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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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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莫清秋带着上官霜抄了一路的小道,避过人烟耳目一直出了巴蜀才放慢了步子寻了家客栈歇脚,这一路过来就是四五天,上官霜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也不见身体的衰弱,只是熟睡着。
“怎么回事?也不见醒?”总算安顿下来,薛少离看着莫清秋一个人费着力将高她一截的上官霜抱到床上,涨红了脸喘着粗气,走到桌边时已经手脚打颤,倒了碗茶也不管冷热仰头就灌了下去。他是想帮忙来着,某人不是不让嘛。
“不许笑,我不过是这些天有些累了。”她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桌下的脚就踩了过去,痛得他抽了一口凉气就赶紧拉长了脸。
歇了许久,莫清秋平了气息又去看上官霜。上官霜一如既往地睡着,身上还是那日见她时穿的绿色长衫,长发因为颠簸散开了去,墨一样一路渲染到了腰际,纤细的手腕上挂了只青翠欲滴的镯子,衬得素手皓如霜雪。脸色如常,呼吸平稳,探了探脉,一切如常,实在不像昏睡了四五日的人。
她皱着眉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转身手探了探上官霜的脑后,一抹笑意就爬上了嘴角,手腕一动,指下就多了三根银针,银针细如发丝,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她见上官霜这活死人的样子想着该不是被人下了针便试着去探探,没想到她运气好,猜中了。
“三针齐下,封了脑户,顶门,玉枕三个穴位,倒是保险,这下再生龙活虎也只得任人摆弄。”她将银针拿的近些仔细看着,“针上没有动手脚,约莫只是想让她睡着。”
“是那个黑衣人?”
“估计是,至少是一伙的,看样子是要救她。”莫清秋将银针收起来,听得上官霜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上官霜眼神迷蒙好一阵才认出自己面前坐着的是莫清秋,灯光昏暗她也不太辨得出自己身在何处,睡得太久连声音也是嘶哑的,只是笑了一笑,问道:“莫姑娘这是依言来取我的命了吗?”
“花锦夫人,这已不是府上。”她皱了皱眉,心想上官霜莫不是一早被人下了针,对发生了什么半点不知吧。
“什么意思?”闻言上官霜才惊觉自己四周不是熟悉的摆设,支起身子环视一圈,竟是完全陌生的简陋房间,呼吸转为急促继而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这是在哪?”
“在……我也说不好,但是已经不在益州境内了。”莫清秋看了看薛少离,对方一副我也说不好在哪里的表情。这是个荒郊野岭里不知名的小村庄,就连这客栈也都是破破旧旧被村里人劈出一半做杂货间在用。他们要住店,店主还收拾了好久,才勉强住得下人来。
“我离开益州了?”上官霜偏着头问道,到后来却是狂喜地笑出来。“我离开益州了,我离开益州了!”
笑到后来又咳嗽起来,却还止不住笑意,窒息得弯下腰去,莫清秋赶紧点了几个穴道替她顺了气才逐渐安静下来,苍白的脸上由于剧烈的咳嗽而显得绯红,眼神越发清明过来。
“到此我已平安,多谢姑娘一路顾念,明日一早,你我便分道扬镳各寻其道吧。”上官霜收敛了笑,望着莫清秋,眼里似是透亮细看之下却又是浓得不见底的墨黑。
“我是为了杀你而来,你不死,我怎么走?”
“你杀了我的,在我的家里,她一定会让你杀了我的,所以如今坐在这的,不是我。”
“什么是你不是你的,‘他’又是谁?”没有去纠结上官霜绕口令一样的谁是谁,她倒是抓到她话里的线索,赶紧问她,上官霜却止了口,不再作声。
“不知者不罪,姑娘还是少问的的好。”想了许久,她又补道。
“我敢带你走,就不怕知道不该知道的。这本是一单简单的生意,是你们非要引我的兴趣,我感兴趣了,你们却不演了,好没有良心。”她嗔笑起来,抬起眼又摆出一副大爷样,坐在床边。二人对视,一人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一人笑脸盈盈以柔克刚。
“都去休息吧,明日再从长计议也不迟。”薛少离打破了电光火石的气氛,莫清秋冷着脸转过头来,目光冰冷,看得他不自在,连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好,你去隔壁。”
“为什么?”
