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一念》天爱

51、十七 一念之间（2）

　　经历过焚烧的羡鱼居，已经成了一片焦土，方堑抱着宁子鄢站在废墟里，心中恐惧。他将宁子鄢放在一处断壁残垣，靠着墙根，给她输送真气。
　　一直到深夜，宁子鄢终于转醒，冲方堑笑笑，道：“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方堑抱紧宁子鄢，大口呼吸着，将她身上的气味一点点吸入了鼻子，才笃定她还安然无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半晌，他闷声道：“这里一直都没有修葺吗？”
　　宁子鄢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合山很穷的。”
　　“是哦，”方堑看着周遭焦黑的景物，“那就我来修吧，把屋子重新建起来，一点点还原成之前的样子。”
　　宁子鄢道：“好，若造得不好，我就还罚你下山挑水。”
　　“好，”方堑破涕而笑，“保证建得一模一样，连一朵花、一棵草，都看不出破绽的那种。”
　　两人都十分疲惫，说着说着话，就相拥着睡着了。

　　第二天开始，方堑就成了个尽心尽责的建筑工匠，规划图纸、搬运砖块、砌砖为墙、伐木削木、种花种草……以他现在的法力，想要新建房屋，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的事情，但他不愿意，非要亲力亲为，用双手搬运每一块砖、每一捧土。
　　宁微前来拜见了多次，想要把掌门之位重新还给宁子鄢，但宁子鄢始终避而不见，加上方堑也是个装聋作哑的，他连话都递不进去。久而久之，宁微就明白了宁子鄢的意思，不再去打扰了。
　　辰兮真、岳陵光和风卷云三人，却并不如宁微那般识相，无数次来探望，无数次吃了闭门羹，但依旧锲而不舍，我行我素，今天送一只鸡，明天送一块布，总有说不完的见面理由。
　　方堑怕他们吵到宁子鄢休息，干脆在门外设了个结界，这下，不光人进不去了，连声音也传不进去了，如此，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宁子鄢似是内耗过重的缘故，休养了许久，都没有恢复到之前，总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她时常倚在门口方堑新做的藤椅上，看着他从早到晚忙活，话不多，但总是很认真地听方堑和她说的每一句。
　　日子仿佛回到了她刚刚收他为徒的时候，一个沉默安静，一个格外话痨。只不过，以前她心里总藏着事情，而今看着他忙里忙外，十分安心。

　　两个月过去，屋子终于建好，几乎就在最后一片瓦盖上的时候，鹿蜀带着三条鱼，三条鱼抱着老树妖，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方堑真想踹鹿蜀一脚，气道：“早不来晚不来，盖好房子你正巧回来？都算好的是吧？一砖一瓦的贡献都没有，不准住！”
　　鹿蜀泪眼汪汪看向宁子鄢。
　　宁子鄢维护道：“是我让它去接老树和三条鱼回来的。”
　　方堑便再也无话，埋头做饭去了。
　　岳陵光等人当然也赶来凑热闹，正好赶着饭点，胡吃海塞一通，分外满足，还赖着不肯走，要继续吃宵夜。
　　方堑还是以影响宁子鄢休息为由，将他们全赶了出去。
　　众人走后，宁子鄢看着烧了一半的蜡烛，和方堑收拾碗筷的身影，道：“房子造好了，坐骑也回来了，我们……可以成个亲了。”
　　方堑手一抖，手里的碗摔倒地上，碎了。
　　这似乎不是什么吉兆，但他完全忽视了，只欣喜若狂地冲到宁子鄢跟前，道：“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宁子鄢揉着他额角的头发，道：“我说，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方堑手足无措地，偌大的地方，感觉脚都没地方放了，“我明天一早就下山，去买红绸、买喜字、买酒买菜……还要用到什么，我去问陵光……”
　　“不用那么麻烦了。”宁子鄢静静地看着方堑，“宾客也不用请，我不想劳师动众的，就我们两个，简单拜个天地就行。”
　　“好，都好。”方堑忙不迭答应，“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方堑高兴地一整晚没睡着，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未来的景象。那些他以前从来不敢考虑的未来，现在都一股脑地进入了他的脑海。

　　宁子鄢和方堑成亲的消息传至岳陵光耳中，他气得鼻子都歪了，怒气冲冲道：“岂有此理，堂堂六合仙尊，不给彩礼也就算了，竟然穷得连婚礼钱都没有，方堑跟了她，日后怎么过好日子？”
　　辰兮真正在为孩子梳辫子，笑道：“你管人家日子好不好？他自己甘之如饴，不就得了？再说，掌门能委屈了他吗？”
　　“怎么不委屈？”岳陵光很是为好友抱不平，“委屈了那么些年呢！”
　　辰兮真叹了口气，道：“她自己何尝不委屈呢？”
　　岳陵光默默不语，心想，这两人确实不容易。他当即就让辰兮真置办了一大堆礼品，又下了决定，要在六合山上为好朋友办一场豪华的婚礼，把所有能请的人全都请来。
　　请帖一发出，果不其然的，不仅六合山的所有弟子都要参加，连瀛洲列岛、各派门宗，都来了一大群人。
　　婚礼当日，所有人齐聚于临华殿，让这个原本庄严肃穆的宫殿，变得前所未有地喜庆热闹。
　　不过，这是一场很奇怪的婚礼，从头到尾新郎新娘都没出现，只有宾客们在外面欢天喜地瞎热闹。
　　“祝方大侠和宁仙尊百年好合！”
　　“何止百年，要千年万年才好呐！”
　　“对，千年万年，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宁微坐在掌门之位，十分难得也喝了些酒，笑看着众宾客。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心口暖暖的，直暖到了眼角眉梢。
　　他走出临华殿，往羡鱼居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数盏烛火幽幽，照亮了半个山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了难言的悲愁，喃喃自语道：“追忆远，星霜重，飞天御剑何处归？”
　　星辰诀已修至化境的宁微，在师姐宁子鄢大婚之夜发此悲声，连他自己，都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