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爱檬

7、戏班（下）

　　客栈外，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随着马蹄哒哒渐行渐远，在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官兵们相互之间交流了眼神，各个暗暗松了口气。

　　裴钰寒似乎早已经习惯慕子岚怪异行迹，敛下的眼帘遮掩了眼中情绪，拢了拢身上那件凤玉锦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热的大氅，优雅的缓步而下，有官兵立刻迎下被他拂袖遣下，仅仅一个眼神官兵们便心领神会,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大堂之前，自然也催促提醒其他大堂上不明原由、抗议无效的客人，离开。

　　小小的客堂，瞬间陷入一片寂静，除去烛火偶尔发出的“嗞嗞”声响便是男子几声清咳。揉着撞伤手腕的凤玉锦本想离开却被守卫在门口的官兵无情的挡了回去。

　　无奈重新回到了大堂，发现孱弱身体的裴钰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若有似无的药香窜入鼻腔，凤玉锦惊觉自己和他之间距离太近,警戒的赶紧后退一步.头微扬起，防备的模样让裴钰寒颤了柔软的眸光，面露哀伤。

　　“小兄弟，你莫怕，我不是来质问你的。”声音空灵，恰如山中的清泉。

　　“。。。。。。”狐疑瞅一眼，凤玉锦沉默的站着。

　　凤玉锦第一次这么认真看裴钰寒，除去一身病容，他还真是如画中的男子，面如冠玉，鼻梁高挺，他淡淡的唇色含笑如春风，一双秀眉下那双隐藏在有长有密睫羽下的深棕色眼瞳虽平淡却隐隐间透着迷醉般灼灼的光华。

　　只是这样绝艳的美男子，她此刻无心欣赏。

　　人虽然站在自己的跟前，裴钰寒却知道凤玉锦时不时游移的目光，心不在焉模样都是她想要离开，闻不可听的叹口气从宽大用黑金镶了滚边的衣袖内拿出一瓶镌刻青花、模样精巧的白色小瓶。

　　“小兄弟”

　　“小兄弟。”声音如初，心平气和。

　　气质高贵，身份神秘之人都能如此屈尊降贵，凤玉锦自认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上前作揖。

　　“是，公子。”声音拘谨透着疏离，裴钰寒看一眼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凤玉锦，敛了敛眼帘朝她递去了琉璃小瓶

　　“刚才是我师弟唐突了伤到了小兄弟，我这里有一瓶百花玉露膏专治跌打损伤，望小兄弟收下。”

　　以玉为指，节节分明，望了望比小瓶还要白上几分的纤长手指，凤玉锦打量着连瓶器都显得如此高大上，犹豫着。见裴钰寒温和着眼神示意，伸出双手慎重的接过。

　　“不打开吗？”声音轻柔带有莫名蛊惑。

　　轻颦眉心，凤玉锦在裴钰寒注视下，拔开了镌金的瓶盖，一阵清香迎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真好闻。。。”

　　“好闻，难道不是。。。”话到嘴边有戛然止住，不同与凤玉锦的惊喜惊叹，失望滑过裴钰寒眼角，整个人仿佛失去生气般无声无息，颓败沮丧。

　　“公子，公子。”连续叫了好几次收回涣散心神的裴钰寒才把注意力重新对上凤玉锦，对世人总是淡漠的他浮起嘴角弧度，温柔的目光仿佛能掐出一滩春水

　　“何事，小兄弟。”

　　“哦，我只不过谢谢公子。”摇了摇手中的小瓶，凤玉锦朝裴钰寒鞠躬感谢。

　　“客气了，是我师弟无礼在先。”

　　笑笑当作回答，大堂再次陷入幽静，气氛有些压抑，凤玉锦自知又不能离开只能把玩着手中的小瓶来分散注意力，心里默默祈祷眼前裴羽寒赶紧开金口放了自己。

　　把目光频频游移、小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凤玉锦看在眼里，裴钰寒一直沉默着，直到凤玉锦眼里填满了埋怨，小脚在原地不耐烦踢弄着，他才抬了抬手