“就两间房,自然是我陪着花锦夫人了。”莫清秋转过头来不去看他,却对上上官霜笑起来的眼睛,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去看床上的被子。
薛少离难得没有继续玩笑调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往外走,轻轻关了门,她没有出声,默默听他开了隔壁的门又关上,再无动静。
“你倒舍得让你相公一个人。”上官霜笑着,脸色上几分玩味。
“他不是我相公。”莫清秋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
“哦?”上官霜没有多言,意味深长的语气里更让莫清秋不自在,只抽了腰带将二人的手绑在一起翻过身自顾自地睡觉。
“世人都觉得自己清醒,要真的清醒,哪里还有故事来说?”上官霜也躺了下来,莫清秋扬掌,凌厉的掌风灭了灯,房间彻底归于寂静。
“我乏了,你要是想找人说话,明天我陪你说个够。”久久后黑暗里传来莫清秋清冷的声音,上官霜笑了笑,不再说话,睁着眼,等着天亮。
天大亮的时候莫清秋坐了起来,手上的绳子却松开了,她心下一惊翻下床去要追,却见上官霜施施然坐在桌边,桌上泡了一壶新茶,茶不好,倒是暖和,热气袅袅的。
“醒了?”听她下了床,上官霜转过头来,她已梳洗完毕,没了那份狼狈,又像一个高门大院里的大小姐了。
“你怎么不走?”
“我只是会缩骨,不过为了让自己舒服点,脚下可跑不快。”
“是么?听闻夫人当日的悬花舞可是以空中漫步闻名,轻功应当是不弱才对。”她索性大喇喇坐下来,揉了揉额角,又伸伸懒腰,活络了筋骨。
“娇生惯养好些年,又拖着病躯,没那份力气了。”上官霜替她斟了杯茶,“花锦在几日前是死在姑娘剑下了,我叫霜霜,韩霜霜。”
“韩霜霜?”
“我本家的名字,没有卖到青楼之前,我叫韩霜霜。”经上官霜一提醒莫清秋才想起来对方在荣华之前是一家青楼的舞姬,在一舞成名之前,不知经过了多少个默默无闻的春秋。“我自六岁被卖到青楼,青楼的妈妈教我跳舞,我学了十年,得了进宫献舞的机会,选舞姬的官爷嫌我本家的名字不好,又寒又霜,怕触了霉头,便随口诌了一个上官,听起来倒是比韩霜霜厉害些。”
轻描淡写地说着,脸上甚至是带着几分笑意,好像在说着的,不过是从某处听来的故事,觉得有意思,便拿出来和其他人分享一下。然而这一带而过的叙述里,有被买卖的幼年回忆,有在青楼里摸爬滚打的十年,有命如草芥毫无尊严的改名换姓,不过是一个女子,也因为是一个女子。
莫清秋没有接过她的话头,沉默着,垂着眼看不清她的表情,韩霜霜也停下了下来,端着茶杯,思绪飘远。
她今年二十六岁了,六岁以前的生活原本是记得的,无奈后来的记忆太过浓烈,慢慢,就将前尘往事磨灭,若不是青楼里她还叫着韩霜霜,只怕连自己是谁也忘了。都说流落风尘的女子是可怜人,世人倒是知道可怜,但怎么可怜,个中心酸只有她自己体会得到。
刚进青楼,她是粗使丫头,瘦瘦小小,拎了有自己一般高的水桶从起床起就要挑水,烧水,洗衣,站在小凳子上拧干比自己还高的衣服挂好,被责打是时有的事,不管活干得好不好,管事的不爽了,自然就拿她来出气。
七岁的时候,她想的不是街上的玩具或者糖葫芦,她想的是,怎么吃饱饭,怎么活下去。
这样的生活她过了整整一年,后来被妈妈挑去学跳舞,她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挑上,当时只觉得自己熬出头了,总不会被打死。
许是真的有几分天赋,不过七年她便已学有所成,来了第一次月事之后,妈妈把她的牌挂了出去,在一排女子的最后面,瘦长的字体就像她还不丰腴的身体,如同被削去了一块,柳叶一样被挂在那里。
十四岁那年,她的第一个晚上,她卖力地跳,努力最妖娆最妩媚最勾人心魄,她使尽浑身解数,好让看客们争相出价,她卖力,卖她的第一个晚上。
她记不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晚上,只记得她穿着连自己也不敢直视的衣服坐在房间里,房间里点着红烛,光线忽明忽暗,来的人是一个中年人,猥琐兮兮地看着她,摸着下巴上一撮小胡须让她自己脱下衣服,她颤抖着站在那里,门窗都关得严实却觉得好像周围都是眼睛盯着她看,看她青涩生疏地爬到那个人身上,看她还没长成的身子摆出羞耻的样子,像一头烤好的猪,放在盘子里,任人宰割任人享用。一个晚上,烛光明明灭灭,她死了,灵魂站在半空里看自己,又活着,感受疼痛。
