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我》士虞礼

2、贰

　　季容和游阳的结合，并没有言情中那样跌宕起伏。两个同校同级的大学生，在入学的同乡会上结识。都是朝气蓬勃的男孩子，同类的气息让两个人立刻注意到了对方。确定关系只用了一个星期，惯常的约会也只是结伴吃饭和自习。最冲动的举动也许是在宿舍楼下的树荫里悄悄尝试的接吻，两个毫无经验的愣头小子，在一次次的磕牙中慢慢学会了享受。

　　就这样，大学四年，水到渠成。季容的长相并不出色，游阳也只能算是清秀。两个人倒都是刻苦勤奋的优等生，只是季容外向，相对擅长交际，而游阳内向，只在熟悉的朋友圈中表露天真的本性。冷战从不过夜，两个人也都洁身自好，不张扬不惹事，就连两个人的关系也只有相熟的朋友知晓，直到毕业时游阳独身一人追随季容，与季家一起搬迁到千里之外的钢城，曾经的同窗们才得知这对情侣的存在，纷纷送上祝福。

　　论文答辩的前一个月，游阳与季容终于敲定了互相的未来。见家长的过程中因为同性的原因也有曲折，但毕竟是自己教养出的孩子。季容上进、责任心强，游阳稳重、心思细密，又有四年的感情基础，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双方家长很快撒手放行。

　　也只是似乎而已。

　　游阳在家中排行老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弟一妹，与季容一道搬离山城时老父尚在，但一直身体虚弱。家里孩子们上学时一直是母亲一人打零工支撑，其余四个孩子又都不爱学习，像约好了一样都止步于中考之前。游阳是个异类，也不知哪来一股倔强劲头，第一次高考失利突然下跪在母亲面前，换来了一次宝贵的复读机会。没什么天分的穷小子硬是靠着笨鸟先飞的劲头挤上了本科线，秃头凤凰就这样颤巍巍地飞出了桑枢畒牖的小小院落。

　　季容则是山城中小有名气的年轻人。父亲是抗美援朝光荣退伍的老兵，祖上又是地主微有薄业。五个姐姐中三个是中学教师，两个则由于对学习兴致缺缺早早就开始帮助母亲做些零工。季容作为长子，和他唯一的弟弟，在全家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就连父亲的怒骂中都夹杂着宠溺。少年时的出名，与这些家人的溺爱脱不了关系，季容头脑灵活，却在初中结束后怎么也不肯继续学业，一定要随父亲下地干活。三年间田里的大黑蚊子咬醒了他，重拾课业后一鼓作气考上了大学，成就了青年时的第二次出名。

　　季容的老家其实并不在山城，只是父亲退伍后被分配到了此地。如今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季容的弟弟又考回了家乡警校，一家人便动了回家的心思。游阳初闻此事是在大四的下学期，理所当然的，他们陷入了一次相对漫长的僵持。虽说钢城相比偏僻贫穷的山城，机会不是一星半点的多，可远离家乡，远离老夫老母与兄弟姐妹，作为家中唯一的希望，游阳不得不重新判断这段感情的未来。

　　起到关键作用的是游阳的老父。这个沉默的男人罕见地在一次晚饭中开了口。父母对孩子的爱，不只是教养与宠溺，还有放手与支持。面对这样一份感情，这样一个机会，自己做了孩子的拖累，有失了父母的初衷。这个理由虽没有完全打动游阳，可父亲对自己感情幸福的期盼却是真真实实收到了的。游阳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老父敬了三杯酒，随后收拾行囊，在一个清晨悄悄离开了他的依靠，从此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