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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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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钢城时,这里也只是一个新兴的工业城市。市中心黑色的长管格外醒目,喷涌而出的黑烟渐渐弥漫开来笼罩着整座城市。大街上喧嚣而不繁华,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带着匆忙与焦躁,在初入钢城的年轻人看来,这种焦躁是一个城市活力的象征,它急切地需要成长,而它的养料却并不充足。过度的压榨下需求不断增长,越来越多的活力注入其中,然后慢慢被黑烟笼罩吞噬。
脱离故土,从零开始,起初的生活每一步都十分艰难。一个是完全的外乡人,一个虽说是回归故里,但也只借了祖籍的光。在学校的统一分配下,这对迷茫的年轻人带着好奇与活力一起过上了集体宿舍朝五晚九的拼搏生活。苦熬四年,终于赶上了季容的公司分配家属楼,买房的支出掏空了家里微薄的积蓄,带着一身的债务和历练的沧桑,年轻的情侣住进了他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虽然只是角落中最高层一套七十平米的小房子,可阳光打进卧室时,总会有一种此生足矣的错觉。
从那时候开始,季容就变得更忙了。
他的老家并不在钢城市里,而是在附近的一个外县。父母有政府的退休金养老,尚可度日,而正值壮年却没有文凭傍身的姐姐们则没有这样的待遇,弟弟的书读得并不出色,也需要有人和钱来打通前程,山城的富庶在这里立刻被打回了原型。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长子,季容理所当然地为自己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负累,主动地。从不邀功,也从不抱怨。
游阳对此从来不置一词。
被季家接纳时,他也曾经尝试视伴侣的父母如自己的生身父母,每周末与季容骑两个小时的单车回家,风雨无阻。季家的态度也很是客气,带着点视如己出的亲密言行,季父还曾亲手为他剥过一只螃蟹,颤颤巍巍地隔着一张桌的距离递过来时,游阳愣了一下,心中酸酸甜甜的。
渐渐深入的接触、了解、生活,感情就变了滋味。姐姐的任意指派,父母的心血来潮,自己的恋人从来都是一一顺从。下班后的季容刚刚一身疲惫地踏入家门,就被老家一个电话叫走,或许只是为了热水器打不开这样的一点小事。看似荒谬的理由层出不穷,游阳渐渐在习惯中变得麻木与沉默。曾经心疼时尝试过劝说季容回绝,却被对方的强硬打散了念头,季容的回答令游阳哑口无言。
这是原则问题。
面对季容严肃认真的神情,当时愣怔的自己差点被这种”孝顺”感动,重新回想起的游阳突然觉得有点发笑,那种感觉,就好像护身的盾牌突然发现破了一个角,牢不可破的梦在不经意间被突然打破。而在此后的岁月中,暗藏的裂纹从这个破损的角开始,慢慢侵蚀了全身。
游阳一直是清醒的,太过冷静可能会让人变得冷漠,但不可否认这会赋予人以过分的理性。这裂痕并不出于外部,季容从默默无闻的基层工人,一步步升为总工程师,从没有暧昧纠缠与收受贿赂一类的传闻,品行与专一有目共睹。将这种对爱情的侵蚀全部推脱给岁月并不明智,可这时黑暗深处的人,确实已想不起大学时代被自己倾慕、离开故土也要追随的恋人的样子。
“我们需要谈一谈。”游阳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轻声说道,仿佛是在安慰另一个躁动的自己,心中的紧张与激动渐渐得到纾解。”应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