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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二 真假鲲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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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子鄢拉着方堑奔逃至鬼市,方堑剑伤发作,实在跑不动了,脸色苍白,胸口渗血。他对宁子鄢道:“我不想连累你们,别管我了,你走吧。”
宁子鄢道:“我不是救你,是为了找鲲鳞!”
刚说完,空中炸开一道道水光,是碧海阁在向岛上的修士发出通知。柳色青的声音破空传来:“六合山掌门人宁子鄢一行三人,毁坏永夜结界,打伤碧海阁主,企图逃离黑水岛,特发此追杀令,拿下三人者,碧海阁定重赏之!”
碧海阁的追杀令,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瀛洲列岛,众多修士们,一时间都虎视眈眈看向二人。
宁子鄢拉起方堑,足尖点地,飞身纵起,掠上了屋檐。修士们在后面紧追不舍,渐渐形成包围之势。
宁子鄢以荣枯剑对阵,拉着方堑突出重围,拐进一个小巷。前方,忽然一道强劲之气逼来,一把长刀裂空而出,阻断了两人的路,凌厉刚猛的刀刃对着二人凌空斩下!
此人是柳色青手下最出色的护卫,名唤三七。宁子鄢把方堑往后一拉,捏出一道诀——正是溯灵诀二重境“百炼不轻”。掌气化金,克制住对方的刀刃,扫向屋瓦。
瓦片翻飞中,方堑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学着宁子鄢的手法,兀自摆弄动作。当然,毫无作用。
三七持刀的手被打中,刀掉在地上。趁此间隙,宁子鄢拉起方堑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岸边,正见宁微被众多修士围攻,寡不敌众,露出败势。
宁子鄢上前帮忙,使出溯灵诀三重境“润泽万物”,剑气化水,将海水凝结成水滴,分别攻击出招的修士。修士顿时倒下一片。
方堑抓紧机会,学着宁子鄢的姿势,却怎么学都是东施效颦,还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宁子鄢推了方堑一把,方堑飞出,眼看着要砸到船上,落下的时候却只是轻轻着地。宁微也紧跟着上船,手掌一推,船即离岸。
宁子鄢持剑,淡淡的紫色光芒中,凝成一道虚幻的荣枯剑剑影,方一形成,便向着海面虚斩过去。海面被剑气割出一道裂缝,浪花飞溅,阻挡住了想要追来的修士。
方堑已然顾不上剑伤,心中只想着一个声音:我要拜她为师!
船在无尽海上行驶着,海面上碧波微澜,方堑在船上颠簸了一路,伤口又剧烈地疼起来,他想说说话转移注意力,便对宁子鄢道:“宁仙长,多谢你没有扔下我。”
宁子鄢背对而立,看着海面,漠然道:“若找不回鲲鳞,便拿你的血祭剑!”
方堑瑟缩了一下,捂着胸口道:“我……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找回来。”
宁微见他疼痛难忍,向宁子鄢求情道:“他是凡人之躯,荣枯剑剑气凌厉,师姐若不管,伤口会蔓延的。”
宁子鄢走到方堑身边,粗鲁地一把扯开了方堑的衣襟。方堑不慎,衣服里掉出一块刻着“方夫人王氏之主位”的牌位,还有一根红色发带。他遽然紧张,挣脱开宁子鄢,吃力地捡起牌位,仔细擦去灰尘,抱在手中,双眼通红,“娘!”
宁微有一些不忍,看向宁子鄢。宁子鄢神情不变,盯着地上的发带,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也想不起来具体的。
宁微好心地捡起发带,交还给方堑。方堑看到发带,愣了愣,“这不是我的……”他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画面:昨夜,迷迷糊糊看到阿真藏起鲲鳞后,慌忙逃离,落下了这根发带。
宁子鄢见他神色异常,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是阿真拿走了鲲鳞!”他再要说话,伤痛发作,嘴唇发白。宁子鄢的手掌忽然覆盖到了伤口位置,一阵冰凉的触感,放佛瞬间冻结了伤口,让疼痛不再蔓延。
宁子鄢道:“剑伤难愈,你受着这痛,才好时刻记得,谨言慎行,不要再惹是生非。”
方堑点点头。
宁子鄢又问:“你可知那阿真,会去何处?”
方堑道:“她很机灵,但法术低微,要离开瀛洲,只能走水路。”
宁微当即反应过来,“槐江岛!”
