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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右骁卫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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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测到阿耶近期可能会从军营回来,却不想在傍晚回来。
杨璟知走后就又下起了雪,起初还只是窸窣的些小雪花,雪果子,后逐渐成片,地上本就有雪,后又雪上添花,一起一落间总会有深陷的脚印出现,却又在一瞬间被覆盖淹没,可见雪之大。
她是在阿娘的院子里接到消息的,那时她正与阿娘在说话,自她落水以来,母女两人已许久未有如此闲心聊天了。
母亲担心着她的身子,却因即将年关,事事忙碌,又因阿耶驻扎在军营里许久未归,战时刀剑无眼,稍不注意便有可能命丧他人之手,纵使阿娘有三头六臂之术,也着实忙碌不过来,分身乏术;她却又因自己钻牛角尖而与阿娘冷战,后又着阿兄另类的提点,能想通也着实不易。母女两人如今能安安心心的坐下来话家常,也是阿兄提点之功。
高氏摸摸女儿的发髻,颇为感叹道:“原以为你阿兄是个心宽的人,看着随性,是个好相处的,事事不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如此心细周到,倒是让阿娘着实吃了一惊。”
“阿娘说的哪里话,阿兄平日里惯爱使计捉弄我,哪里是您说的心宽好相处了?”长孙灼华依靠在母亲的怀里,撅着嘴,扭着身子故作不依撒娇道。
“如今你倒是不依了?”高氏捏捏女儿的鼻子,“早先你与辅机两人在我这里,一唱一和的说话调侃你阿耶的时候,怎么就依了?也不怕阿耶罚你?”
“阿耶才不舍得罚我呢。”长孙灼华皱皱鼻子,抱着高氏的腰晃着,脑袋靠在母亲的脖颈间蹭着撒娇,拖长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叫道,“阿娘!”
“好了好了好了,阿娘这把身子骨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高氏拥着女儿,拍拍她的肩膀哭笑不得的求饶,“你阿耶约莫今晚回来,你到时候再找你阿耶撒娇就是了。”
“阿耶真的今晚回来?”长孙灼华歪着头,眨巴着双眼,满眼期盼。
“你不就是想要知道这个?你阿兄现下不也是躲在外面等着你的消息?”高氏戏谑着笑着看她,转而又对着帘子外面说道,“辅机,不必再躲着了,进来吧。”
见被戳穿,长孙灼华还不承认,皱着脸嘴硬道:“哪有?阿娘不要冤枉我与阿兄。”
用指尖戳戳小女儿光洁的额头,“哟,还不承认?你与你阿兄这点道行,还想要骗阿娘?在阿娘这里还是差得远呢,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帘子外面探出一颗头进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长孙无忌原本还觉得自己藏的挺好的呢,没想到还是被抓到了,扒着帘子只露出脑袋看进来,见自家母亲戏谑的眼神和妹妹懊恼的脸,抓抓脑袋颇为尴尬地“嘿嘿”笑两声,也不敢走进去。
偷听却被抓到,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风啊!
“还不过来?”
无忌垂着头,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又“嗯”两声以平复自己尴尬的心晴,便走了进去。
坐在母亲的身边,刚抬头便发现自家妹妹居然在瞪他,还朝他努努嘴,好像是在说他偷听居然还被发现了,真是丢脸。
一挑眉,居然还敢嘲笑他?朝着妹妹就撇撇嘴,也嘲笑她不会为他打掩护,就这么露出了破绽,才让他被发现了,刚做完就发现自己被妹妹踢了一下。
高氏颇为头疼的扶额,兄妹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她自然是看到了,虽然早已习惯两人的性子,对于此事却也是颇为头疼,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做个闺阁中的大家闺秀,切不曾想丈夫偏宠女儿,什么事情都由着她,就连骑术剑术挽弓也样样想要教她,美其名曰闺女体弱,需强加锻炼。若嫁人之后也不至于被人欺凌,可自保。
天可怜见,这世间谁家养女儿是这么养的?儿子已经从小被丈夫养成了琢磨不透的性子,女儿又被丈夫这么一折腾,越发的像自己的兄长了,也幸好女儿性子喜静,爱读书,若真是被丈夫教导成了挽弓射雁,骑术精通,剑术精湛的性子,她也真是要哭了。
“好了,你们两个,从小这么折腾,不嫌累吗?”天天这么私底下做小动作,也不知道是喜好还是天生不对付。
若说是天生不对付吧,可这兄妹二人若其中一方有事,另一方自是担忧甚重,此次事件便可以看出辅机与妹妹的感情深厚;刻若是喜好吧,谁人能有如此怪异的喜好?
母子三人正闹着,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三人还未有任何动作,便见守门的丫鬟掀了帘子,足下生风奔了进来,在几人面前停下,附身作揖道:“夫人,门房来报,将军已从军营回来了。”
长孙灼华听见动静便转头看过去,见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斓之,又听她说父亲从军营回来,面上一时欣喜,几近要从母亲的怀里跳下去:“阿耶当真回来了?在哪儿呢?”
“回娘子,门房说,将军已经接近府邸了。”
长孙灼华扯扯高氏的袖子,仰着脸喊着:“阿娘。”
“你想跟着便去吧。”摸摸女儿神采奕奕的脸颊,看她这眼神便知道在想什么,也不阻止,只简单嘱咐她几句,“外面风雪颇盛,仔细着别又着了凉。”转而又吩咐身旁的丫鬟把女儿的披风拿来,仔细为她披上。
长孙灼华揪着长孙无忌的胳膊:“阿兄也一起去!”
