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捡到钱

13、下山

　　韩冲道：“适才听大师所言，黑衣人功败垂成，对方获得了消息，于是请出因缘二僧代为行事，大师似乎很笃定幕后另有主谋，黑衣人、因缘二僧不过是棋子。”了然微微一笑：“九郎好不细心。”韩冲问道：“他是谁？小师父和他有什么仇怨？”了然沉吟着，欲语不语，像是在犹豫什么。韩冲又道：“小师父年仅十二岁，心地善良，天真烂漫，若说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佛祖都不会相信。韩某认为，应该跟他的父母或者亲属有关。”

　　灵妙听到这里，一双灵眸眨也不眨望着了然，眸子里带着询问之色，想来他也有此疑惑。了然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肩，缓缓道：“非是师父故意隐瞒，大师兄有言，你的身世除了他和我，不能让第三人知晓，”韩冲心道：“原来净业、惟济、灵凑三位大师也不知道小和尚的来历。”便问：“可是和那赤松德赞有关？”

　　灵凑惊问：“吐蕃国赞普赤松德赞？”韩冲道：“了然大师对阵了缘时曾喝问他，是不是投靠了赤松德赞。”惟济问：“他们离开中原不是去了天竺么？怎么又投靠吐蕃？”净业道：“赤松德赞笃信佛教，屡次派兵进犯天竺，兵锋直指那烂陀寺，不但掠夺了大量佛像、佛经，还俘虏了不少天竺高僧，二僧受他笼络也在情理之中。”灵凑道：“但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和个孩子过意不去……”

　　吐蕃国君主不叫皇帝也不叫国王，称作赞普，赤松德赞乃是第三十七代赞普，为历任赞普中最具雄才大略的一位，在位期间积极扩张版图，不断派兵东征西讨，建立起一个东至甘陕，南至印度中部恒河一带，西至帕米尔高原，北至天山的强大帝国，从此变成大唐的心腹之患。大唐由盛转衰，直接原因是安史之乱，实则与赤松德赞领导的吐蕃崛起不无关系。韩冲穿越而来，曾暗暗立下大志，改变历史进程，夺回被吐蕃占去的西域领土，重振大唐雄风，赴京科考便是因此，此番感觉灵妙的身世牵扯到赤松德赞，不禁格外在意。

　　了然道：“九郎于灵妙有大恩，他的身世按理说不敢不相告，但大师兄的谕令，贫僧也不敢违背。你看这样可好，让大师兄亲口道来，你我皆大欢喜，岂不更佳？”韩冲笑道：“如此自然最好，只是大师未免太狡猾了。”了然哈哈大笑，笑不了两声猛烈咳嗽起来。

　　韩冲取过纸笔，泼墨挥毫，写下一记药方，递与了然道：“早晚各服一副，辰、戌二个时辰空腹用药，连服七七四十九日，然后停药七七四十九日，接着再服七七四十九日。”又嘱咐道：“子午卯酉四个时辰运功通脉，余时则须静养，切记，万万不可与人动手。”了然拜谢，疗伤两个月复元缓慢，一直不得其法，此刻方知要在特定的时辰运功、特定时辰用药，悟真子传下的医术实非己能想象。

　　惟济拿出紫熟绵绫一匹，鎏金铜弥勒佛坐像一座，奉到韩冲面前，说道：“九郎所赠厚礼，少林寺愧不敢当，还请收回。”韩冲道：“我若不救小师父，你是不是就笑纳了。”惟济道：“许真人遭此大难，皆因本寺所累，原想以九郎名义转赠长春观。”韩冲道：“送出去的东西焉有收回之理，就赠给长春观吧，不必提我的名字。”说着望向灵妙，含笑道：“小师父，跟我走吧。”

　　灵妙放心不下了然，想请他一道前往长安菩提寺，但又想他伤势沉重，经不起长途颠簸，因缘二僧若起加害之心，其中的凶险非言语所能形容。韩冲道：“你忘了我是上清派传人，医卜星相无不精通，早就掐指算出，你师父有惊无险，必保平安无虞。”灵妙扬起小脸，喜道：“可当真？”韩冲道：“嗯哼，你要不肯跟我走，就是害我性命。”灵妙连忙催促道：“快走！快走！”

　　韩冲见他如此纯真，更增喜爱之情，匆匆换上青衣简装，与众僧挥手作别。此时天色已晚，二人避开大道，寻着僻静小路下山。韩冲思忖：“了然大师曾说，了因了缘同进同退，了缘既已露面，了因必在左近，快则今晚，迟则明早，定然登门。倘若我们前脚走，他们后脚至，少林寺准备不足，岂不糟糕？”又思：“诸位大师为救小和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纵然遇难，亦当无憾，我可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一念及此，向灵妙道：“咱们比比轻功。”脚步倏地加快。