瀛洲列岛从来没有统一过派别,但自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这海域中遍布的岛屿,除槐江岛外,都不通大陆。也就是说,凡进出瀛洲,都需在槐江岛更换船只。
槐江岛是颜玉所分管的,岛上草木丰盛,遍地花鸟鱼虫,树林遮天蔽日,但人烟稀少。阿真此时就在这树林之中,掌中托着闪闪发光的鲲鳞,交给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将鲲鳞装入法器袋中收好,将一袋玉灵石给了阿真,同时问道:“确保万无一失吗?”
阿真自信道:“我办事向来彻底,为了不让他们怀疑到你,特意还留了根发带。等他们找来,我便装作受了重伤,说是被黑衣人抢走了鲲鳞。”
“不怕他们杀了你?”
“杀了我,谁帮他们找这黑衣人?到时候我找机会半途溜走,换个身份,事情便可了结。”
阿真全然没有注意到,黑衣人背在身后的手,正在凝聚力量,暗藏杀机。
“我现在杀了你,让他们找到你的尸体,岂不更是一了百了?”他忽然出击,阿真闪躲不急,被打中胸口,吐血倒地。
她眼看着黑衣人一步步走近,准备最后一击,眼中闪过求生的本能,强作镇定道:“还不急着杀我!你背后的人,想要得到鲲鳞,不是为了传说中的起死回生那么简单吧?”
黑衣人冷笑道:“起死回生,扭转乾坤,这样的谎言,也就骗骗你们这种无知少年。鲲鳞,当然另有所用。”
阿真道:“你们若所图非小,不如留着我,还有用处。顶着六合弟子的身份,做什么都不太方便的。”
黑衣人眼神一动,骇然道:“你如何猜出了我的身份?”
阿真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道:“你看,我神不知鬼不觉就从你身上偷到了这个,要是你刚才杀了我,然后你家掌门人一来,从我身上搜出这个,会是什么后果?”
黑衣人拿过印信,确认无误是自己的,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安之洵。
阿真低声道:“所以啊,贸然杀我,说不定就是自掘坟墓。”
安之洵点点头,收起发力,但转而又凝出几片薄冰,打入了阿真的体内。
阿真只觉得一阵体寒,吃力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冰魄符。”安之洵直言不讳,“只要你乖乖听话,小命可保,若是不小心多说了什么……这符可聪明得很,当场便会要你的命。”
阿真咬牙强笑,心中已默默将他的名字,放上了她的必杀名单。她知道自己还太弱小,要隐忍、要积蓄实力,终有一日,为曾经的自己要回公道。
宁子鄢一行三人也已经来到槐江岛,方堑伤口缓解后,又开始了对新鲜事物的探索,“我听颜岛主说过,他分管的另外两个岛屿,是定风岛和斜阳岛,定风岛四季如春,最适合居住;斜阳岛最特别之处在于,可以同时看到太阳和月亮,一天还能看三次日出日落。”
宁子鄢嫌方堑聒噪,淡淡看了他一眼。方堑条件反射地肩膀一缩,不再说话了。
走入密林后,宁子鄢问方堑:“你与那女子,是如何认识的?”
方堑道:“半年前,家中出了变故,我便去拜师学仙,但正规仙门不好进,我总遇到骗子,在东临镇那次最惨,被人骗光了所有钱,买了把假的古剑。大概十天前吧,我走在路上,遇到阿真被人欺负,就出手救了她,她说也要去拜师学仙,我们就结伴而行。后来我才知道,她跟着我,是为了骗那把剑。再后来我又知道,原来那把剑,都是仿的……”
宁子鄢问他:“为何要学仙?”
方堑不答。
宁子鄢又问:“你母亲因何过世?”
方堑依旧不答,转移话题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鲲鳞吧。这鲲鳞,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连阿真都要偷它呢?”
宁微道:“鲲鳞出自北冥,是上古鲲鱼留下的鳞片,世间传说颇多,可返老还童,可起死回生,至于师姐……作为掌门人,自然有义务寻回六合山的法器。”
方堑点点头,神情落寞,“都是我不好,闯了这么大的祸。真的很感激你们,就是不知道,阿真现在去了哪里……要不我这就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必。”宁微笑看向宁子鄢,“溯灵诀七重境,据说可将地脉灵气尽归己用,刚才聊了那么久,师姐是在酝酿灵力吧?”
