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捡到钱

17、动心

　　四人走完这一程已是天近黄昏，再往前可以绕回驿路，进驿站附近的草市休息。但韩冲急于赶路，霍、窦二人也乐意奉陪，于是又再向前，以馒头裹腹，直走到二更天，灵妙嚷嚷着又累又困，这才寻了处农家过夜。次日一早，继续上路。

　　旅途枯燥，四人相伴倒也不寂寞。窦安本是健谈之人，但比试马力输了后，话反而少了，时而目光游离，时而蹙眉深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韩冲和霍准则是走一路说一路，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可劲地瞎聊，灵妙时不时凑个热闹，三人均大有投缘之感。

　　午牌时分，霍准做东，欲好好款待新结识的良友。韩冲道：“韩家祖例，每年自今日起斋戒三天，七郎好意心领了，来日到了长安再大吃大喝不迟。”霍准笑道：“为隐瞒十郎的僧人身份，兄长可谓煞费苦心。”灵妙心头一紧，偷眼瞄霍准，见他有意无意正向自己看来，登时眼神散乱，忙把目光移开。

　　韩冲嘿嘿怪笑，问道：“怎生瞧出来的？”霍准道：“匆匆一瞥自然察觉不出，结伴而行，还能不知道他剃着小光头？”韩冲点头道：“说的也是，非故意相瞒，实有难言之隐。”霍准道：“无妨，兄长胸襟磊落，自有分寸，其中缘由若不方便明说，我和小五也不会多问。”说罢，叫店家准备几样别致素食，专为灵妙设席。

　　此处距离长安尚有三百里路途，以墨龙驹的脚力，子夜前后便可抵达。但长安实行宵禁，日暮而闭门，即使赶到了也进不去。霍准建议晚上找地儿住宿，明日卯时再启程，正午前后定可入城。韩冲略思片刻，一口应允。

　　四人放开肚皮用餐，窦安一改沉闷之气，叫嚣着与韩冲拼酒。韩冲原以为他酒量颇豪，心说：“本大侠纵然酒量一般，以内功逼出酒气的本事却是练得纯熟，怕你何来！”当下来着不拒，一口接着一口，连饮十数盏。古酒酒精含量不高，韩冲喝来跟没事人一样，窦安的小脸却红成了猴子屁股。

　　霍准劝道：“还要赶路，少喝几盅。”窦安喘着酒气道：“我不……”眼眸儿流转，似有旺水蠢蠢欲出，模样儿甚是妩媚，又向韩冲举盏：“兄长，咱们不醉不归。”霍准劈手夺下酒盏，低声道：“你那点小心思可瞒不了我，来日方长，何须急于表露，也不怕吓着人家。”窦安脸蛋儿更红了，挑起长眉，瞪着他看，欲言又止。

　　灵妙道：“五郎有何心事，说出来或许可以好受点儿。”窦安叹道：“似心事而非心事，不足以用言语道之……”斜睨韩冲，眼中水气愈盛。韩冲惊悚，暗道：“不是基佬我名字倒着写，你妹的，看中我的节奏是吧。”大气儿也不敢喘，埋头啃骨头，权当没看见。

　　窦安哼了一声，拂袖而起道：“不是要赶路么，还不快走！”

　　四人上马，沿驿路而行。前方虽另有小路，但绕得甚远，而驿路行人渐少，走一走，跑一跑，行进速度也不算慢。

　　由于走得匆忙，席间又喝了不少酒水，不到半个时辰，灵妙便佝偻下背，轻声向韩冲道：“憋不住了，要尿尿。”韩冲道：“我领你去。”抱他下马，步入道边草丛。

　　窦安道：“方便也要陪着去，是把他宠成了掌上明珠么？”韩冲头也不回，扬声道：“我也尿急。”

　　灵妙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不见外人人影，便迅速解开裤子，未等尿出，身边的韩冲已一尿冲天。灵妙忍笑，边尿边道：“你也真能憋，我不尿你也不尿么。”

　　话音未落，一侧传来窦安的声音：“灌了那么多黄汤，谁的尿不急。”他和霍准也都来尿尿了。

　　四人一字排开，窦安挨着韩冲，霍准挨着窦安，四尿齐射，蔚为壮观。窦安兴高采烈道：“同尿之谊比起那同窗之谊犹胜三分矣。”一边激射一边偷看韩冲，两眼放光，喜不自禁。

　　韩冲极为别扭，尿得正欢，既不能躲闪，又不能缩回去，原本飚得最远，畏畏缩缩，抛尿线反倒变得虚弱无力。

　　霍准童心骤起，叫道：“比比看谁尿得远。”

　　韩冲甘拜下风，头筹之名不得不拱手相让于他，心道：“这下糟了，平白无故被个小基佬大饱眼福，今后如何相处。”不觉愁眉不展，甚是忧虑。

　　尿毕，窦安向灵妙道：“咱俩共乘一程可好。”灵妙迟疑片刻，摇头道：“不敢劳烦，我想跟着我哥。”窦安道：“喂，咱们已是兄弟，何以这么见外。”灵妙不知所措，看了看韩冲。霍准道：“他是在巴结你呢，给个机会嘛。”灵妙不解：“巴结我干嘛？”霍准道：“巴结你等于巴结你哥。”灵妙愈发不解：“直接巴结他岂不更好。”

