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悠悠》鬼葳葳

29、第二十八章

　　“啪”！一本薄薄的册子狠狠地一掌被拍在龙案上。
　　蓝傲群不由得挑眉，而后很没气质又很没威严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没办法，原谅他吧，他今夜批阅奏折一直到二更天才去就寝，结果连床还没捂热，就又被他这个宝贝弟弟硬生生地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所以，他顾不得面前人的脸究竟铁青得多么像黑煞神，他这个哈欠是打定了！啊——
　　“说吧，什么事。”哈欠打完了，该办正事了。不过可以想见的是，这家伙大半夜的来扰人清梦，铁定没有好事。
　　“皇兄，下旨吧！”与蓝傲群隔着一张龙案对面而立的蓝昊翾将案上的名册移向兄长，“立刻将蓝傲杰入狱！”当屠强偕同陆衡赶至端睿王府，将名册交给他后，他一刻都不敢耽误，飞身上马便向宫中赶来。
　　蓝傲群温和带笑的表情霎时一凛，他拿起案上的名册，神色凝重地翻看着，每翻一页，他脸上的肃杀之气就更盛一分。
　　“昊翾，这是……”蓝傲群剑眉冷凝，双目如炬。
　　“这是叛党的名册，而且是蓝傲杰亲手所书。皇兄应当不会不认得他的笔迹！”蓝昊翾咬牙冷道。
　　“为兄自然认得。为兄问的是，这是哪儿来的？”蓝傲群肃然地凝视着面前幼他六岁的亲弟。此乃蓝傲杰重逾性命之物，又岂是可轻易取之的！
　　闻言，蓝昊翾双拳死死地攥了起来，指节煞白得骇人！
　　“皇上，请下旨命臣立即拘捕蓝傲杰！”蓝昊翾并未回答蓝傲群的疑问，而是再度开口请旨。这一次，他的称呼是“皇上”而非“皇兄”，而他也以臣子而非弟弟自居。这是他们兄弟间约定俗成的习惯，蓝傲杰并不希望和这个他自小最疼爱的弟弟有什么君臣之分，再加上他向来随性洒脱，从不摆君主架子，因此，私下里，二人都是以兄弟相称，他甚至连那个专属于皇帝自称——朕，都不会在面对蓝昊翾的时候挂在嘴边。但一旦所谈之事涉及到重大的利害冲突或是国家危亡，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认真起来的时候，蓝昊翾便会改口称他为“皇上”。那么这次……
　　“昊翾，事关重大，你……容朕再想想。明日，朕会给你答复。”蓝傲群复手垂眸，淡淡地道。此事牵涉甚广，莫说是皇亲国戚，就连某些三朝元老、六部主事也均牵涉其中，若是真要办起来，恐怕——国之根基危矣！而且，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不管蓝傲杰再怎么罪恶滔天，他……依旧是他的弟弟，是他亲生的弟弟啊！
　　“皇上，不能再等了！”蓝昊翾急道，“蓝傲杰恐怕已有所察觉，晚了就……”
　　“不用说了，朕说了明日再议。”蓝傲群眉头紧拧，冷冷地打断蓝昊翾，心中颇感无奈。昊翾应该知道他的为难啊，那他又为何硬要如此步步紧逼呢？
　　“不能等明天了！”蓝昊翾厉声大喝，连一向沉稳的蓝傲群都被他惊得全身一颤，定在原地，“凌儿她……凌儿她等不了了！”心中的痛苦再也无法压抑，刹那间宛若破堤的洪水倾泻而出，蓝昊翾悲戚地吼了出来。
　　“你说……什么！”蓝傲群大惊，“难道说……这名册是……”嘴上虽还不确定地问着，但他心里当下已然澄澈了一大半。
　　“是凌儿拿回来的，但她的人恐怕还在蓝傲杰那儿！”蓝昊翾痛心疾首地低喊着，“如果我去晚了，如果晚了，她……她也许……也许会……”死！心中不敢想，却不得不想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但，那个字却始终不敢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蓝傲群从震惊中猛然回过神来，出口的疑问戛然而止。现在并不是弄清前因后果的时候，当务之急是……
　　“皇兄，下旨吧！”蓝昊翾再度恳求道。
　　凝视着蓝昊翾写满痛楚的双眸，蓝傲群决然道：“为兄明白了。”
　　“蓝昊翾接旨！”蓝傲群大喝一声，金色的龙袍袍袖一振一挥，一样东西向蓝昊翾疾飞而去。
　　蓝昊翾闻声抬手，将来物稳稳地握于掌中。那是一枚比鸡蛋略小的刻有虎形纹饰的盈白玉佩，那是——虎符！
　　“不论动用多少兵力，把蓝傲杰给朕带回来！”蓝傲群稳稳地下令，“还有，此事不宜宣扬，切莫打草惊蛇，切记！”
　　“臣，领旨！”蓝昊翾接旨立行，只见他一个箭步向殿外疾纵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啊！直到看着蓝昊翾离开，蓝傲群才任由忧色侵占双眼，望着深沉而凝重的皇宫，静静地出神……
　　“皇上表哥……”一声轻唤将蓝傲群的心神拉了回来，他转身面向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与他相同饱含担忧的眼。
　　“毓秀？”蓝傲群淡淡地看着这个平日一向“不知愁滋味”的表妹，“你……都听到了？”虽是疑问，却并不感到十分讶然。
　　“嗯。”程毓秀轻声应着。她今晚睡不着，便在宫中闲逛，谁知竟碰巧看到了急急进宫的蓝昊翾，于是便跟了过来……
　　“皇上表哥，昊翾表哥和表嫂，他们都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程毓秀不安地要求着表哥的保证。
　　“毓秀……”蓝傲群望着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我们只能……希望如此了……”凌儿，会没事吧？否则，昊翾恐怕……唉，不愿想，也不敢想啊！