宁子鄢微一点头,手掌结印,掌心有紫光盛出。她隔空取过方堑手中的发带,以手掌将发带按在地上,一道磅礴浩大的紫色光柱由地底升起,直贯云霄。她一手变幻着法诀,蒙蒙紫光渗入地面,蔓延至周围的花草树木,随着紫光范围的渐渐扩大,她掌下的秘纹也愈发复杂。
方堑看得目瞪口呆,抬了抬手,想学也学不来。
溯灵诀作用下,树林似乎醒来,花鸟鱼虫,一花一草,蠢蠢欲动。宁子鄢的意识,随着草木之声飞快流动,她屏息凝神,听到了地表深处传来的声音:
“她在这里……”
“她在这里……”
宁子鄢收起掌势,元神损耗强烈,站起身的时候,身体微晃。方堑站得近,忙扶了一把,被宁子鄢推开。
宁子鄢循着声音去往密林深处,在一潭水塘边看到了一半身体泡在水里的阿真,她已经重伤昏迷。
方堑将阿真抱出水面,宁微查看了她的脉象后,将真气灌入她体内。
阿真逐渐转醒,惊恐道:“别杀我,别杀我……”
方堑道:“阿真,是我!”
阿真看到方堑,才慢慢镇定下来。
宁子鄢居高临下地问她:“鲲鳞呢?”
阿真内疚道:“被……被黑衣人抢走了。对不起,我是为了救我师父。”
宁微刚才查看她脉象的时候,发现了些异常,不禁问道:“你是人,但身上为何有狐族的妖气?”
阿真坦白道:“我师父是狐妖。”
宁微诧异道:“你竟认妖为师?”
阿真支撑起身体,神色毅然坚定,“当年大战,妖族和人族一起对抗魔军,说好了共分天地,到头来人族竟反口不认账……我师父一生做尽善事,却死于猎妖人之手,我听说鲲鳞可起死回生,便想用它,救回师父。”
方堑和宁微都有所动容,宁子鄢却一脸漠然,“一个黑衣人,便想搪塞我?”
阿真急忙解释道:“那人黑衣蒙面,看不清楚长相,他特别厉害,一招便险些要了我的命,我装死,他没有识破,潜入水中走了。”
宁微道:“她的确是被水系法术所伤。”
方堑担心宁子鄢震怒之下要拿阿真出气,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挡在了她们中间。
宁子鄢看向他,“你做什么?”
方堑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瞬间就被识破了,强颜欢笑道:“这剑伤……也挺疼的,干脆等她复原了,才有力气帮你找鲲鳞嘛。
“我不会伤她。”宁子鄢淡淡一句,“你走吧。”
方堑懵了,“我?”
宁子鄢道:“鲲鳞由她来找,留你何用?”
方堑道:“我犯了错,理应赎罪,若是宁仙长不嫌弃,我还是斗胆想拜你为师……”
“我嫌弃得很。”宁子鄢打断他的话,出其不意地抬手,在他额头打入了一枚印记,“我已在你身上种下禁制,终此一生,你学不会任何法术。”
方堑一怔,惊慌失措道:“为什么啊?”
宁子鄢道:“不用问原因。这禁制除我之外,无人能解,你还是放弃修仙,回家去吧。”
“你凭什么!”方堑又惊又怒看着宁子鄢,“昨天说要收我做徒弟,我认,今天说不要我了,我也认。你救我两次,要我如何报答我都答应,但为什么要断了我的仙路?”
宁子鄢道:“做个普通人,回家娶妻生子,安稳一生,便是报答我了。”
方堑道:“宁仙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啊?觉得我偷东西,觉得我不学好,下这种禁制,难不成是怕我学了仙法就会为祸苍生?”
宁子鄢沉默。
方堑大声道:“无论如何,我必须学!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宁子鄢的声音越发冷下来,“不听话,我便杀你,还有什么事,比生死重要?”
方堑彻底怒了,“动不动就要杀人,你是有病吧!”
宁微一把拉住方堑,将他和宁子鄢隔开,“不得无礼!”
方堑气道:“明明是她不讲道理!”
“趁我还不想杀你,赶紧回家吧。”宁子鄢说罢,转身要走。
方堑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豁然冲过去,死死抓住宁子鄢的衣服,“你以为我不想回吗?我已经没有家了!”
宁子鄢一愣,皱眉看着方堑抓着自己的手,“放开。”
“不放!”
“你休想我解开禁制。”
“不解我就不放!”
“找死?”
“你砍死我好了。”方堑伸长脖子,“砍啊,一刀不够,砍两刀!”
“无赖!”宁子鄢用力一扯,衣服裂开了,方堑摔了一跤,半截衣服还捏在手里。
宁微忙上前安抚道:“师姐,天色已晚,你用溯灵诀又损耗了元神,不如早点休息,明天再等船回去。”
宁子鄢考虑到自己确实需要休息,便也不理方堑,盘腿坐在树下,开始打坐。
方堑毫无惧色,往宁子鄢身边一坐,盯着她,生怕她跑了。几番折腾,他的剑伤又发作起来,但是他强撑着,一声不吭。
天色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