灯灭人散,她捡起一地零碎的衣裳,却穿不回去。
后来她编了悬花,一舞成名,仍然不过是风尘里的人,不过有几分任性不去见客的权利。再后来她进宫献舞,登记名字时宫人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问她叫什么,她声音发颤地回答,他皱了眉。
“这名字不吉利,又难写,往后就叫上官霜吧。”大笔一挥,从此世间没有韩霜霜。
所幸她是美人,作了最美的舞蹈,王座上的那个人见她第一眼就动了心思,留她下来。那时候他美人在怀,信誓旦旦说:“朕定会善待你,保你一生荣华。”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六七岁想着怎么活下去的韩霜霜,也不是十四岁还不懂人事的新姑娘,她见惯了珠宝财富,习惯了男人在自己身上一掷千金,皇帝说要给她富贵,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一生”两个字。一生,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仅此而已。
她美,娇媚,妩媚,又保持着花季年华里女孩自然间流露出的天真,在尔虞我诈的皇家里就像天外的风景。宠冠后宫,她赏了替她改名的那个宦官三千金铢与三尺白绫,将儿时的青楼解散,几年下来长安一个故人也没留下,她是上官霜,是花锦夫人,是魅惑人心,是红颜祸水,皇帝一日不厌倦她,,她就一日凌驾万物。
然而到底不过是权力,男人的依附。皇帝一言,她瞬间变回十四岁那个衣不蔽体的少女,瑟瑟发抖,一无所有。
“皇上,当日你应承我的一生荣华可还作数?”她问,不争不吵,眼里干干净净像一个孩子,那个时候她二十一岁,掉过三次孩子,身体孱弱,常年抱病,终日只能靠在狐裘里,拥着紫金炉,看着日升,又看着日落,没有人来。
皇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言不发地下了手谕,让她去益州静养身体,然后她就一路颠簸地到了益州,痨病又犯,咳得连洗手巾也来不及,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好些天,以为要死了,又莫名其妙活过来,看着日升,又看着日落。
这就叫做,一生。
二十年的时光在韩霜霜脑里一段段闪过,历历在目又恍若隔世,最后她自嘲地笑起来,眼里盛着泪,星光点点。
“莫姑娘,来让你杀我的那个人,可是与我长得相似?”回过神来,她问。
“像得有六七分吧,杏仁眼,但年轻些。”眼前又掠过紫衣女子的脸,年轻张扬的美丽,一双眼睛抓人心神。“怎么,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这世间虽说是非多,也不见得都是这些狗血的故事。不过是故人罢了。”
“故人?我猜,她是继你之后的晴欢夫人才是。”她说,见韩霜霜愣了愣才缓缓点头。
“原来如今,她叫晴欢夫人。”这一笑,有些惨淡,又有几分超脱,还有几分讥讽,太复杂,莫清秋看不懂。
是不是真是晴欢她也只是猜测,宫廷秘闻里传说花锦夫人后又宠了一位晴欢夫人,与花锦夫人长得相像但不会跳舞,也并不是专宠后宫,但就是在那后宫里立着,好像总存在着,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大概才是本事,不显山露水,却有一席之地。善于经营的人总是这样,从不肯大把大把地挥霍,而是追求细水长流。
她以前觉得,这样的厉害角色必定是周身都凌厉的,但那日一见,晴欢看起来也只是柔弱的女子,只是眼里能有压迫人的光芒。
“听说晴欢夫人原是你宫里的宫女,怎么,以前作恶多端地毒打下人现在被人寻仇了?”莫清秋把语气包装得轻松,好像是一句玩笑话,却最符合世人的想象,尔虞我诈,成王败寇,这才是该有的故事。
“我虽不是什么正面的人,手下也没少有人命,但是她我是真没愧对过,若不是我有意带她在身边,她又怎么爬得上龙床?”韩霜霜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云淡风轻的表情,没有情感的语气。
“倒还是你的功劳了。”莫清秋嗤笑一声,觉得不对又摆正了脸,“既然你是恩人,又怎么找上了我?”