　　灵妙于轻功一道颇有心得，一见他窜到自己前面去了，如何肯示弱，立时发力追赶。韩冲想试试他的功力，脚下生风，愈走愈速，百步之内，居然甩不掉他。韩冲赞道：“不错不错，那日灵堂之上，难怪你能从黑衣人手下逃生。”

　　灵妙打了个寒战，说道：“可不可以不要提他。”轻功的基础是内功，他的内力修为远不及韩冲，再走几步便要跟不上了，现下开口说话，丹田之气尽泄，登时被甩在了身后。

　　韩冲驻足道：“就要提，就要提，你跟着我不许怕他。”灵妙快步走到他身边，说道：“最好永远不要和他见面了。”韩冲哼道：“我治过你的害羞症，将来也要治你的怕鬼症。”灵妙没反应过来，问道：“鬼？”韩冲道：“黑衣黑帽，皮肤惨白，出手如电，形如鬼魅，哪个活人会这样。”灵妙大惧，低呼：“求求你，别吓我了。”韩冲执起他的手，飞身向前，说道：“别说话，我带你走。”他这一起步，事先无半分征兆，差点害灵妙跌倒。小和尚心下佩服不已：“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九郎的武功不在师父之下。”

　　下得山来，韩冲找到寄存马儿的农家，给了一些财物为谢，抱灵妙跨上马背，问他：“会骑不？”小和尚摇头。韩冲道：“那你可要靠紧我。”回首遥望少林寺，夜色苍茫，山林寂寂，一代名刹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便连灯光也透不出些许，不禁令人感慨万千。初出茅庐便摊上大事，今后不知有多少奇遇等着他呢。穿越果然奇妙，既诡异又刺激。

　　灵妙问道：“你说了缘师……额，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逃走了？”韩冲上马，纠正道：“是遁走不是逃走。”灵妙想笑，暗道：“恁般好胜，有时比我还小孩子。”韩冲道：“你说的也有可能，他为人精明，即使被惊走，也会想方设法在周围窥伺，保不齐偷偷跟着咱们呢。”灵妙道：“这样的话，师父就安全了。”韩冲点点头，忽觉不对，敲他的脑袋，恼道：“你就顾着师父安全，不管我么！”灵妙支吾道：“这个……这个……那个……那个……”韩冲又敲他的脑袋，喝道：“什么这个那个！说，我和你师父，谁最重要！”灵妙道：“都重要，都重要还不行么！”韩冲道：“不行，必须有一个最重要，你不作选择，咱就不走了。”灵妙无奈，想了一会儿道：“师父安全了，你就最重要。”韩冲不依不挠：“耍滑头不作数，必须无条件地给出答案，我重要还是你师父重要！”灵妙眼珠子一转：“好吧，你最重要，你最重要啦。”韩冲道：“师父养你教你，比亲生父母还亲，为何如此不肖。”灵妙振振有词：“因为你神机妙算过，他一定平安。”

　　韩冲莞尔，心说：“别看是小破孩，还挺会搅舌根。”他穿越前学医，懂点心理学，深知小和尚连番遭遇杀身之祸，定然背上极大的心理负担，开开玩笑逗逗乐，会帮他减轻心理压力。

　　灵妙又补充道：“你是仙家弟子，千年不遇的奇才，料事如神，百不失一。”韩冲“嘿”的一声，心说：“老子是无神论者，会算个屁！”念起了然，对他的安危着实没有多少把握，下山途中一直苦思为他分忧之策，此际灵机一动，说道：“算得再准，也不能坐等菩萨保佑，世间需要菩萨保佑的人太多，菩萨们都快忙不过来了，咱们得做点什么。”言罢，捂住灵妙的耳朵，嘬起嘴唇，纵声长啸。

　　龙吟般的啸声划破天际，直震得山鸣谷应，声闻数里。韩冲所创□□功不但能打人伤人，而且能波动丹田，模拟□□鸣叫发出腹语术，与了缘对阵时曾用此术叫灵妙快跑，此刻又将腹语神功融入长啸，使那啸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教人辨不出方位。

　　灵妙功力浅薄，闻啸色变，哪怕耳朵孔被捂得严严实实，依然有声响钻入脑海，一时头痛欲裂，几欲昏厥。韩冲潜运内力，为他护住心脉，啸声却是越来越响，一息不灭，久久不绝。

　　他这是在向了缘示威。了然内伤未愈，了缘并不知情，韩冲的武功高低，了缘同样不知深浅。如此石破天惊的长啸，言外之意就是警告了缘，有他韩大侠坐镇，谁都别想动灵妙一根毫毛。

　　了缘果然上当，天一入黑，他便偷偷摸摸重返断崖，发现石壁上刀刻一般的手掌印，诧异此人武功之高，恐怕尚在了然之上，难不成是那毛头小伙留下的？忽闻啸声鼓荡，犹如在耳畔轰鸣，顿时大惊失色，汗津遍体。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了然得此强援，了因师兄纵然驾到，以二敌二，他们也毫无胜算，莫若趁早打消强攻念头，别思良计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