　　霍准语塞，窦安气呼呼上马。

　　灵妙一拍脑袋，猛然醒悟过来一般，笑道：“他怪得很，巴结我可不等于巴结他哦，不过巴结他肯定就是巴结我啦。”霍准也笑了，逗趣道：“好的好的，知道了，我会好好巴结他的。”

　　韩冲淡淡道：“自家兄弟，巴结作甚。”心下暗叹：“友情中夹杂私情最是尴尬不过，我可得找个机会表明自己是直男癌患者，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但愿他知难而退……”忽又想：“他年纪尚轻，遇到我这等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浊世佳郎君，难免意乱情迷嘛，原怪不得他，善加引导，不难步入正途。”

　　古人搅基，或色/心作祟，或精/虫上脑，多为玩乐，鲜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例，一般年及弱冠，便弃了这番营生，回归正常生活。一念及此，韩冲心意登平。

　　申牌时分，四人三骑步入一座小镇，镇名平安。霍准道：“此为两京驿路上最繁华的所在，旅人们在此歇夜，次日启程，一般都会在城门关闭前进入长安。”韩冲道：“越过此镇，前方有可供歇脚的草市吗？”霍准道：“当然有，倘若记得不错，起码有五处。”韩冲道：“白天道上行人多，马儿跑不利索……”霍准道：“好，咱们到戌时再留宿吧。”

　　韩冲心下颇有点过意不去，瞅了瞅窦安，张口欲言。窦安道：“你是兄长，我们自然以你马首是瞻。”韩冲道：“旅途劳顿，你若乏了……”窦安道：“小和尚都不乏，我乏什么。”韩冲微微一笑，说道：“也罢，等到了长安，我好好招待两位兄弟。”窦安道：“到了长安，我们是主，你们是客，理应我们尽地主之谊。”

　　韩冲连碰软钉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常言道：女人的心天上的云。莫非基佬的心也是天上的云？”再看窦安，小脸儿白里透红，红里透润，像扑了一层粉，小嘴更像是抹了胭脂，红艳艳的浮动光泽，不禁呆了一呆，心道：“他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呸呸呸，一同在旷野撒过尿，女扮男装个屁！”

　　窦安横了他一眼，佯嗔道：“看什么看！”心里却想：“才发现人家好看么！”韩冲收回目光，不敢接他话茬，说道：“咱们在镇上喝口水吧。”默默道：“虽然你不是女人，可长成这样，和女人的区别恐怕只在生理上了。我还是自求多福，少招惹为妙，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四人下马，牵着坐骑寻找喝水的地儿。镇上人流熙熙攘攘，酒馆、客栈均人满为患，走到西南角落，才看见一家店铺有空位。韩冲正待呼叫小二，霍准突然止步，脸上飞起红云，轻声咳嗽道：“兄长，换一家铺子成不成。”窦安大声叫道：“不成！”韩冲莫名其妙，却见窦安笑嘻嘻地走向一张酒桌。

　　桌旁坐着一位道姑，手提拂尘，身着白色道袍，原本侧对诸人，听到窦安的叫声转过脸来，登时笑逐颜开，说道：“咦，你们的脚程这样快，早走半个月都被你们追上了。”窦安道：“不是我们快，是你太慢了。”道姑道：“谁说我慢的，我的照夜狮子可不输给你的汗血宝马。”窦安道：“马是够快的，但架不住你人懒啊，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睡六个时辰，下午还要睡午觉，乌龟都追得上你。”

　　道姑沉下脸道：“那不叫懒，只是爱睡觉而已！而已！！！”一边说一边打量韩、灵二人，蓦地又满脸堆欢，起身拉着灵妙的手道：“谁家的小郎君，生得这般俊俏，来来来，跟姐姐坐一块儿。”

　　窦安道：“见着好看的小娃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吃相忒难看了吧。”道姑又沉下脸道：“那不叫吃相难看，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而已！而已！！！”

　　窦安望天：“好好好，鉴于你是女人，我不跟你争。”

　　众人落座，互道姓名。道姑姓李，道号微尘，生得宛如天上的仙子降落凡间，眉似青山隐隐，目若秋水横波，尤为难得的是身量苗条，纤腰不盈一握。韩冲自第一眼见她起，一肚子的口才荡然无存。

　　唐人以肥为美，韩冲则是现代穿越人，完全适应不了唐人的这种审美观，好不容易遇到个符合自己审美标准，而且美得让人窒息的超级美女，荷尔蒙、多巴胺之类的东西便像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来。一时心跳加快，口干舌燥，不敢以正眼视之。

　　霍准之失态，韩冲理解万岁，告诫自己道：“朋友妻不可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