“她不是要你杀我,她是要救我。”
“救你?”
“几年前的赌约了,那时候她刚进宫,我以为是玩笑话,她却当了真吧。”韩霜霜眼神又飘忽起来,转瞬又开始咳嗽,捂着嘴不多时就见有血丝从指缝间沁了出来,莫清秋手一动急急刺激了她的几个穴道,她才慢慢缓过劲来。
“这里太潮湿了,我们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找个舒服的地方再替你找大夫。”莫清秋起身去扶住韩霜霜,顺手探脉已是脉象紊乱,病急之兆。
韩霜霜没有多言,也不再提分别的事,大概是知道莫清秋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也就懒得再去费口舌。她随着莫清秋下楼,薛少离正坐在大厅里吃早餐,客栈空旷,他一个人坐在窗边,侧头看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有动静下意识扣住剑,发现是她们便笑眯眯地松开了手,招呼她们过来坐。
“店家还没起身,我自己去厨房找了点吃的,你们也试试?”
莫清秋凑近了看,又拿起筷子翻捡一番,皱着眉摇了摇头。她这人,是只有到了绝路才不挑剔的脾性,但凡还忍得住,就不会拉低底线,韩霜霜气息还没调过来,五脏六腑都还在翻江倒海,也没什么胃口,礼貌地笑了笑以示谢意。
“吃完了去找马车。”莫清秋看着薛少离咽下一口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眼皮一跳,头皮麻了一麻。
“怎么又是我?有工钱没有?”他倒是不介意,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
“这里就你一个是男人,难道还让我们两个女流之辈伺候你不成?”
“抱美人的时候也不见你觉得自己是个弱女子……”话还没完桌下莫清秋又是一脚,这次踢在小腿上,惊得他最后几个字都拉高了声音,闷闷地摸了摸鼻子,半晌又笑着问她:“那你得给我工钱吧?”
“你要什么?”
“我要涨房租,涨……三十两。”他想了一会,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还真是认真思考了似的,大概还怕涨得会吓跑了租客。
“你去抢,我没钱。”她看也不看他,端着茶只管喝,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赖样子。
“没钱就拿人来抵。”想也没想的回答。
“不要脸!”莫清秋往边上一缩,好像就可以躲得过似的。
“我又不是说你,绿莞这姑娘伶俐,来我这做管家最好,反正你没什么家产去管,别耽误了人家……”话还没完莫清秋一掌已经呼了过来,似乎一早算好了她要出这一招他躲过身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末了又说:“钱和人,你自己掂量吧。”
“混蛋流氓无耻败类!”莫清秋忿忿不平地对着他的背影大骂,回应她的是一串笑声,连韩霜霜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柳眉一蹙,有些气急败坏。
“你们真有意思。”
莫清秋撇撇嘴没有再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门口,肩上的头发有几缕滑到了茶碗里也没察觉。
薛少离找了马车打点一切妥当,又塞了一袋银子给店家封口,三个人才从从容容上路。
“出门还带这么多银子,也不怕招贼。”一路上谁也不说话,莫清秋只好拍了拍他的肩,没话找话。
“那是我最后的银子。”轻描淡写地说,还不忘抛回来一个无辜的眼神。
“最后的!你怎么就那么大方!我可没带那么多钱。”要不是在车上,莫清秋能急得跳起来。
“既然你武功这么好,到时候只好委屈你去街头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为什么不是你去!”
