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捡到钱

12、托付

　　众僧闻言脸色皆变，面面相觑一会儿。惟济道：“原来九郎识得此人。”净业道：“姓王名八蛋，好生古怪的名字。”惟济道：“年方几何，哪里人氏，九郎可知晓？”灵凑道：“那日一场浩劫，二十七人横死，一十四人受伤，乃是一桩百年罕见的无头血案。传闻已上报京师，天子震怒，责令刑部严加督办，务必将凶手缉拿归案。九郎若知黑衣人来历，还望不吝赐教。”惟济道：“河南道各州各县的武侯正为此烦恼不堪，九郎已有线索，定然令他们欣喜若狂。”

　　三僧盯着韩冲，你一言我一语，满眼期待之色。韩冲哑然，心道：“什么姓王名八蛋，唐朝没有这句骂人的话么？”只好说：“王八蛋是鄙人家乡俚语，额，是句粗口……粗口哈，难登大雅之堂，让诸位大师见笑了。”

　　穿越前韩冲也算饱读之士，二十四史没少看，各般史料虽然说不上耳熟能详，重大历史事件倒也基本不含糊，但民俗民风之类的玩意儿，想要有一番精深了解，却是难为死他了。“王八蛋”之语，据说最早起源于明清，本是“忘八端”、“忘八德”的谐音，古人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八端，又称八德。韩冲作为一个业余历史爱好者，如何能不闹出笑话。

　　众僧听他这么一番解释，无不失望万分。韩冲神情尴尬，忙道：“黑衣人中了大师一记重拳，纵然功力深厚，怕也难逃一死。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多半难以如愿。”惟济道：“许真人的惨状吓坏了所有人，赤足大汉趁乱抖起长鞭，卷住他的腰身夺路而逃。是生是死，无从知晓。”了然道：“贫僧击中他时，感觉他的体质甚为孱弱，是以始终不解，何以练成这一身惊人武功。然则即便不死，贫僧的罗汉伏魔神功也非无用，生生击实，必令他身负重伤，非一年半载不能复元。”

　　韩冲道：“他的内伤应该比大师重得多，只是……体质孱弱这一点，大师没有搞错吧？”了然道：“决计错不了，倘若不是有护体真气，贫僧那一拳能将他的身体打穿。”

　　了然一掌震退了缘，内力何等深厚，当日对阵黑衣人，含怒之下全力出手，所言自是不虚。韩冲暗自思忖，想那黑衣人奇特已极，体质孱弱而成绝世高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究竟怎么办到的？世上竟有如此怪胎！又想许天虚年过六旬，已到颐养天年之时，不明不白冤死在这样一个怪胎手下，好奇之心又化为满腔激愤，向众僧道：“今日登门拜访，诸位大师礼遇甚浓，想必因大师兄之故。鄙人无德无能，受之有愧。”

　　净业道：“上清一脉于我少林恩同再造，区区礼遇算得了什么。”惟济道：“许真人之恩在前，九郎之恩在后，我等铭感五内，他日定当补报。”韩冲心道：“难怪他们让灵妙出来为我奉茶。”转目望向小和尚，问道：“既知我是上清派传人，为何起先对我百般提防？”了然道：“应是贫僧之过，曾嘱咐他不论遇着谁，只要是陌生人，一律慎之又慎，保持戒心。”韩冲苦笑道：“大师说的是，咱们不就差点着了了缘的道儿。”

　　话题终于转到了缘身上，黑衣人要杀灵妙，了缘也要杀灵妙，绝非偶然凑巧，他们是一伙儿的么？灵妙是个什么来头，竟然招来两大高手追杀？韩冲注视了然，等待他诉说。

　　了然道：“十二年前，了因了缘两位师弟犯下重戒，了空师兄迫于无奈，将他们逐出门墙。本以为他们会放弃原来的法号不用，未料仍然记得先师恩德……唉，恩师泉下有知，不定怎么痛心疾首。”沉吟片刻，几次张口，却又生生忍住，不再继续往下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轻叹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姑且放一放，灵妙的安危，乃是眼下第一要务。贫僧猜测，黑衣人马失前蹄，铩羽而归，对方获得了消息，便请出了因、了缘代为行事。那了因武功之高，比起贫僧胜出不止一筹，二人联手，贫僧无论如何抵挡不住。”

