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我》士虞礼

4、肆

　　时间一点点过去，餐厅内偶尔传来筷碗相碰的声音。季容端坐在餐桌前，边咀嚼边思考着未完成的工作。白天去工地查看了上司要求关照的工程，为了快速完工图纸审核过于粗糙，有几处设计严格上并不符合行业标准，但现在施工已经过半，也只能像上司委婉地建议投产后多做检修了。虽说电气行业关系民生，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大大小小的经历渐渐磨平了那些年轻时的冲动脾气，遇事也不再像个毛头小子，会在餐桌上与游阳激动地拍着桌子怒骂，而是理智地做出适当的退让。稳重，成熟，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季容理所应当地拥有并赞同着这些评论。

　　就像现在，他的伴侣顺从而温和，每日会为他准备三餐整理内务，从不对他的工作与社交指手画脚评头论足，需要时会为他竭尽全力，偶尔的忽视也不会心怀怨忿。游阳的身上同时具备了身为男人的大度与作为妻子的贤惠，这使得季容对自己的婚姻从未产生一丝不满，即使无子，这样的家庭也值得多少人羡慕渴望。

　　宁静，幸福，季容一直这样看待自己与游阳的婚姻，自信令他烦闷的问题永远不会出自伴侣。思路早已形成了惯性，考虑完工作，自然跳转到家那边的事情。想到弟弟的求助，季容略有些焦虑，侄子升学的事情不容耽误，上周末回家看望父母，老父也对这个唯一的金孙担心不已。自己在餐桌上打了包票，游阳在市里最好的高中任教，侄子定然能入得了一中的大门。几天过去，爱人还没有给自己回复，自己也因为工作暂时忘了这事，不由得焦躁起来。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季容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手，带着心事推开了卧室的门。

　　“言言的事，你给打听的怎么样了？”房门缓缓推开，透进的灯光稍显刺眼，话语却更加让人心寒。

　　“费劲，他成绩太差，最近市里查得紧，招生处说不好办。”心中哂笑，面上倒不能露半点意思。季容这人护短护的厉害，自家的亲侄子，如何废物也是好的。

　　说话间抬了眼，恋人沧桑而疲累的面容令游阳心头微酸，嘴上便也缓了缓，“不过找找校长兴许好用，听说他准备出个按分交钱的法子，可以让季言走个特招生。”

　　“行吧，有多少，到时候你告诉我。”

　　游阳蹭的翻身坐起，“你又准备帮小武他们出了？好几万呢，家里没那么多钱了。”

　　弯腰的身影稍稍停滞，借着光亮隐约看到季容正在脱衣的手一顿。“小武挣那点钱不容易，说什么帮不帮的。””

　　这人又本事了，游阳心中一沉。第一次准备帮弟弟出钱买房子的时候，这人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一笔笔费用恨不得列成清单一样详细，现在已经打算先斩后奏了。

　　“你自己定吧，明天我上班去问问。”虽说在一起时，两人说好了工资卡都由游阳把持着，钱的事一起承担，但几年下来，季容究竟私下存了多少，游阳心里也没数，反正这人一直还有余钱瞒着他贴补些“家用”，想来是饿不到的。选了个背对季容的姿势侧躺下，游阳摸出床边的手机，开始专心刷起了新闻。

　　事情解决了，季容也未计较游阳的态度。爱人本就寡言，不赞同补贴家里是心疼自己，今天语气略有些冲想来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但从未违背过自己做出的决定。起身洗漱关灯，一天的疲累下中年人的体力终于支撑不住，很快沉入梦中。

　　身侧一阵动静后，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手机屏幕上的手指突然停顿，不一会儿屏幕也暗淡下来。仿佛触动了什么按钮，心脏开始一阵缩紧，疼痛甚至令泪水无意识地流出眼眶，又不着痕迹地消失在软枕中。

　　十年前，我们还青涩地传递着热恋的激情，十年后，已相顾无言，渐行渐远。

　　谁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