“你住着我的房子啊。”
“我飞鸽传书让绿莞这就烧了你房子去。”
“且不说你还得有钱去买鸽子,房子毁了,得你赔,到时候再不愿意你也得进我薛家,打扫卫生做个伙房丫头不错,我虽然不乐意,但是契约书白纸黑字写了,房屋一旦有大面积损伤,以人相赔,我只好守约了。”
“哪里的条约?我怎么不知道!”
“签的时候你不看我有什么办法。”说得倒是道貌岸然理所应当,莫清秋气得柳眉倒竖,钻回了马车里。
调侃不成,到被人调戏了一把。
“真是个奸商!”咬牙切齿地说,却也不是有多气,没一会就消停下来,韩霜霜乐得看一出不要钱的好戏,捡着便宜在一旁笑得不轻。
说是没了钱,但是进了城薛少离还是大模大样地带着两个人进了客栈点了一桌的好菜。莫清秋心神不宁地坐下,左瞄右瞟地环顾四周。
“你干什么,贼头贼脑的。”薛少离看她样子好笑,掰正了她的头,让她别左顾右盼的。
“你不是没钱吗?要吃霸王餐?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诶,放心,我很会来事的,不会露马脚。”她靠着薛少离耳语,生怕店小二听到来撵他们走,要是被追着满街跑就不太好看了。
“谁说我要吃霸王餐?”
“你不是说你没钱了吗?”
“我说我的银子没了,又没说我银票没了。”淡定地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去,浑然不觉身边迅速冷下来的气氛。
“啊哈哈,这样啊。”莫清秋回味了好久才确信自己被摆了一道,回过神尴尬地笑起来,赶紧正襟危坐又去招呼韩霜霜。“来来来,一路辛苦,多吃一点。”
“谢谢。”好不容易从笑里挤出一句谢谢,韩霜霜见莫清秋不自在的神色自觉地低下头去免得笑得太开心招惹了她。
“你放心啦,怎么说你也是一个随时有可能变成我的人的人,我把你当自己人,不会饿着你的,乖。”薛少离在火上浇了油,莫清秋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火山爆发,反而蹭一下红了脸,别过头去埋头吃饭。
“要说你们不是一对,还真是难以置信。”
“我才瞧不起他。”莫清秋抢着回应,睨了薛少离一眼以示不屑。
“韩姑娘说的是,清秋脸皮薄,还望不要介怀。”薛少离越发得寸进尺,伸长了手拍了拍莫清秋的肩膀。“我这个人就是随和,谁都合得来。”
“不要脸,你怎么不说你是百搭呢。”莫清秋急匆匆吃了饭,碗一摆起身走了。“吃饱了,我去休息了。”
走得有点匆忙,差点撞了来上菜的小二。
“姑娘,才上了一个菜就吃好了?”小二见她脸色不对,又不知说什么,赔着笑问她,却引得薛少离一阵大笑,莫清秋更是脚底生风一溜烟跑了。
“薛公子这样撩拨一个姑娘,怕是不好吧?”韩霜霜见莫清秋走远了,转过头来,闲话家常一样的语气,薛少离却是冷下了脸,不见莫清秋面前的那般的随和风趣。
“薛某有分寸,韩姑娘无需操心,要有操心的力气,不如想想是谁一定要杀你,那个黑衣人又为什么有偏偏求我们带你走。”
感受到薛少离疏离的意味,韩霜霜也不再多言,转向了愁容。她可以猜得透是晴欢找上了莫清秋,却想不出还有谁非要她死不可。这辈子大起大落但是人际确实是简单,再加上她虽是皇家人在益州过的却是有些隐姓埋名的意思,当初只有送她来的人知道她安顿在了哪,竟然无端端冒出追杀她的人,想来这几年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里,突然觉得心惊肉跳。
纵然离了那是非地,仍旧是个是非人。