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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十里太阳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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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车健马,午夜皎洁月光下飞快奔驰。
“笃笃———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清亮的声音在静寂的街道上尤其显得刺耳。
“哒哒哒——”一阵纷扰的马蹄声渐渐响起。
打更人一愣,子夜时刻什么人还在大街上乱转,待得四匹凌云飞驰、骁勇矫健的白马欺近才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辆气势非常的马车,喃喃自语道:“出大事了?”
一转眼间,那马车嗽的不见,仿佛梦魇一般,打更人稍一愣怔,随即仿若无事一般继续敲着手里的锣,嘴里继续大声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裳王府内。
时近傍晚,一阵阵秋风吹着树上的绿叶簌簌的响,几片残叶已经禁不起揉拂,慢慢的飘零落地,黯然无声。
唯有花坛的西湖柳月开得正艳,宁净的湖水、丝丝岸柳和皓月仿佛只是它的陪衬。说来也怪,这花开后,花冠偏垂似葵花向阳,虽为菊却又与众菊不同,是以为高雅人士喜爱。
可是就是这么一坛“西湖柳月”却是气得虞儿想要连根拔掉,说那风采挡了她种的向日葵,真是不知是何道理。
绅雪峥踱步走过花坛,随眼打了一下那些菊,嘴角却有一撇晗笑,别人不知,他怎能不知,那向日葵的种子正是他送给虞儿的,岂知她自己种不好却说是这满坛的艳菊抢了风头,哼哼,真是对这小鬼精灵没有一点办法。
一阵猝然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其实早在几丈之外他便知晓,只是不知王府上下是否已经歇息因此特意放慢脚步有意无意的观赏着府内景致,是给他们穿衣打扮的时间出来迎客。亏得他一个大男人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奴才参见殿下!”为首的几个奴才未等行到跟前便一个矮身跪了下去。
“嗯,起吧!”雪峥微一挥手,一丝诧异爬上眼角。“虞儿睡下了吗?”说着并不停步只是继续往后院走,身后那几个奴才只得一边跟着一边回话。
“禀告殿下,格格,格格她——算是睡下,也未睡下!”回话的正是刚才抱着虞儿回屋的裳民,然后便一五一十的说清了事情始末。
绅雪峥听罢眉头一皱,嘴角微微撇出一弯弧线,清亮的眸中担忧之色一闪即过,然后还未等奴才们反应过来便如一团紫气一般纷沓向裕丰阁奔去,尤见浓密黑发飘然落下将紫色的团龙斗蓬遮挡开来。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循规蹈矩的殿下何时这么慌张过,简直匪夷所思。
天色将亮,一抹鱼肚白穿破厚重云层悄悄撒向大地……
一丝料峭的秋风静静拂过红木窗棱,牵起睡意中的窗纱向外飘散。
寝殿内室,极大的内室用两个黄花梨木雕的月牙门分成了三层,内间的月牙门垂了金纱纹绣牡丹的幔帐,纱幔后落地烛台上点了一盏红烛,光晕漫漫,从漏雕有花篮牡丹的雀替间望去,却又见一层床幔,便如濛濛细雨间,只影影绰绰看见里面的月牙花架床,其余俱变幻迷离。然而这样极好的纻罗织就的被褥,被中女子恬然入睡,一头黑发散开如盛开牡丹,更加衬托一张苍白的小脸。
另有一人倚在床头,织水一样的流苏从发丝上蜿蜒而下,宛成烟波一样的流韵。手中还径直握着床上女子从被褥中探出的葱指玉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玉蟾露颜,云裳轻飘,来人一身月白锦缎长袍,长长的黑发似锦如墨,径自用一根白玉发钗挽于脑后,光彩流动,年轻俊美的脸上难掩英气勃发,月光下似墨玉般的眸瞳睥睨三分,右手腕上带着一串闪亮发光的黒曜石手珠,身下一匹纯白无杂的罕见宝马,暗黑的鞍辔上砌着墨玉拼成的黑龙样式的图腾,天潢贵胄之气展露无疑。
他笑着,静默的——仿若雕塑……
只不过在他转身离去的一霎那,眼角流露的一丝留恋和嘴边若隐若现的“对不起”……
然后似一阵风,便消失不见。
忽然,床头宛如玉人的男子身子微微一颤,缓缓苏醒过来炯大的眼睛忽的睁开。
该死,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缥缈若仙的梦……
“虞儿虞儿……”绅雪峥微微低头,如缎的黑发便即散了开来遮住了半边的面颊,一夜未眠嘴唇似乎消失了颜色,只是床上仍旧闭目不语的女子仍旧不语,额头上却有消不去的汗珠。
就这一句微声呼唤,外室的人似乎顿时有了生气,匆匆便涌了进来。当前的是裳王和福晋,而后便是一干侧室,三夫人虽然惦记女儿的病况但是仍旧不敢愈了礼规,挺身站在侧后的位置,一双眼却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看。
当然看见的还有殿下紧紧相握的手,不由心中一颤,一丝赧红现于脸颊。
“殿下,身子要紧啊……”为首的裳王焦急的看着侧身坐在床前的玉人,心中虽有不忍但是也不得强迫,自从昨晚他便一直坐在这里哄着半昏迷的虞儿吃药喝水,而后便一直等到天明,但是该不该说呢,还是龙体重要……
“墨鸿!”床前玉人微微抬头,高贵之气便似流水一般倾斜而出。只是一声召唤,虽不响亮却让人敬而生畏。
“奴才在!”只见一道青光,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男子便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活脱脱一套江湖礼仪。
“领上我的口谕去殿前请五百静司侍卫在出城西南十里的地方全都种上向日葵。”雪峥目不转睛看着眼前女子看,凝脂的细长手指轻轻略开汗水粘贴在面前的黑发,一根根抚摸放于胸前,此外别无一语,竟似周边全是空气一般。
“殿下……”地上青衣男子一怔,微微抬头,一双闪亮的明眸落到床上一对璧人身上,好像还有疑问,这下便是了然于胸,然后重重低头低声道:“墨鸿领旨!”说罢,便如一阵清烟随风而逝。
雪峥微微一笑,食指点着美人的唇,刚刚有一滴汗珠恰巧落入口中,待指上沾上便又凑到自己唇边,“嗯,咸的。原来虞儿的汗水也是咸的呢!”然后便又旁若无人一般抚摸着美人的双眼,脸颊,耳畔……
“只有病了的时候才肯这么老实。”
“唉,你呀……”
“也只有病的时候才肯求我。”
而唇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永远不曾消失一般。
一旁众人看到此只得屏息凝气,真真把自己当了空气才好,这当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该如何是好!这明明就是人家小两口的甜言蜜语的闺中密话嘛,此时自己听了去却好像做贼一般不自在起来。更有甚者双颊闪着红晕,闭眼又是大不敬,干脆稳定心情当下心中默念起《华严经》:“所有十方世界中,三世一切人师子。我以清净身语意,一切遍礼尽无余。”
“殿下,恕本王直言,您这样动用身前四大护卫又领了五百禁军侍卫而是去为小女满足荒诞愿望,这实在不该……”一直正襟的裳王似乎终于忍无可忍,这样的纵容即使说明殿下疼爱小女但是也是威胁,一己私怨,要是被朝廷知了去,还不知道要给多少人带来灾难。
“叔王不必为难,父王那自有我去解释。”玉人冷冷瞅了一眼低首威严的裳王和诺诺维维的众人,然后眼光一转便回复了那般温柔静静的呆看着虞儿。顿了一顿,似梦呓般,“再说答应了虞儿的话我何时又曾反悔过。”
——2007.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