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草芊芊》十日日木斤

17、第十七章 幽人竹桑园

　　王佺走后莫笑又是一个人闲在屋里了，心中盘算着事务。

　　虽说这南唐撑不过一两年，边塞也是烽烟战火不断，但自己毕竟作为公主身在金陵，也还算得安稳，生活富裕吃喝不愁。

　　但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居安而思危，莫笑站在近千年后的眼光也很是明白历史的无情，自己必须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从离开林莫笑的身体到这里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月中她看着那些兵官做着，听着那些朝臣说着，心性早已不是刚到府上时的高昂，自知和这些老滑头比起来自己还是年轻太多，反而会引火烧身。

　　虽说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但在这几天的观察中莫笑倒发现许多蹊跷的地方，这兴国公主虽软弱，是人尽皆知的“病美人”，药不能停，却总是有王公大臣来拜访探望，说是祖上沾亲带故，但莫笑知道这说白了就是巴结。无缘无故的亲近是不可能的，这些人的举动让莫笑心里很不安。若是这公主真有什么可利用之处，自己到时候可就麻烦多多了。

　　所以即便李煜视她这个侄女为知己，处处相护，莫笑还是私下招募人手建立心腹。她不求为虎为龙，只求自保守住身边所爱此世无忧。

　　若有一日真以剑矛相向，她必定以死相搏。

　　突然荟芸走了进来，正撞上莫笑思到痛处的苦笑，愣在那儿。

　　莫笑见是她便走了过去问是有什么事。

　　荟芸轻轻抬了抬手中的木匣子，说：“公主可忘记了这糯米藕……”。莫笑一拍脑门，知道自己刚才忘记了，便忙叫荟芸放下。又朝她看了看，想了一想，找来笔墨在纸上写了几条递给荟芸。

　　“你把这个拿去厨房，叫他们按照这上面的几味配齐了就着上次顺天府尹送来的燕窝熬成粥送来。”

　　“这是要做什么？”

　　“哦对了……”莫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又想起了什么，说：“再吩咐茶房用画了玉兰花金勾边的那个小瓷壶泡一壶青茶送到我的卧房去，告诉茶房的田总管那壶放在最右边的御用阁里。”

　　荟芸一脸迷惑不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莫笑轻轻一推：“快去吧。”也只得往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她便端了粥来，莫笑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又自己端了起来，携着荟芸往卧房去。

　　推kai房门，莫笑看见梓清正站在自己的桌边用笔写着什么，不到半日气色便已经好了许多。

　　“谁？”他听见有人进来，轻问一字。

　　“我。”莫笑答也一字，端着粥缓缓走到桌前。

　　梓清一笑，依旧用他低沉的嗓音轻轻地说：“为何？”

　　“送粥。”莫笑也是一笑。

　　一阵风来，热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梓清缓道：“好香来。”

　　废话，这可是用金丝燕窝做底料的粥啊！莫笑心中暗暗翻了无数个白眼，声音依旧淡然但答：“良胜药。”

　　“何出此言？”

　　“经验所至。”

　　“体强自然医。”

　　“以补养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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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玛……这是较上劲来了啊！莫笑暗暗叫苦不迭，面上却得依旧保持镇定，好像在比赛似的不愿落了下风，一旁荟芸听着他们这一番你来我往也呆住了。

　　最后倒是梓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终止了文字恶作剧，清朗的笑声无忧无虑桀骜不拘……莫笑看着眼前眼覆锦带的男子的笑颜，心中池水扬起千层浪。

　　不一样的，和遇见卿怀允的莲花般浅笑的心悸完全不一样。

　　心中的某处被轻轻敲击，像紫藤萝瀑布般倾泻，连成一片浩瀚的蓝紫色的幻影，又一朵一朵点点滴滴地盛开……杏燕掠过湖面，流云拂过晴空，清澈的流水自桥下叮铃而过。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幽人已然眼前。

　　莫笑看过，很多很多，才子佳人山盟海誓，自以为参透无疑，红尘不过如此纷扰，一切太过浅薄。而到了她自己时却未曾明了，便当做自己是花痴一时抛却。

　　回望时她才明白，此时此刻，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心动。

　　一眼一望，一笑之间，已是一生相许。

　　梓清止住了笑意，温柔地对莫笑道了声谢谢。又说自己身体好了些，闲来无事才动用了她的笔墨希望她不要责罚。

　　莫笑这才从自己激荡的思绪中转过来，轻轻放下手中的盘子端起粥碗递给他，盈盈地说：“趁热喝了吧这我改良版的茯苓薏米粥，是药三分毒，我不敢给你弄汤药来喝，用补粥养一养也是好的。”

　　梓清接过，用勺子瓢了一勺放入口中，吃下去后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来，再次谢过了莫笑，他这是吃出了金丝燕窝底了。

　　“小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莫笑听他问得意地扬起嘴角说：“我从小便脾虚体弱，外婆常常给我煮各式各样的补粥来吃，你看看我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啥啥香！你看……”一边说着还准备刷起袖子给梓清看自己肉呼呼房手臂……被梓清一把拦下后才发现自己刚才太得意忘形了，把林莫笑的事都说了出去。

　　心中忙想着若是问起外婆之事如何回答的借口时，梓清却像没有听出什么异样一样微微笑着吃粥。

　　这时有人敲门，是茶房的人来了。

　　荟芸从茶房的丫鬟手中接过茶托，进来换下了原本桌上放着的菊花茶又叫那丫鬟带走了去。

　　莫笑见茶来了便对梓清说：“我见梓清公子体寒不宜吃菊花清热茶便叫茶房换了青茶上来，稍温和些。公子尝尝可还合适。”

　　梓清听她说自己便抬手摸到了那柄小巧的白瓷玉兰壶特制的回型柄上，慧心一笑：“倒是个好壶。”

　　一旁的荟芸实在是忍不住了，嘟囔道：“当然是好壶，这玉兰壶是三公子送来给公主的，公主一直都舍不得用……”

　　莫笑听见了，忙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了去，说：“这玉兰壶虽然比其他一般的壶小些，但比较顺手好用，你看不见东西用这个壶自然方便，嫌茶水少就让侍从多跑几趟了，反正把他们养在府上也不是让他们闲着的。”

　　梓清听闻不语，只是浅浅一笑，像极了杯中琥珀色的一泓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