　　“你且下去吧。”

　　“是的，公子。”语气轻松，带着愉悦

　　刚刚还沮丧的小脸，立刻明亮，凤玉锦脸上绽放的灿烂笑容和清澈的眼眸迷离着裴钰寒，他恍惚着上前一步，却在接近她时一抹痛苦之色浮现苍白绝艳脸上，他急速的转过身，掩袖剧咳。

　　“公子，你没事吧。”

　　裴钰寒望着凤玉锦仅是流露陌生人的关怀，黯淡了眸光，扬起一抹苦涩，是呀他还渴望什么，失了记忆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

　　“夜已经深了，回去休息吧，小兄弟。”

　　“是，公子。”

　　雀喜心情连带脚步也变得欢快，迫不及待往门口跑去的凤玉锦，余光见还是不小心瞄到了裴钰寒，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堂烛火太过昏暗的关系被烛光拉的背影长长的他居然显得如此孤独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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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实在无法忍受仅仅用一条布帘和几个木箱子阻挡开一群又是汗臭又是打呼噜说梦话男人们，凤玉锦小心翼翼的避开和自己同处一柴房，横七竖八倒着陷入沉睡的几名少年，捻手捻脚的推开了房门。想乘夜深人静，找个可以安稳入睡的好地方。

　　刚踏出柴房，借着皎洁的月光，小心的躬着背快速的穿过小路，凤玉锦一直没想过要花费清娘给的银子而想进入大堂借睡一晚。

　　大门悄悄的打开，坐落大堂偏远的地方居然还有一盏昏昏暗暗的烛火，火苗嗞嗞摇曳着倒影出一道人影来。凤玉锦没想到大半夜的还有人和她一样没有入睡，刚抬脚准备要走，冷厉的声音从脑后勺传来，愣是生生僵住了她的行动。

　　“谁？”

　　也许是没得到回应，身后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要不是凤玉锦当了几年鬼魂养成的敏锐度，今日削掉可不是耳边的几缕长发而已。下意识的捂了捂耳朵，没来得及庆幸，眼前忽然闪过黑影，阴沉杀戮的气息瞬间迎面而来，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却在一股劲风后临近鼻端时，所有感觉都消失殆尽

　　危险，消失。偷偷眯开一条线，凤玉锦发现眼前的身影有些熟悉，于是大胆睁开眼睛，目光上移，看到熟悉的人，暗暗松了口气，拍拍被惊吓到的心神。

　　“是公子，你呀。”

　　“小兄弟，原来是你呀。”声音温润好听让人沉迷，仿若刚才布满杀意的他，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是呀，是我。”指着自己的俏鼻，凤玉锦抱紧包袱越过裴钰寒跨进了大堂，四处查看没人，真好。

　　看见墙角边并排着两张桌子，凤玉锦表情蹭的亮起，快步来到两张桌子面前，盘算着这里可以让自己窝上一晚。

　　“夜这么深了，公子还没睡吗？”

　　“小兄弟何尝不是。”轻笑出声，温润了眼里的温度，裴钰寒跟着凤玉锦进了大堂见她小声摆弄着相邻两张桌子，来回几眼从中瞧出几分端倪后上前

　　“小兄弟是打算在这里过夜。”

　　“是呀。”头也没回凤玉锦继续摆弄着桌椅，乔好角度。

　　“戏班没给你们安排住处吗？”

　　“。。。。有，只不过我不习惯和那么一群人窝在一起。”埋头收拾着，如果凤玉锦现在转头就会见到裴钰寒侧着身子面朝大堂外，一身融入黑夜的他眉宇透着逼人的寒气

　　“你和那些男人一起住？”发紧的声音透着冷厉杀气。

　　“是呀。。。。”凤玉锦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注意力到是被那桌上没动过的几盘小菜吸引，那可都是自己爱吃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重新做人几日，她还没有尝过这世间的美食。

