿啊！想来，如今竞已是他们成亲的第八个年头了呢！
　　当年她死而复生，他本以为二人今生必能平静无波地相伴终老，谁知她的身体状况差得不能再差，身上的伤好了，但各种病却接踵而至。虽然都不过是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她原本也常得，她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健康的女子，但她当时怀有身孕，对药物多有禁忌，再加上复生之后气弱体虚，一病便至少也要拖上十天半月。他忍痛要她拿掉孩子，好好调理身体，但换来的结果却是被她赶出房间，整整三天连她的面也见不到。于是他只得认命地接受了她的任性，乖乖做她的专职大夫外加二十四孝老公。可是，就在她五个多月几乎没有下过床，日日都认真接受他的调理之后，他们的孩子还是极其不听话地提前一个多月便准备降临到这个世上。她整整痛了一天两夜，两个小家伙才不情不愿地放弃折磨母亲，乖乖离开了母体。结果她却因为难产而几乎耗尽了全部的体力，产后大出血差点害得她再次丢掉了性命，而他也再次被吓掉了大半条命。当时他甚至疯狂到发誓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拿剑砍死那两个小祸害然后再自杀。还好最后她的命再次被他捞了回来，两个甫出生的小生命才幸免于难，不过他却从此下决心不再让她再受第二次生育之苦，而对于两个儿子他也一直都多多少少地心存怨恨。谁知他家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却说无论如何要生一个女儿才罢休，直喊着一下生了两个却都是儿子好遗憾。说什么好不容易到了不用计划生育的古代，再加上他们夫妻二人的优质基因，不增产报国就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娘。结果，因为他不姓柳，因此就算他再怎么小心再怎么精心计算，也终会有意外，会有出错的时候，于是她在两年后终于奸计得逞，成功地怀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溪儿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她怀她的时候只是有一些轻微的反应，生产也很顺利，所以他才会特别疼爱这个惟一的也是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女儿。
　　“喂，蓝昊翾，你很不给面子哎！”云凌不悦的抗议声突染传入他的耳朵，“我做的三明治很难吃吗？你居然不吃还拿着发呆！”她拿起筷子直指他的鼻子。
　　“呃？”他一时怔忡，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呃什么呃！”云凌叉腰瞪他，“我们现在是在度假哎，拜托你专业一点啦！”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他笑了起来。她这么有生气的样子，真好！
　　度假，是她的要求。她见他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直嚷着皇兄把他当壮劳力来使唤，还不给工钱！昨天，他照例进宫和皇兄议事，不料却被赶了回去，皇兄还放了他三天大假，直让他赶紧回家陪老婆。他回府一问，才知道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宝贝王妃进宫将皇兄声讨了一番，顺便替他讨来了假期。于是，在她的要求下，今天他就找了个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地方携家带口地“度假”来了！度假，这词是她教他的。她说，工作久了需要放松，于是就有了度假。对了，说起度假……
　　“这个是什么东西？”他扬起手中被她称为“三明治”的东西，几片被切成三角形的馒头，中间夹着些肉和蔬菜，还抹了不知什么做的酱汁，“这个……能吃吗？”他深表怀疑！
　　“喂，你很过分哎！”云凌气恼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三明治”，“不吃就算了！”
　　“我没说不吃。”他笑着又将“三明治”夺了回去，“我只是好奇而已。”
　　“是，你是好奇它有没有毒，能不能吃，吃了死不死得了！”云凌自知抢不过他，只得对他不停地翻白眼。
　　“凌儿……”他一手拉过她搂在怀中，一手举起三明治咬了一口，而后细细地嚼了一会儿才慢慢咽下，“这东西……有点奇怪。”看向怀中再度翻起白眼的她，他笑着补充道，“不过很好吃。”
　　“对啊对啊，妈咪做的三明治好好吃！”正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的女儿蓝沁溪兴奋地嚷着。
　　“溪儿，就算很好吃也要注意形象。瞧你吃得满身满脸都是，这样很不淑女哎！”蓝家老二蓝沁溟边说着边掏出丝帕为妹妹拭去身上脸上的馒头碎屑和酱汁，“你呀，光顾着吃，将来要是变不成美美的小郡主，就没有人要娶你了哦！”