　　“蓝傲杰，凌儿在哪儿！”虽然正被削铁如泥的龙吟剑架着脖子，随时都有身手异处的危险，但蓝傲杰此刻却有放声大笑的冲动。
　　“怎么，你的王妃不见了，便来向本王讨要吗？”蓝傲杰一脸狠毒却快意的怪笑，看起来完全没有把面前的蓝昊翾放在眼里。
　　“蓝傲杰！”蓝昊翾手上微一运劲，剑刃入肤半寸，一道血痕霎时现于蓝傲杰的颈间。
　　蓝昊翾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如果不是还有着那么一点仅存的自制力，他早就一剑将蓝傲杰的头挑下来了！
　　今日，当他带兵赶到时，庆仁王府早已人去楼空，蓝傲杰去向不明，而他翻遍了整座王府，仍是没有找到云凌的下落！他当下马不停蹄地下令追击，将京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以及所有官道、民道封了个水泄不通，才终于在破晓时分堵截到了蓝傲杰一行。蓝傲杰只带了二十名贴身侍卫随行，因此一番恶斗并未持续很久，便将一干人等一网成禽。可是……该死！他以为蓝傲杰会将云凌带在身边，作为最后的筹码，殊死一搏。但他没有！蓝傲杰的马车中没有云凌，没有！
　　“说，凌儿在哪儿！”蓝昊翾的脸色难看之极，只要稍有眼色的人，便知此时绝不应该招惹到这尊死神。
　　“她啊……你就那么想要见她吗？”蓝傲杰皮笑肉不笑地不答反问。
　　“你说还是不说！”蓝昊翾忍无可忍，一把揪起蓝傲杰的衣襟，大吼道。
　　“即便是一个死人，你仍是执意要见吗？”蓝傲杰脸上的笑意更加猖狂。
　　“你说……什么……”蓝昊翾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手中的龙吟剑便直直地向下跌去，入地三分。
　　“哦，不对不对，我似乎是弄错了。”蓝傲杰故作狐疑地深思了许久，才缓缓接口，“就算是死，死的也不仅仅是她一个。”
　　“你……什么意思？”蓝昊翾直觉地冲口而出。
　　“怎么，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蓝傲杰故意拖长了声调，似是颇感遗憾，“那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尸两命’呢？”
　　喀拉！仿佛真的听到了呢，心脏碎裂的声音……
　　蓝昊翾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那么呆呆地站着。凌儿，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我本来还想留着那个贱人的命，等你来了，再当着你的面亲手结束掉。但是，谁叫她怀了你的孽种还敢出卖本王！本王不杀她，又岂能消心头之恨！”若不是李明哲那个多事的家伙不停地催促他赶紧上路以免被禽，他定要亲眼看到她断气为止！
　　蓝傲杰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蓝昊翾，“你的女人和孩子都死了！他们死定了！哈哈哈……”凛冽的寒风卷着阴狠的狂笑狠狠地刺入了蓝昊翾的耳中，以及——心中！
　　“蓝傲杰，你这个混蛋！你禽兽不如！”刚刚赶来与蓝昊翾会合的屠强碰巧听到了蓝傲杰方才的一席话，登时气得头顶冒烟，一拳便向其胸口揍去。而与他同行的陆衡也是与蓝昊翾一同的木然。
　　蓝傲杰被屠强一拳打得直摔出两尺之外，登时跌坐在地，呕血不止。
　　“凌儿……在哪里？”蓝昊翾的声音突然响起，却是宛若鬼魅般的飘忽。
　　“呵呵……你想……给她收尸？”蓝傲杰虽是不住地呕着血，却仍是笑得狂妄，“我偏就……不让！哈哈哈……”
　　蓝昊翾双目暴睁，以无人能看清的速度直奔蓝傲杰身前，只手狠扣住其颈项，将他高举过头顶。“告诉我她在哪里！”此刻的蓝昊翾，双眼之中尽是血丝，一张脸惨白得吓人，竟与真正的鬼魅无异！
　　已然身受重伤的蓝傲杰经他么这一掐，脸色立刻灰败更甚，眼见着便真的要断了气去！
　　“王爷，王妃如今仍在庆仁王府！”一人的疾声乍喝令蓝昊翾登时放缓了手劲，将蓝傲杰再度丢回地上。
　　开口的人是随同蓝傲杰出逃的李明哲。只见他淡淡地望了一眼暂时性命无忧的蓝傲杰，继续道：“王妃被囚于庆仁王府书房的密室中，转动书房中的青花瓷瓶，密室便会自行开启。”
　　“你……连你也……出卖我！”倒在地上的蓝傲杰狠瞪着李明哲，指向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李明哲垂眸淡道：“属下并未出卖王爷，只是不愿出卖自己的良心罢了。”这是云凌曾说过的话，他知道，她是说给他听的。
　　他转而面对蓝昊翾，“我等离开之时，王妃仍有气息。”他并不是要给蓝昊翾希望，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蓝昊翾闻言，眼中光芒乍现，但只是一瞬，随即又再度恢复为一片死寂。即便未死，即便她仍活着……他紧闭双眸，不愿再想。此刻，他只想见她，不论是生是死，他只想见她！
　　“将一干人等悉数压入天牢，听候发落！”虽然内心早已煎熬至极，但蓝昊翾仍是尽职地下令。话音未落，他已然跃身上马，而话尾则随着他的一骑绝尘，飘散在风中……
　　凌儿，凌儿，凌儿……不论生死，等着我！我来带你回家了，等着我！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我都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生死只在一线间，她可曾听到了他的呼唤？可还愿意——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