　　目不转睛看着引来裴钰寒会心一笑，撩袍优雅坐于桌前倒上一杯清酒，递给了凤玉锦

　　“我不喝酒。”不是不会喝，凤玉锦是怕自己酒品太差吓到眼前，举手投足都散发高贵娴雅、温润如玉的病公子。

　　“这是梅花酒，喝不醉的。”

　　居然有酒喝不醉，好奇间手已经自动伸出，接过。闻着淡淡一股梅花的香味，抿上一口，真好喝。

　　“坐下吧。”递上一双筷子，裴钰寒招待着凤玉锦。

　　一口又一口，菜肴没夹几下酒水却贪杯进了不少。

　　“好喝吗？”和凤玉锦对饮着，裴钰寒眼中藏了几分宠溺。

　　“好喝，公子这酒哪买的。”

　　“。。。。。。不是买的，是。。。一位。。。故人做的。”替凤玉锦夹起一块肉片的手僵在了半空，裴钰寒瞅一眼，吃喝津津有味的凤玉锦，黯淡了眼中神采。

　　“那他可真是个好师傅，能酿出这么有品味的酒。真好喝。”没察觉裴钰寒的异样，凤玉锦给他满上淳雅的酒水。

　　“除了酿酒，她什么都不会了。”声音淡淡带着凄笑，在凤玉锦投来目光之前裴钰寒早已经收拾了情绪，对上她眼前空空的杯子温柔替她倒满。

　　一杯又一杯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杯，凤玉锦只觉头脑怎么开始浑浑的，不是说不会醉酒吗，困惑的甩了甩头，半眯起眼睛

　　“咦，你怎么不喝了？”有几分抱怨有几分娇嗔，酒量变差的凤玉锦有些大胆，她甚至伸出了手，拉扯裴钰寒的衣袖。

　　“我看着你喝就好了。。。。。”

　　“呵呵。。。。”傻笑着没有听出这话是多么的暧昧，意识有些不清的凤玉锦打着酒嗝打量眼前这名气息温和、面容安静祥和的裴钰寒，见他不怒也不恼逐渐笑起，俏脸上浮现的小梨涡让裴羽寒迷离失神，等他反应过来凤玉锦已经贴近他

　　“公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子。”

　　“真的？”声音雀喜愉悦了一双细长的凤眼，裴羽寒任由凤玉锦放肆让那双柔软小手扶上自己的面颊。

　　“当然是真的”凤玉锦郑重的伸出三指，认真的模样让裴钰寒笑出了声音，伸手宠溺抚摸一下她的小脑袋

　　“我信你便是了。”

　　“嗯。。。”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回了位置，好似又想到什么重要事情，睁大了美眸流转在裴钰寒身上，表情古里古怪的打量着他，忽然恶语相向

　　“你刚才是不是想杀我。”

　　“什。。。什么。”急转的脑子也赶不上喝醉凤玉锦思维跳跃，裴钰寒见她气冲冲的走到大堂的大门处满脸控诉，指向自己即心慌又心疼上前

　　“我以为是坏人。”

　　“坏人？乱说。。”凤玉锦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即否决，她怎么可能是坏人，眼前的公子简直在胡说八道。

　　“真的。。。锦。。。小兄弟。。。我抱歉。。我。。。。”裴钰寒想着去解释，但是打着酒隔迷离着眼神的凤玉锦就是摇着头不相信。

　　凤玉锦甚至到最后把一身黑袍的裴钰寒看成了良衣遥，酒后壮胆，酒后失言，酒后。。。。反正，她上前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捶去一下又一下，仿佛还不解恨意上前紧紧咬住他的肩胛不松口，血顺着行凶者的嘴角慢慢溢了出来，咆哮

　　“良衣遥，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讨厌你。。。。”

　　一动不动任凤玉锦发泄，裴钰寒轻轻环抱过神智不清的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轻拍纤弱的后背。直到她泄愤过后，歪着脑袋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裴钰寒才解开身上的大氅极其小心抱起，坐在大堂外的栏杆上，借着皎洁月光，细细打量着眼中渐渐起了一片水雾，用力抱紧了凤玉锦

　　“锦儿，他这般欺你，你也只是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