　　“哼，我才不要人娶！”蓝沁溪毫不领情，她挽着大哥蓝沁泓的手臂叫着，“我要一辈子陪着大哥！”
　　“喂，那你帅帅的二哥我呢？”蓝沁溟语气发酸地问着，“我哪里比他差，为什么你都不说要一辈子陪着我！”
　　“因为大哥煎的荷包蛋比你煎的好吃，包的饺子比你包的好看，还有……”蓝沁溪歪着小脑袋想着亲亲大哥的种种优点。
　　“天哪，闹了半天你还是为了吃！真是败给你了！”蓝沁溟无奈地叫嚷着，心中勾勒出妹妹未来珠圆玉润的样子，不禁不停地摇头叹息着。
　　而一旁的蓝家老大蓝沁泓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弟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似乎很乐于成为他们话题中的男一号。
　　“凌儿，”蓝昊翾瞅了一眼笑闹成一团的儿女们，垂眸看向怀中的云凌，“你幸福吗？”
　　“嗯，很幸福。”云凌甜笑着看他。
　　“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不等他说完，她就打断了他，“我从未后悔爱上了你，嫁给了你。”
　　“我是想问，你后不后悔没有早四年就嫁给我。”他笑着将后半句说完。
　　“你胡说，你才不是想问这个！”她低叫着。
　　“我就是。”他仍是笑。
　　“你嘴硬！死要面子的家伙！”云凌双拳捶着他的胸膛。
　　“我哪有。”他将她的拳头握住，执起来轻吻着。
　　“谁说没有！比如……”云凌“嘿嘿”坏笑了两声，才接口道，“你明明就不认得鸢尾！”她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无比。这令一旁的蓝沁溟直想飞扑过去向母亲送几个香吻，以示感激！
　　不过，他蓝沁溟的优点就是不会落井下石，于是，他得意地起身，面向父母优雅地行礼道：“父亲、母亲，请容孩儿暂时失陪，偕妹妹往后山游玩。”说完，他向蓝沁泓使了个眼色，待其也起身行礼后，二人便带着蓝沁溪哪里远就闪到哪里去了！毕竟，刚才父母间的气氛已经明显地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了，他们都是聪明又体贴的儿女，又怎能从中作梗呢？
　　“溪儿，要乖乖听哥哥们的话哦！”云凌不忘出声嘱咐着。
　　“知道了，妈咪！”蓝沁溪甜甜地保证着。
　　看着孩子们渐渐走远，蓝昊翾才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凌儿，你总是会让我很有挫败感！”他无奈地说着。
　　“呵呵，我只是见你欺负孩子，看不过去而已。”云凌倚在他的肩上任他拥着，“你不是这么小气吧，我的大王爷？”
　　“你啊……”他苦笑着轻捏她的翘鼻，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峰微微聚了起来。
　　“怎么了？”云凌不由得伸手抚向他的眉间，“有什么不开心？”
　　“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头疼而已。”他摇头，见她颇为诧异地望着他，才继续道，“孩子们乱七八糟的称呼让我有些头疼。”
　　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溪儿叫他们“爹地、妈咪”，溟儿叫他们“老爸、老妈”或者简略地称呼“爸、妈”，只有老大泓儿还中规中矩地叫“爹、娘”，却还时不时地蹦出两句不知道是哪国话的东西来让他头大。两个活蹦乱跳不听话的臭小子也就算了，可是他从其出生就一直盼望着能从她口中听到一声甜甜的“爹”的宝贝女儿居然也让他好失望好失望，一天到晚“爹地、爹地”的喊个没完。这真是……唉……
　　“凌儿，你让孩子们入乡随俗一点好不好？”他无奈地看着她。
　　“嘻嘻，”云凌轻笑，原来他是在介意这个，“不好！”她答得干脆，“他们可是我们的孩子哦，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特别吗？都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哎！”再说，世界各国的孩子哪个出生后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哪有人喊“娘”的？她可是一直认为，一个女人在被孩子喊妈妈的时候是幸福得快要飞上天去的！至于他们家小溪儿的“妈咪”，她承认自己TVB的剧集看多了啦，但她就是觉得这种称呼被女儿软绵绵、甜腻腻地喊出来真的是炫毙了！
　　“凌儿……”他只能苦笑，却无法反驳。特别，的确是——很特别！
　　“昊翾，”云凌轻轻拥住他的颈项，埋首在他的肩上，“那是我的回忆，是我惟一带来这里的东西，所以，不要抹煞它好不好？”她说得颇为凄凉，以至于他只顾着暗骂自己的自私顺便任负罪感倍增，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唇边那抹诡异的笑，“昊翾，孩子们还小，等大了，他们自然就懂事了，会改过来的。但是，不要是现在，不要现在就要求他们改好不好？”