虽说是在大风雪天气,加之天色已暗,可这是府上的男主人回府,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引起了不少人的重视;等母子三人还未到正门时,便远远见着府门内等着一群人,因天色加之风雪的掩盖,影影约约看不真切,仔细看看那些人,却也依稀可以看清那些人衣着鲜亮,色彩明丽,大约可以猜到是府内后院的那些女子,小孩子却是未出现的。
被母亲和兄长护在中间,丫鬟高举着伞,斗篷把长孙灼华遮的严严实实的,视线也被遮挡了不少,却不妨碍她看清楚门外的情况。
原本安静的门房之间,突然一阵骚动,光线越来越亮,原来是有人举着火把,视线之中便出现了一个高大壮硕厚实的身影,身着玄色铠甲,在火光的照耀下,铠甲黑的发亮,后披赤色披风,黑发高束,面容看不真切,也不知是何人。
看着那人的身影,长孙灼华抬头看了看自己阿兄,又看了看阿娘一眼,却见阿娘也正巧低首瞧着她,“你念着许久,去吧!”
长孙灼华朝着阿娘颇为乖巧可爱地眯眼一笑,小米牙一排,桃花眼笑成了月牙儿眼,唇边泛着浅浅的梨涡,似一朵桃花儿般盛开,笑靥如花。
征得了阿娘的同意,随即便脱了牵着阿娘的手,远远的便喊着“阿耶”,随行的人见着她此番动作也未觉不妥,父亲宠着护着,谁敢说她?此番情景见着多了,早已习惯了父女两人的作风,就连当家主母高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一家之主都不说,其他人就更没资格说什么了。
身着铠甲的高大男子原本是面无表情,却恍然间听见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软糯的女儿之音,转头便发现雪地里奔走的一个小人儿,个子不高,披一件雪白色素锦底绣杏黄色牡丹花纹斗篷,白色的一团,天色昏暗,加之雪片的阻隔,若不仔细看,便察觉不出有人。
听到称呼,男子咧嘴一笑,蹲下/身子接过了扑上来的小身子,然后高高举起,笑声清明浑厚:“阿衡来迎接阿耶了啊。”
“阿耶!”长孙灼华也学自家父亲一样咧着嘴开心地笑着,平日里无事,只要不去军营,长孙晟去哪儿可是都会带着女儿,两人待在一起的日子比跟在母亲身边的时间都还要长,如今因战事吃紧,父女两人许久未见,此次回来,自然是又要腻在一起的。
长孙晟是把女儿当眼珠子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嘴里怕晒了,抱在怀里又怕自己粗鲁伤了她,走到哪里都带着,长孙灼华又依赖他,每次被自己宝贝女儿那双水溜溜的眼睛盯着看,长孙晟觉得自己心都要被看化了,于是更加的疼爱她。
父女两人关系好的跟什么似的,连长孙无忌与高氏母子两人都要靠边站。
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一心一意满足她,将军府中的桃园就是例子,只因女儿喜欢桃花,从不注意这些小东西的长孙晟第一次花大心思去弄这些东西;想要出去玩,父亲就骑马带女儿去踏青;看着父亲挽弓射箭,觉得颇为喜欢,父亲什么话也不说就吩咐人特意为女儿打了一柄适合她的弓,到处带着女儿去练习;这类事情数不胜数,在长安之时,陛下还曾打趣过他是女儿奴,恨不得掏心掏肺,他也不在意。
“来,让阿耶好好看看,几天不在,阿衡长胖了没有?”长孙晟举着女儿掂量几下,在女儿的娇笑声中又把女儿抱在怀里用自己长满胡渣的脸蹭她。
长孙灼华“咯咯”笑着,软软的小胳膊搂着父亲的脖子,用自己娇嫩的脸颊去蹭他,跟父亲一样,笑的见牙不见眼,边笑边说道:“阿耶,好痒。。。”
“将军还是先梳洗一番吧,外面天寒地冻,阿衡刚着了风寒,身子骨还未见利索呢。”父女两人抱在一起,跟没外人似的腻歪,男性的脸颊与小女孩儿的脸颊隐约有相似之处,却又显得很不一样,只一双桃花眼,咋一看之下,还真是像,不愧是父女,笑起来也是一模一样。
高氏本牵着儿子的手静静的站在一旁,却见女儿脸色有些苍白,想来也是外面天寒地冻,让女儿孱弱的身子有些受不住了,便开口提醒道。
“怎么?几日未见,怎么就着了风寒?阿衡,冷不冷?阿耶送你回去休息。”长孙晟宽厚粗糙的手掌覆上女儿埋在自己脖颈间的小脸,他也是一直待在外面,原本手掌的温度就有些低,这也无可厚非,可女儿是刚从内室出来,而且还裹着厚厚的斗篷,现下脸上的温度却比他的手还凉。
这个女儿可以说是被他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那小脸还没有他的半个巴掌大,两只手掌就可以把她捧起来,听着她发出嘤嘤的小小的声音,第一次有一种心要化了的感觉,从此便宠她到这么大,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儿身子不似常人一般健康,气疾更是生来便有,于是便更加宠溺,从小便在他手心里长大。现在不过是刚出来一会儿,脸蛋儿便凉了,可不要再雪上加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