　　韩冲道：“但他们不肯放弃原来的法号，说明仍然感念同门之谊，不忍对大师下手，加上大师负伤在身，二人不敢造次，于是了缘先行一步，偷上少林探查虚实。大师的疗伤之地极为隐秘，了缘四处探查不着，眼见灵妙落单，以为逮到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才临时变卦，提前动手。”

　　了然道：“感念同门之谊倒也未必，他们从前犯下的过错，假设恩师尚在，或许……或许不会严加惩处。”韩冲道：“这么说来，他们保留法号，只因不忘师恩。”了然道：“不过，贫僧认为，了缘的确是为探查虚实而来，他们防的不是贫僧，而是大师兄了空。先师精研佛法，收我等为徒，只教佛学，大师兄才教武功。”韩冲“咦”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起了缘之语，问道：“了空大师不是代师收你们为徒的么？”了然道：“先师为我等剃度，赐下法号，可是不待我等受戒，他老人家便已仙逝。”

　　韩冲明白了，佛教中的受戒，按通俗的话来讲，相当于拿了一张做和尚的正式文凭，普慧禅师走得早，给他们受戒的自然是了空，了空也算代师收徒。

　　惟济道：“了空师叔有神僧之誉，他若亲身驾临，再强的敌人也不足为惧，了因、了缘不得不防。”灵凑道：“那日血战之后，师叔留下几名弟子协助吴家收拾残局，率领其余僧众连夜返回少林寺。次日又带伤修书，派人去请了空师叔前来主持大局。”韩冲道：“神僧不在少林寺驻锡？”了然道：“大师兄是长安菩提寺方丈，贫僧和了因、了缘原本都是菩提寺僧，灵妙七岁那年，贫僧方才带着他来少林寺挂单。”韩冲心道：“是了，如果他们都是少林寺僧人，了缘怎会不知那疗伤秘/穴？”便问：“派人传书，来来回回浪费多少时日，何不直接送灵妙去长安？”灵凑道：“敌人高深莫测，来路不明，师叔生怕途中生变。”惟济道：“可惜，了空师父外出云游，派去的弟子扑了个空。”净业道：“今日若非有九郎在场，灵妙当真休矣。”小和尚抬头望向韩冲，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情。

　　了然道：“贫僧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九郎应允。”韩冲道：“大师但说无妨。”了然道：“大师兄每隔几年便要出去云游一番，一般以三个月为限。贫僧计算时日，估计这两天就要回来了，是以想拜托九郎护送灵妙去菩提寺，交由大师兄看护。”灵妙吃了一惊，连声道：“师父，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了然微笑道：“你想让九郎单独对付了因、了缘么？”灵妙急道：“可是你老人家的安危……”了然道：“他们旨在杀你，你走了的话，随后追赶尚且来不及，岂会寻我的麻烦？”灵凑道：“他们并不知道师叔内伤未愈，只需在你们走后放出风声，恐怕都不会与师叔照面。”惟济道：“我们会藏好师叔的，你就放心吧。”净业道：“此是最稳妥的法子，九郎意下如何？”

　　众僧把目光齐齐投向韩冲。韩冲拧眉盘算，独力与因缘二僧抗衡，他着实没有把握，赶在二僧上门之前远遁，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方案，既能避免一场鏖战，又能保住小和尚的性命，黑衣人伤重不出，以他的武功，半途纵遇截击，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兹事体大，人命关天，容不得他装逼逞强，于是毅然点头：“交给我了！”

　　了然大喜，正待道谢，韩冲又道：“只是心中尚有一大疑团，大师肯否开解一二？”了然道：“他们缘何要杀灵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