　　“当然好。”他像是受了魅惑一般，满心都是对她的心疼。
　　“好耶！”云凌猛地从他怀中跳了起来，嬉笑着欢呼道。
　　“凌儿，你……”他愣愣地瞅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刚欲怒从口出，但看到她的连蹦带跳，连忙紧张地一把将她搂回怀中。
　　“凌儿，小心孩子。”他搂着她，脸上尽是不安。
　　云凌自知让他担心，不免有些歉疚，“昊翾，放心，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他轻叹，大掌滑至她微凸的小腹温柔地抚着，“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头笑道：“孩子很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闹我。”
　　是的，她又怀孕了，怀了他们的第四个孩子。不过这一次她和他都不是有意而为之，三个儿女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真的只是一个不小心才有的。而有了，当然要生下来。不过，这对于蓝沁溪来说，却成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这个年方四岁的宝贝女儿一直很不甘愿做家里的老小，这下终于要当姐姐了，自然是兴奋异常，天天盼着这个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降生的那一天的到来。
　　“凌儿，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想你受苦的。”他心疼地轻吻她的额头。虽然女儿的降生很顺利，但她第一次生产的经历在他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再加上他自己母亲的去世也与生产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一次她再度怀孕，他一直都在高度紧张当中。
　　“我不会有事的。”她吻着他紧绷的薄唇，安抚着他的不安。她知道他的担心，自从她死而复生之后，他就益发地对她患得患失，即使他从不表现出来，但她就是知道。所以，他需要保证，她就给他保证。
　　“凌儿，不要离开我，我受不了。”他紧拥着她。
　　“是，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只是生个孩子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她说着，忽然脸色一转，噘嘴道，“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受苦，不碰我不就行了？可见，你还是不够心疼我。”
　　他失笑，嘴角不禁邪魅地上挑，“凌儿，你以为娶老婆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俯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很满意地看到她瞬间爬了满脸的红晕。
　　“干什么？你们这种封建又保守的大男人自然认为老婆是娶来生孩子的。”她别过脸不看他，嘴硬地道。
　　“哦？”他挑眉，“不过我个人认为，大部分男人更注重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天哪！你……”云凌吓得几乎从他怀里跳了起来，连忙捂住他的嘴。他……他……他怎么敢说得这么露骨？！害得她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的脸现在一定红透了，她觉得脸好烫！
　　“凌儿，你真是个封建又保守的小女人。”他满意地看着她难得透出如此健康的红润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樱唇。
　　该死，他竟然用她的话来堵她！云凌边回吻着他边气恼地想着。
　　“昊翾，”她猛地推开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才接着道，“其实，是我告诉泓儿和溟儿的。”她诡异地笑着。
　　“什么？”他有些不明所以。
　　“鸢尾。”她在他耳边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呃？”他傻眼。
　　“就是说，他们原先也不认得那是鸢尾，是我告诉他们的。所以，”她坏心地笑着，“恭喜你，你被耍了！”
　　“凌儿！”该死！她一定要这样糗他吗？而对于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只能以吻惩罚。
　　“呵呵……”闷笑从胶着的唇间溢出，云凌满足地享受着他的吻。
　　结婚八年，一切都那么美好，幸福，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