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难为》孟江南

15、第十四章 暧昧

　　“恭喜驸马爷！”

　　“文王殿下客气了！”

　　两人遥遥相敬，宴会上气氛怏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文王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有司徒迁与夏无且投来淡淡一瞥，而后若无其事地该干嘛干嘛去了。皇帝情绪高涨，贵宾道贺，臣子们恭维，这一顿饭吃下来可谓宾主尽欢。初为人父的慕容端不免多喝了几杯，扶着太监的手醉步蹒跚地向宫门外走去。

　　靳儒墨唇角含笑，一点点浅酌杯中的美酒。瞄了一眼那空出的位置凉霜白低声询问太监什么时辰，而后对靳儒墨道：“子墨，我可否先行一步？”

　　“路上小心。”靳儒墨接过宫娥递上披风温柔地替他披上，一直目送他离开宴上。慕容端脚下一个跟跄推开了扶着他的小太监，自己也险些跌倒在地上。将小太监挥退，慕容端扶着墙喘息了一阵才继续向前走，公主为他生下了儿子，他该高兴才是！为何此刻却……儿子，他当父亲了，父亲……

　　勉强走了两步，慕容端蹲在无人的墙角下掏心掏肺地吐了起来，难受得涕泪横流，父亲、父亲……慕容端扶着宫腔十指几乎扣进墙缝里，眼泪一行行流下，慕容端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和当初父亲得知母亲生下他时一样的难受。

　　父亲……慕容端吐完了呆呆滞滞地望着天空，他想起每当他叫慕容太傅“父亲”的时候父亲脸上冷漠的神情，他只许他叫他“父亲”而不是“爹爹”。小时候不懂，周围的人都说太傅严格要求他是因为爱他，也有人说是因他母亲去世太傅才会对他冷漠，因为太爱母亲所以纵然面上冷漠心底也是深深爱着他的。

　　他懵懵懂懂地点头，原来父亲是爱他的……因为爱，所以严苛：因为爱，所以冷漠；因为爱，所以残酷。

　　不！根本不是那回事！！慕容端紧紧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他颓废地抱着头，如果、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不知道，父亲严苛冷漠背后的真相，那该多好。

　　“儿子、儿子……”慕容端呢喃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爹爹疼你……疼你……”他嘿嘿傻笑起来，俊美的脸上泪笑交融竟有种说不出的癫狂。

　　“阿端，起来你喝多了。”靳儒墨沿着章华殿的方向很快找到了角落里的慕容端，他一把拉起慕容端，连哄带骗地将慕容端架进马车里，除去外衣用热水绞过的帕子给他擦了脸。期间慕容端一直呢喃着“乖儿子，爹爹疼你”之类的话，靳儒墨捏着手中的手帕几乎将那布巾生生绞碎。

　　“阿端醒醒！把这碗醒酒汤喝了。”靳儒墨端着醒酒汤吹凉了送到慕容端嘴边，原本昏昏欲睡的慕容端却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靳儒墨看：“墨墨你知道吗？他们都说父亲是因为母亲去世才不喜欢我的，他们都错了！父亲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母亲！慕容家的人都是疯子你知道么？都是疯子！慕容无殇是！我父亲是！姑姑也是！一群疯子！！”

　　靳儒墨想一把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慕容端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不断挣扎：“父亲他根本不爱母亲！！也不爱我！！”慕容端吼叫着，宛若困兽嘶鸣：“他不配为人父！！他爱的人是——”

　　随着慕容端软软地倒下靳儒墨头痛地收起手刀，夜风撩起窗帘朱雀街上灯火通明一直蔓延到这座城市的中心——皇宫。哪里比任何地方都辉煌、都耀眼，积聚了全天下所有的财富、权势、美人，同样那里也是藏纳了全天下最肮脏、最丑陋、最不堪的地方。灯火环绕之下皇宫俨然一只华丽的锦毛妖兽，那朱漆大门一开一合不知吞没了多少人的灵魂，吐出森森白骨。那看似辉煌耀眼的皇宫，其实不过是用无数阴谋和白骨堆砌起来的华丽灵柩，而皇族不过是居住在里面的活死人罢了。

　　为了那把椅子，多少人手足相残、骨肉相煎，利欲熏心的皇族不惜一切手段。他们的父辈也一样，没有什么是不能算计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哪怕踩着兄弟的头颅也要上位，哪怕用亲人的鲜血铺路也在所不惜。当年夺嫡的灾难遗祸至今。

　　靳儒墨看着慕容端睡梦中仍蹙起的眉，这皇城里生活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快乐的？也难怪皇兄会有意无意地纵容那两位二世祖，这污浊的京城的确需要片洁净的天空。

　　“阿端、阿端……”他低下头擦着慕容端的耳廓轻声呼唤，得到的自然是慕容端无意识的哼吟，手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让他睡在自己腿上，用手指轻轻碾平那蹙起的眉，指尖滑过额角顺着脸颊来到光洁的下巴。捏起下巴拇指摩擦那人柔韧的嘴唇，这动作颇有几分调戏良家妇女的味道，靳儒墨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往边儿移小声叫着：“阿端、阿端……”

　　若有似无的热气沿着慕容端的脸颊移动，痒痒的、酥酥的还带一点麻，即使昏睡中也不让慕容端安宁。慕容端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一侧头却直接撞上一片柔软，酥麻的感觉从嘴唇蔓延到心底一发不可收拾，叫他忍不住轻吟出声：“嗯……”

　　或许是那种感觉太过奇妙，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怂恿慕容端贴紧一点、再紧一点，不过不待他行动那柔软就自己黏上来，在他唇上婉转厮磨、极尽挑逗。带着茶香的舌尖挤进唇齿之间，扫过齿列舌尖，搅得口腔翻天覆地，每一寸地方都不肯放过，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升温。不过是一个吻，慕容端却仿佛置入了一个旖旎的梦中，竟让他有些舍不得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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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一盏茶的路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公主府，小厮搀走了醉步蹒跚的慕容端，靳儒墨目送他进府直到那朱漆大门缓缓关闭发出“吱呀——”一声，才道：“回府。”

　　马车内靳儒墨靠着车厢假寐，一缕发丝自鬓间滑落，肃洁的脸上徐徐浸上一层粉色，精致的喉结微微滚动，起伏的胸膛略有些急促，声音却镇定如常听不出丝毫破绽。只有靳儒墨自己知道他此时的感受，那种久违的快乐。不是那种勾一下唇角的愉悦，而是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的喜悦。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的容易满足。

　　靳儒墨竟有些胆怯，他怕一睁开眼那如雾般的美梦便会消散，一会儿、再多一会儿，这样的美梦不知多久才会再做一次，就让他多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